萬世不竭

第49章

“嘶……哎喲喂疼，輕點啊丫頭！”

秦義回到住處後被曲無心發現了他手的不對勁，檢查之下才知道是手臂脫臼了。從陣眼回到住處這段時間他一直沒表現出手疼，還能騎馬伸手捂人眼睛，甚至和平常一樣舉起來放下去。可曲無心輕輕一碰某個位置，錐心的疼排山倒海的冒出來，疼的一代糙漢臉都扭曲了。

“你可真行！手都這樣了還能上房揭瓦，現在知道疼啦？”曲無心讓他在椅子上坐下，擡起他的手使勁的一拉。

“無心你輕點。”葉長風正好換了一身衣衫出來，看着都覺得疼，順便拿起布巾打濕給秦義擦掉臉色的汗水和塵土。

“知道了。”

“嗷……疼疼疼疼！丫頭你下手越來越重啊，嘶……”剛認識的時候明明就是個萌萌的小蘿莉，才過了小半年就變成暴力丫頭了。

曲無心瞪他一眼，手下一個使勁，就聽秦義“嗷”一嗓子，伴随着清脆的骨頭歸位的聲音。五毒小姑娘揚了揚眉，“不使勁你會更疼，我說秦大哥，你不怕死怕疼啊？”

秦義甩了甩手，回答的理直氣壯，“誰說我不怕死？我可珍惜這條小命，媳婦兒還沒娶呢！”

“說起來，李統領好像也沒有，怎麽你們天策府忙的連找媳婦兒的時間都沒有嗎？”曲無心突然想起李承恩來，那個帥大叔雖然年紀大了，但不至于連個妻室都沒有吧？據說漢人的男人可以娶好多個媳婦兒來着。

秦義摸了摸下巴，“別看老李人模人樣，還真有人稀罕他。”

叔寶補充，“師兄說的是七姑娘嗎？”

秦義攤手，那可不！

說起七秀小七姑娘曲無心就覺得李承恩特別奇怪，“李統領好奇怪啊，七姐姐明明就很好！人家都不嫌棄他年紀大！”

秦義一指沒說話的葉長風，“別說老李了，藏劍山莊葉莊主不也沒娶？”

曲無心皺着眉沉吟，“嗯……一代宗師難道都沒個心上人？”

葉長風一聽說到他師傅了，再聯想到葉英的性格和為人，想想小時候別說姑娘了，就連廚房大娘和丫鬟都不敢接近葉英，居住的院子也是最為清幽僻靜的，難免生出擔心來。

“師傅他，也許不太明白娶媳婦……這回事吧……”

“啊？”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心說怎麽個意思？

葉長風挺苦惱，右手放在桌上撐着臉頰，“怎麽說呢，師傅他滿心滿眼都是練劍，收了徒弟之後還好，會經常走動教導師兄弟們，其他事情一律都是二莊主打理的。而且師傅不太會說話，我記得有個人拜入藏劍時正好分到師傅門下，練劍時師傅聽他劍氣帶起來的風說了一句，那個人就哭着回家了再也沒來。”

“……”

“葉莊主說了什麽？”

葉長風眨了眨眼，“我師兄說，師傅就說了三個字，‘放下劍’。”

“……”其他人眉毛一挑，這句話對于使用劍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而且還是一代宗師葉英葉莊主嘴裏說出來的，那人沒跳西湖弄死自己已經很好了。

“師傅也真是的，說話老說一半。”葉長風嘆了口氣。

“葉大哥，難道葉莊主那句話不是在說那個人沒資格拿劍嗎？”

葉長風聞言瞪大了眼，“不是的，師傅的意思是他還沒到拿劍的時候，而且藏劍的入門弟子一般都是不能拿劍的。”

……真不愧是葉英疼愛的小徒弟，師傅就說了三個字還能理解出這麽多百轉千回的意思來。

曲無心捧着臉看他，“葉大哥，這和葉莊主不明白娶媳婦有什麽關系？”

葉長風撓了撓頭，覺得有些尴尬，“師傅他很呆的，他心裏只有劍和酒，也不愛記人。小時候我想要個師娘，就和老莊主一起騙他去和人姑娘見面，那姑娘也是個習武之人，長得挺好看唔……不過我還是覺得師傅最好看。結果他到了後那姑娘正好在舞劍，然後他聽了一會轉身走了。”

“就走了？”衆人驚訝。

葉長風點頭，他也覺得師傅不是那種不禮貌的人，後來才知道葉英走之前和那邊長輩打了招呼，“後來我就問他為什麽，師傅說他聽不見。”

“聽不見？”

“嗯，師傅說，他聽不見那姑娘劍招破空的聲音，不喜歡。”葉長風眉宇間隐隐帶了擔憂，“二莊主他們覺得沒有人能懂師傅的心思，就不管他了，這些年他一直一個人。”

秦義皺眉，“可攻破燭龍殿之時，我看葉莊主不太像啊。”

葉長風笑了，眼睛彎成一輪新月，“師傅在外面一向如此，和他呆久了就會明白。我比較在意的是，師傅他說過一句話，‘他的招式，很好聽’。”

“他？誰？”

“我也問過，師傅只是笑，說那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就是武器不太好。”葉長風苦惱的鼓着臉，“這個人是誰我至今還不知道！”

“葉莊主真是個傳奇。”曲無心感嘆。

秦義看了看裹着布條放在一旁的長槍，摸下巴，“武器啊……”随後靈光一閃，眼睛有些抽搐，該不會？老李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要不要告訴藏劍山莊其他莊主呢？說不定會很有意思啊。

秦義心中郁結，擡眼看了看一邊想師傅的葉長風，拍他肩膀，“長風，給我鑄一把長槍呗。”

秦少将軍在某方面一向直接的讓人汗顏。

葉長風聽了後尴尬的看他，“……山莊裏被我鑄造出來的廢鐵都可以埋了虎跑泉。”言下之意就是，這是不可能的。

“啊……真遺憾。”

葉長風看着秦義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眸心裏一緊，“我的煙霞是師傅給我找的玄鐵，如果你不急，我……我試試。”

“行。”秦義咧嘴笑了，“我等你。”

葉長風心裏突然被什麽一撞，整個人從身到心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東西在亂竄，像是隔靴搔癢，怎麽樣都不得勁。心裏鼓噪的耳根子都熱了，很愉悅。他突然又想到了葉英，如果有一個人什麽都能懂，對他師傅說簡單的一兩句話，那個人，大概就是師傅一直以來想要的吧？

“我擔心師傅，明日一早我就回藏劍。”

秦義才見到這人不到一天，這就要走了總覺得心裏很堵，于是撇撇嘴，“葉莊主好歹一代宗師，你就放寬心，別急着趕回去他擔心你。”

曲無心不知怎的，來了一句，“葉大哥你師傅這樣，你以後要也有媳婦兒了，他怎麽辦啊？”

衆人沉默，想着也是啊。

叔寶舉手，“給他找個？”

曲無心瞥他一眼，“葉大哥都說了他師傅很難懂。”

“那就找個懂他的呗。”叔寶說着轉向秦義，“師兄，我琢磨着，要不也給師傅找一個？不然他老人家總是在沒事兒的時候上別人房頂看星星。”

葉長風覺得有意思，“李統領原來也喜歡上房頂啊？師傅也是，吃完飯他就在上面一邊喝酒一邊坐着，明明就什麽都看不見。”

曲無心眼珠子轉了轉，“難不成這些高人都喜歡上房頂？在高處練功功夫會進步麽？不過說起來，這把長槍，葉莊主是要給誰啊？江湖上使用長槍的高人也就李統領了。”

秦義呵呵一笑，“浩氣盟盟主謝淵也用長槍啊，而且藏劍似乎是擁護浩氣盟的吧？”

“這就不清楚了，師傅只說了是給舊友的。”

曲無心嘆氣，“不管如何，有個伴還是比較好。葉莊主這樣的，我實在是很難想出他會喜歡誰。”

叔寶毫不猶豫的揭他師傅的老底，“師傅也是啊，一會說喜歡年紀大點的，一會說喜歡長的好看的溫柔的，一會說喜歡會功夫的，一會又說喜歡聰明但也不聰明的，真是聽不明白他喜歡哪一種。”

葉長風笑，“李統領确實很有意思，當初燭龍殿一戰還吓了我一跳，不愧是天策府統領，長槍使的很威風。”

“他也就打架的時候威風那麽一會，平時就是個老流氓啊。”

“呵……秦義，這麽說師傅大逆不道啊。”

“都不知道逆幾次了，老李還喜歡逗小姑娘呢不信你問曲丫頭。”

曲無心點頭，在天策府住的時候碰見就會被逗着玩，“李統領确實喜歡一本正經的逗人玩。”

叔寶琢磨了半天，結論的一句話讓其他三人張大了嘴傻看着他，“嗯，師傅和葉莊主意外的相配啊。”

“哈哈……”葉長風差點笑彎了腰，曲無心已經笑出眼淚了，只有秦義眯着眼看叔寶，心裏想着這小子竟然能想到這一點，孺子可教。

叔寶反應過來時脖子都紅了，他擺了擺手慌亂的說，“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說……師傅和葉莊主有點像。那個，都愛一個人呆着，師傅別看他平時鬧，他一點都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去聽曲聽了一會就覺得難聽，回府裏跑山頭上躺着……”

“行了，我們都懂。”曲無心笑着拍他後背。

叔寶驚訝的看她，眼裏是顯而易見的驚喜。曲無心似乎也反應過來，手立刻收了回來，雙腿一晃跳下凳子，“睡了睡了。”

夜涼如水，衆人各自回房睡了。秦義和葉長風的屋子就隔着一堵牆，秦義不走門走窗，趁葉長風換衣衫時跳窗進去，喝了人家桌子上的茶水，敲着桌子等人發現他。葉長風早聽到動靜，走出來時只穿了裏衣，笑着搶了秦義手裏的茶杯喝了口，“才從鬼門關回來，不睡覺來我這有何貴幹？”

“明早真要走？”

葉長風放下茶杯，點頭，“嗯。”

“行吧。”秦義走到窗邊笑了笑，突然道：“長風，過來。”

話音剛落，葉長風就不受控制的往窗邊撞，秦義一把把人抱了個滿懷，“這蟲子真有意思。”

這個人，越相處越能了解的深，原來還有這麽稚氣的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