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詭異的山風浮動,掠過高大樹上的葉子發出“沙沙”的響聲。林子裏開始起了霧,開始向四周彌漫。烏黎抱着唐呈坐在地上出神,兩個唐門女弟子被蠱蟲鑽進師兄嘴裏驚的一時間也沒了反應。綁着包包頭的小姑娘畢竟年紀小,反應迅速,立刻就上前拉住唐呈的胳膊,想要分開他和烏黎。
自從蠱蟲“複活”後,烏黎就一直沒什麽反應,相比臉色慘白暈厥過去的唐呈,他的臉色也好不了多少。小姑娘奮力想要分開兩人時發現,她家師兄自己抓着烏黎的手,把人家捏的手腕子都泛紅了。
“烏黎。”傅道長喊了一聲,烏黎才有了反應,他怔怔的回過頭看傅長随,兩廂視線一對上他才想起樹屋裏的裴懸。閉了閉眼,烏黎扭過頭後又是面無表情了。
傅道長想着,蠱王跑這人身體裏去就定不能放他走,否則裴懸就真的沒救了。再者,太虛師兄也必然活不了。
烏黎掙紮了幾下都掙不開手上的桎梏,抿了抿嘴,只好就着眼前的形式低下頭去,耳朵靠近唐呈的嘴仔細聽。他無視對面兩個姑娘因為他的動作而變得緊張兮兮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這個滿身是毒的人踹開。呵呵,世人皆知他五聖教中人,總是一副蛇蠍心腸嘛,又何必在意?
烏黎側着耳朵聽,有細細的水聲傳來,他伸出自由的另一只手,按在唐呈的小腹上。感覺到掌下的小腹有異動,一突一突的,頂着他的手像是要沖破腹部出來。烏黎眉頭一緊。扶着唐呈看他臉色,青白交加。他有些着急,吹了一會笛子才平息蠱蟲們的異動。一旦停下來,蠱蟲們又活躍起來。沒法子,他只好咬破自己的手指,伸到唐呈的嘴邊。
兩個唐門的姑娘知道烏黎在救人,但五毒和唐門一直積怨很深,她們不确定這人是不是真的會救她們的師兄。五毒教的人渾身都是毒,血就更不必說。所以她們一看到烏黎要把自己的血放到師兄的嘴裏,條件反射就拍掉他的手。而烏黎正在專心的救人,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手會被拍掉。
“呵……”冷笑一聲,烏黎斜着眼睛看她們,雙手一個用力,甩掉了唐呈握住他的手,整個人站起身來,唐呈跌到地上。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兩個姑娘緊張兮兮的抱住自家師兄,年紀小的還仰着臉惡狠狠的瞪着烏黎。烏黎抿嘴一笑,竟有些異域風情的蠱惑在裏頭,他蹭掉手指上的血,聲音裏帶着寒風,“要想他活着,就離我遠一點。”
小姑娘咬着嘴唇,“我不相信你會救師兄。”
“我不需要你相信。”烏黎沒有反駁,繼續說,“他中了蠱毒,雖然你們一直用藥養着,但離死不遠了。如今蠶絲蠱王鑽進了他的肚子是可以撐一會,但蠱蟲被吃掉了還剩下毒。你們唐門也是用毒世家,可他之前中的還有情蠱。”
“你!”小姑娘站起身氣的頭發都豎起來了,“卑鄙無恥!你竟然給師兄下情蠱!”
烏黎摸着下巴冷笑,“你們是唐門,我可是五毒教的。”意思就是,老子有那個必要給死對頭下情蠱?那是神經病才幹的事好麽!
“可那時候師兄不是以唐門的身份……”唐門女弟子張嘴說了半句,又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裏。
烏黎眼睛裏一片死水,“你是在提醒我,把那句‘卑鄙無恥’還給你們麽?還有,我的蠱王還在他肚子裏,是不會讓他死的。”
唐門女弟子沉思了好久,才拉開小姑娘,對着烏黎道:“拜托你了。”
“師姐!”小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師姐,蹲在地上抱着師兄的胳膊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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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女弟子扯了扯小姑娘的手臂,道:“小小,咱們走吧,回去等師兄回來。”
“可是……”小姑娘來回看了看,皺着眉頭一臉不甘願。
“走吧。”
小姑娘看了眼暈過去的師兄,忍住眼淚和師姐走了。
“師姐,師兄還會回來嗎?”
“大概吧……”
唐門女弟子低下頭,稍長的留海遮住半邊臉看不出神色。她清楚的記得,師兄是唐門影子暗殺團的一員,武功高強人很嚴謹,還善于易容,幾乎沒有人見過他本來的面貌。就算是面具下那張臉,也不是他原來的長相。到五毒出過一次任務後,她發現師兄變了。因為身重劇毒所以被移出了暗殺團,一直在婆婆那養着。
也許師兄的情蠱,是他自願中的也說不定。
烏黎看着兩姑娘走後,壓低身子把唐呈扶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後又咬破左手食指把血給唐呈喂了。不遠處的帳篷裏面有一個包袱,裏面是江湖便衣。烏黎把唐呈的唐門服飾給扒了,換了一身輕便的看不出門派的衣服,把唐呈身上一切有關于唐門的東西都扔了個幹淨。但他臉上那個詭變的面具,則是被收到了懷裏。
“烏黎?”
烏黎做好一切,回頭,“傅大哥,我沒事,回去吧。”
“嗯。”傅道長一向不好奇,所以對別人的事情一點都不熱心,他完全不想知道烏黎和唐呈之間發生過什麽,目前最緊要的,是能救治裴懸的蠱王是否還活着。
兩人帶着一個病人回到樹屋,烏黎算是偷偷摸摸把人扛回去的。傅長随還在想怎麽才能把唐呈身體裏的蠱蟲弄出來,就聽見樹屋上傳來“噗通”的響聲。樹屋上還有誰?只有裴懸。傅道長二話不說,甩下烏黎和唐呈,一使輕功就上去了。
屋子裏,裴懸面色發紫,半邊臉朝上人趴在木板上,一只手抓着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摳着樹屋木板,木屑都戳進了手指的肉裏。他急速的喘了幾下,喉嚨裏溢出的聲音滿含了痛楚,震得傅道長愣在原地。傅長随愣了幾秒,急忙上前翻過裴懸,一時不差被裴大夫手一抓,攀住了他的道袍。
“裴懸?”
裴大夫似乎沒有意識,只是疼的醒了過來,喉嚨裏不時的溢出嗚咽。傅道長把裴懸攬到懷裏,給他擦掉額頭上的冷汗。烏黎這時候也把人弄了上來,随手放在一邊。
“裴大哥?”烏黎上前喊他,見沒有反應就掰開他緊閉的眼睑查看,上面布滿了血絲和一片白花花的東西,霎是吓人。
“怎麽樣?”
烏黎皺着眉頭搖了搖頭,“裴大哥這樣的好奇怪,中了蠶絲蠱的人應該都不會醒過來的,而裴大哥雖然沒有醒,但他竟然還能動。”
“所以,他會怎樣……唔……”傅長随沒有去管中了蠱毒的人究竟有什麽表現,他只想知道人還能不能救,話沒說完就悶哼一聲,烏黎看過去他胸前,就見靠着傅道長的裴懸,一口咬在傅長随的肩上。這一口咬的還挺狠,都見血了,藍白相間的道袍滲出紅色的血,染了一小片。
裴懸閉着眼睛,估計是疼的狠了,下嘴都沒猶豫,一口咬在人家肩上,牙齒陷進肉裏。傅長随平時沒什麽表情的臉疼的有些扭曲,他一只手按住裴懸的後背,顧不得肩上的疼痛,腦袋湊過去在裴懸耳邊問,“裴懸?”
“傅大哥,他聽不到的。”烏黎雖然驚奇裴懸中了蠱還能清醒,但此時顯然不是震驚的時候,他手腳迅速的把唐呈拖到屋裏,看都沒看直接扔地上不管了。
傅長随忍着疼看,歪着腦袋有些不解。
烏黎本想把裴懸放回去平躺,無奈裴大夫還咬着傅道長不放,他只好放棄這種想法。傅長随攬着裴懸,肩膀被咬住,手被握着,根本分不開。他只好對烏黎說,“就這樣吧。”
“可是……”烏黎皺了臉,看起來就覺得好疼。
“沒事。”
“好吧。”烏黎看了看裴懸,見他虛汗頻繁,臉色越來越不好,深知蠱毒已經發生了變化。他探了探裴懸溫熱的脖頸,發覺血液流動速度加快,一時慌了神,“怎麽會這樣?”
“怎麽了?”
“裴大哥的……算了,直接讓解吧。”烏黎咬了咬牙,裴懸中的蠱在加速他的血液逆流,方才他切脈的時候發現蠱蟲動的很快,就像受到威脅一樣,他不知道裴懸究竟暈過去之前給自己下了什麽東西。
烏黎定了定神,扶起地上的唐呈,板正他的腦袋,從一邊的罐子裏掏出一種草放到自己的嘴裏嚼了嚼,直到能吐出怪異的煙霧為止。烏黎板着唐呈的腦袋,咬了咬嘴唇,狠下心後湊上去吻住唐呈的嘴。
目擊這一切的傅道長頓時呆若木雞,肩膀上也不怎麽疼了。
親了一會,烏黎退開,吐出嘴裏的碎草藥,裏頭還摻雜了殷紅的血絲。再看唐呈,他灰敗的臉色也終于好轉,身體彈了幾下,突然張嘴,裏邊爬出一只白色的蟲子來,正是蠶絲蠱王。不過一會的功夫,這蠶絲蠱王似乎大了一圈,白白胖胖的,長的不讨喜就是了。
烏黎笑了笑,把蠶絲蠱王捧在手裏,放到裴懸的手腕處。那蟲子動了動,縮成一團團在烏黎的手心裏不動了。烏黎青了臉,瞪它,“喂你趕緊救人啊。”
傅道長有些呆,蟲子能聽得懂麽?
烏黎苦着臉道:“傅大哥,它好像吃飽了不想再吃了。”
“是麽。”
烏黎苦笑點頭,這蟲子很嬌貴,還愛鬧脾氣。方才解了唐呈身上的其他蠱毒,大概已經吃飽了,現在縮着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