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沐在宋安安面前站得筆挺,除脖頸外沒有一處打彎,那種專屬于軍人的壓迫感格外氣勢逼人。她眉目低垂,纖長濃密的睫毛遮擋住迷離的淺瞳,灰色的陰影下藏匿了濃烈的怒意,在狹小的房間蔓延開來,寒意森森。
宋安安呼吸微窒,片刻便不争氣的軟了手腳,心跳如鼓,就跟個站在軍官跟前,違反軍令的小兵似的局促不安。
江沐卻沒有停止繼續吓死她的意思,板着臉一側身,“脩”的一聲拐出胳膊遞給宋安安,那是軍令如山的力道。
宋安安抿着嘴乖乖的挽起她遞過來的手臂,把頭埋得深深,用神态和姿勢诠釋着“長官饒命”的乞求。
江沐在宋安安纖弱的手臂搭上來的剎那,才移開鋒利的眼神,紳士般沖周圍人一點頭,最終正色對耶格下令:“看護好她的妹妹。”
耶格得令,腳跟一碰站得筆直,手臂一揮行了軍禮,她顯然也被江沐莫名正式的氣勢迷惑了。
然而此時床上的顧瑤幾欲落淚——她竟然就是個叫做“她的妹妹”的人。
她眼睜睜看着宋安安瑟縮在江沐右臂,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房門合上,一股絕望的幽怨襲上心頭。顧瑤眼前仿佛被吹上一層灰,心尖最柔軟的部分像是被人狠狠掐住,窒息般的疼。
老大無奈的看着顧瑤黯然落淚,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走過去,徒手把她的鼻涕一把捏掉,甩在地上,又毫無公德心的在酒店床單上蹭了蹭。
老大搜腸刮肚的想找些話安慰顧瑤,最後還是化成了一聲長長的:“哎——”
“真……真好。”顧瑤突然擠出一絲扭曲的笑容,就在老大以為她是瘋了的時候,她自己抹幹眼淚,自言自語般說:“我最最喜歡歡的人……在在一起了。”
一旁的耶格微微側目,有些詫異的看向她,顧瑤旁若無人的繼續說:“我我要喝喝酒!要要慶祝!”
說着就掙紮要坐起身子,老大要攔,可看着顧瑤那副樣子又着實不忍,最後只好穩住她妥協說:“我去樓下喊酒菜上來,你就待這兒等着。”
這酒店的菜單價格表真是看得老大牙酸肉疼,可這麽晚,就算出去也不知道哪兒能搞到酒,再加上方才出門前,還瞥見樓道昏暗的拐角處,宋安安正被某人死死壓在牆壁上做着少兒不宜的懲罰娛樂,老大自然要趕在顧瑤忍不住出門前把東西都送回去。
所以,她就眼一閉揮淚點了一堆酒菜,不算高檔,也是中等的層次,雖說不想算價格,但她那顆經商的心還是出賣了她,條件反射的就列出了賬單金額,那是她一個半月的生活費。
要簽字的時候,服務生才對她說,開房的時候耶格已經吩咐所有消費都記在她賬上。
Advertisement
你不早說……
老大用一種在油鍋裏煎熬過的神情絕處逢生的看着服務生,抱着“吃死你們這些人民公仆”的心态,把中檔酒全部換成了高檔酒。
還好服務生沒跟她說是江沐結賬,不然她能把這家酒店都買下來。
那晚顧瑤不知喝了多少酒,反正只是作陪的老大前半夜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只有執行公務的耶格在一旁靜靜看守着她。
酒暈勝新妝,迷眸最濃情。
顧瑤舉着酒在房間裏翩翩飛舞,眉心眼角仿佛呼應成一朵桃花,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花蝴蝶,綻放着瀕死前灼眼凄寒的美麗。
看得耶格眼花缭亂,心醉神迷。
在旋轉之中,顧瑤腳尖拌在自己的腳跟上,蠢得不忍直視的栽倒下去,耶格一個步子沖到跟前,堪堪接住她。
“哈哈哈哈哈……”顧瑤絲毫沒有失重的驚恐感,蜷縮在耶格臂彎裏,春風和煦的一陣癡笑。
耶格看着她嘴角缱倦的笑容,仿佛是童話裏行至絕境的公主,卻等不到心上人的救贖,絕望得令人心疼。
耶格喉頭微微滑動,鬼使神差的擡手輕輕劃過顧瑤的臉頰,比江沐那時在警局的撫弄還要溫柔百倍。
剎那間,顧瑤的神色仿佛凝結了,瞳孔越發渙散開來,須臾間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竟伸手摟住了耶格的脖頸,眼淚盈滿眼眶,帶着無限的酸楚,輕聲喚道:“你終于來了……”
耶格身子微微一顫,眼神一凜,別過頭不作回應,将顧瑤托回床頭做好。
顧瑤似乎哪怕不是面對江沐,只是以為是江沐,都能流利的開口說話,她一把抓住耶格的衣袖,歡心的說:“我就知道,總會有個人把我撿回家,再也不讓我受人欺辱,所有的幸福都會回到我的生活裏……”
耶格戳在床邊站了良久,任顧瑤抱着她的胳膊喚作“江沐”,良久才漠然開口:“那個人做不到,她不可能把什麽幸福帶給誰,她能給你帶來的,只有恐懼與壓迫。”
顧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哪能聽到耶格的話語,依舊喋喋不休絮絮叨叨。
耶格伸手扒開顧瑤的胳膊,卻在顧瑤心急前坐到床邊,一把擁住了她,緊緊地,仿佛帶着刻入史冊般永垂不朽的誓言,穩穩将她摟進懷裏。
一種從未有過的安逸撫平了顧瑤脆弱的神經,她嘴角漸漸浮起笑意,顫動的睫毛也跟着平靜,許久,仿佛呓語般詢問:“不要離開我,好嗎?”
耶格精致的臉容微微波動,仿佛被風吹起漣漪的湖水,心頭仿若被人握住,酸酸鈍鈍又甜膩無匹。
遲遲等不到回應的顧瑤又轉而緊張起來,擡起臉,哭得跟核桃一樣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耶格,仿佛帶着埋怨與灼熱的愛意,迫不及待的吻上了耶格涼薄的唇瓣。
耶格一瞬間血液湧上大腦,臉震得通紅,她本能的伸手一推,沒掌控好的力道一把将顧瑤推飛倒向床上。
“唔——”即使床墊柔軟,這飛速的震顫也吓得顧瑤嗚咽了一聲,耶格立刻驚慌失措的撲向顧瑤,檢查她是否磕到了哪裏。
顧瑤大大的眼睛陡然一縮,面頰上浮起兩朵紅暈,悠然緩慢的将視線落在自己胸前,耶格茫然低頭一看,竟發現自己的手正邪惡的掌在顧瑤的左胸……
就算是平躺在床,那柔軟的觸感依舊突兀,耶格瞬間腦子就空了,手舒舒服服的擱在顧瑤胸前都不會往起擡。
顧瑤卻似乎十分滿意她的舉動,雖說臉色羞紅,卻十分配合的擡手攀住了耶格的頸項,試圖把她拽趴在自己身上。
耶格卻成了一尊刷了粉紅油漆的害羞石像,仿佛費勁全身的力氣,才把右手“嘎啦嘎啦”的從顧瑤左胸挪開,又“嘎啦嘎啦”的起身打算一頭撞在牆上讓自己清醒一下。
恢複行動能力的耶格驚慌失措的縮去了牆角,還什麽壞事都沒做就吓得氣喘如牛。而後覺得還不安全,又起身将沙發搬起來擱在牆角把自己擋了起來。
她倒不是怕顧瑤獸性大發把她給強X了,只是怕自己素質不過硬,忍不住把顧瑤給強X了。
這家夥從小就在軍隊裏長大,周圍全是大老爺們兒,從來沒摸過膚白胸軟會走音的軟妹子。撇開結巴不談,顧瑤的姿色着實是超越宋安安的,就像是早期不化濃妝的清純玉女明星,有種澄澈天然的美麗。
如今在那酒色的襯托下,更是多了份平時沒顯露出來的妖嬈魅惑,只一眼就能讓人喉頭發燒口幹舌燥。
“降溫……降溫……”耶格狀似瘋狂的雙手翻飛,周圍的空氣脆然立起兩座冰柱,瞬間把溫暖旖旎的室內溫度降到了零點。
之前連跟敵人火拼時,耶格還先行将顧瑤打暈,好避免在她面前展露異能,現如今卻毫無顧忌的列出冰柱,可見思維早已全盤崩潰。
“冷……我冷……”
在床上醉成一攤泥的顧瑤掙紮不起來,但還是能感到刺骨的寒意,這一晚上她已經是第二次處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了。
耶格在她固有的戰鬥環境下陡然清醒了,趕忙撤除冰柱,房間的溫度卻依舊嚴寒不散,她急忙走去床上用被子将顧瑤卷起,顧瑤卻掙紮着伸出手,閉着眼往耶格擁有溫度和心跳的胸口摸索過去。
耶格怔愣片刻,微微握緊拳頭,吞了口唾沫,将鬥篷解開,手臂上纏繞的繃帶早被血跡染紅,與顧瑤一番纏鬧中傷口裂開,而飛快貼到她溫暖身體上的顧瑤卻像是一劑麻藥,将她的疼痛全數消散殆盡。
在耶格閉上眼擁住顧瑤的剎那,只聽見顧瑤嗓音飄渺甜柔的輕緩一聲:“江沐……”
而此刻江沐本人,已經扛着“獵物”宋安安回到了別墅,沒錯,不是抱不是背,是扛回去的。
她壓抑了一個晚上,不過是因為她媽下午把她喊去訓了一頓,說是預測到了她死期提前,危險在那個叫做宋安安的女孩身上肆意瘋長起來。
江沐帶着一顆讨好宋安安的心,卻被綠帽子壓得粉碎,一輩子的耐心都已經被這個蠢女人耗光了,只能進行最簡單直白的行動與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