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1.
自從段長生回來以後,這段時間一直都歇不回來的累。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積攢的教務也很多,每日裏高寒便陪着他處理教務,将那些信件分門別類,方便段長生批閱,那依然覺得他身子虛。
這天教主教議回來,晚飯也沒吃便躺下睡了,但這次就不太安穩,感覺四肢一直往下墜。
高寒半夜睡着,感覺被人動了一下,睡眼朦胧地睜開眼。
借着月色,他看見段長生從他身上爬過去,然後跌跌撞撞地下地,四處張望着,顯得很焦急。
高寒霎時就被吓醒了,格老子的,這是怎的了?他試探着問:“教主,怎麽了?”
沒有聽見回應,高寒狐疑地下床點燈,屋內驟然亮起來,段長生卻似乎沒有感受到,依然在屋子裏跌跌撞撞地走,嘴裏喃喃地,幾乎走兩步就要跌到,卻手腳并用地爬起來,似乎十分害怕。
高寒怕吓到他,只是又輕聲問,“教主,你怎麽了?可是又被魇住了?”
段長生仍舊沒有回應,高寒覺得很不對勁,他在段長生又一次要跌倒時抱住他的身體,扶住他消瘦的肩膀,才發現他此時臉色慘白,滿臉淚水。眼睛半睜半閉,卻毫無神采,對他的存在也沒有任何反應。嘴裏一個勁地叨咕着:“救……救我,救我……”
高寒突然意識到,他這恐怕是在夢游,兒時曾聽奶奶說過,又夢游症的人在身體很累陷入深睡眠時比較容易發作。
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叫醒他,只是趁他想的當兒,教主大人似乎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樣,推開他摸索着往房間的角落走去。
高寒連忙移開途中的障礙物,段長生途中又摔倒了一次,卻依然沒醒,他爬到牆腳處蹲下,身體拼命縮成一團,嘤嘤地像個孩子一般啜泣起來。
高寒覺得自己的心也縮成了一團,他知道夢游的人通常都會重複兒時的痛苦回憶,他的教主到底經歷了什麽,才這樣的,由裏到外都總是傷痕累累。
他在教主面前蹲下,“長生,別怕,我來救你了。”
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聽見,高寒伸出雙手小心地環住他,不斷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別怕,別怕,我來救你了,別怕,我救你……”
良久良久,哭累了的男人終于枕在高寒的頸窩睡着了,十指緊緊地抓住高寒的前襟。
12.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高寒發現男人依然蜷縮在自己懷裏,頭抵着他的胸口,雙手攥着他的衣服,兩條腿屈起來,膝蓋幾乎頂到下巴。
高寒怕他睡的不舒服,幫他把腿伸直腳踩在自己的腳背上,把他的身體放平抱着,兩人就這樣又睡了一個時辰,段長生才慢慢醒來。
他先是看了看高寒,露出一個無意識的笑,轉而看見自己渾身青紫傷痕,立時知道自己昨晚又夢游了,寒怎麽可能沒發現……
驚懼之下,段長生有些失去理智,他手掌一拍長劍出鞘,猛地翻身壓住高寒。
高寒昨天被折騰得晚,正想補會覺,突然被人驚醒,四仰八叉地按在床上,還被劍抵住脖子,登時怒了。“大清早的,你有病啊!”
段長生的嘴唇哆嗦着,雙眼通紅地瞪着他:“本座就是有病!不想死就滾!”
高寒突然反應過來,他這是惱羞成怒了,就想服個軟:“你是說夢……”
段長生聞言像發瘋一樣,長劍胡亂揮舞着,削下高寒一截頭發也沒停手:“你閉嘴——!”
高寒吓得連滾帶爬地下床跑出去,“娘的,你丫是真瘋了。”
高寒一連幾天未回問心閣,躲在一教衆兄弟那湊合住着。
那天一大早魏強見高寒衣衫不整地站在自家門口,“魏大哥,收留我吧。”
當時只覺得,這家夥失寵了。
“唉,不是大哥說你,以德侍君長,以色侍君短,這老理你還不懂嗎?”高寒這幾日每晚都要接受魏強苦口婆心的教導。
高寒對于自己這年老色衰的男寵形象哭笑不得,但同時也越發疑惑:“我說大哥,雖然你們一直沒說我什麽,但是你們真不覺得我和教主的關系很……呃,奇怪?”
魏強鄙視地瞅了他一眼,“自然奇怪。但教主善待教衆,武功威力無邊,我等都為教主馬首是瞻,肝腦塗地在所不惜。”魏強一番豪言壯語,惹得高寒由衷敬佩,與之相比,自己就因為情人鬧個小脾氣就吓得跑出來,實在是太窩囊了。啊……情人?
魏強又道:“可惜教主不喜人近身,所以天心閣才連個仆從都瞧不見,這麽多年教主都一個人,有個人能被教主瞧上,在旁邊知冷知熱,無論男女都是好事。”
高寒的心有點亂,他倒真不覺得夢游有何大礙,他只是不明白,為何教主竟想殺他,就因為知道了他的秘密?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歡上那個男人了,這事就要好好想想。
一連幾天,高寒的腦子裏都是段長生。
長生,長生,明明是多麽美好的祝願,卻要他姓段,哪家的父母也不會給孩子起這樣的名字。
那個男人會無條件的信任他,喜歡偷偷看着他,他從不多話,但是會對着自己笑,對他的好他都一點點記着,高寒做的東西就算再不喜歡也會勉強多吃些,他對教衆很好,是個好主子,又有頭腦,舞劍的時候帥呆了,他還……很需要他。
雖然老犯神經質,但也算閨房情趣不是。
不過,他很清楚地意識到,段長生愛的人不是他,而是沈玉寒,被他鸠占鵲巢的男人。
如果他迷戀的永遠是那個恨他入骨卻又致命地吸引他的沈玉寒,那麽他……
他會努力讓他愛上高寒,愛上現在的這個他。
高寒睡着之前想,他明天就回去,和他的教主道歉。
13.
左使顧雲跪在天心閣外,向教主報備江南分舵叛亂一事。
“禀報教主,舵主徐克已經處死,其餘餘黨,一共四十八人,還差一人未查清身份。蔣雪兒已命人追查下去,新任人手已經調配完畢,請教主安心。”
“知道了,退下吧。”已經四日未出閣,由于胃口極差,幾乎是水米未進,屋內傳來的聲音有些沙啞和憊懶。
“屬下還有一事。”
“說。”
“請教主保重身體,縱有神功護體,多少吃些東西。”變着法做的菜品送過去,都是基本動也沒動就被撤回來,膳食房的大姐都快哭了。
“多事。”
“教主……”
“滾。”
“教主!”
“滾!本座的事什麽時候由你來管。”
一股內力隔門直擊顧雲胸前,将他扔出院子,院門砰地撞上。
顧雲揉了揉不怎麽疼的胸口,無奈嘆氣,真不知道玉寒公子還要和教主置多久的氣啊。
扭身離去,想去尋玉寒公子與教主和好,走至一小徑時卻見一人迎面趕來,連連避開,可仔細一瞧,不正是那玉寒公子其人。
“公子。”
高寒正急着去找教主道歉,才瞅見教中左使顧雲,忙點頭示意。
顧雲問道:“公子可是去教主那裏?”
高寒抹了把頭上的汗,“是了,你如何知曉?”
顧雲見他這副憨樣,不由被逗笑:“呵,我适才從教主那裏過來,正想去找公子來。”
“教主可是有什麽事?”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高寒急的牙癢癢,這顧雲說話慢悠悠的,當真是能急死人:“左使便別賣關子了,快快說與我聽吧。”
顧雲見高寒是着實關心教主,不似從前驕橫冷傲,便微微一笑:“教主這幾日和公子置氣,傷了胃口,有四天未吃飯了。教主縱有神功護體……”
“什麽?他敢……靠!”高寒憋出句髒話,也不等顧雲說完就往問心閣跑,沒跑兩步又退回來,試探問:“教主他……嗯,總有許多心事,卻不願與我說,平白惹了嫌隙,你可知其故?”
顧雲眼神有些悵然,“教主也是個可憐人,性情有時是乖僻了些,也希望公子不要太與他計較。旁人都入不得那院子,連我今日也被他轟了出來。哪怕在公子之前有過兩三男寵也不得上他的床,教主願讓公子服侍他的起居,便是極其信任的,待公子你與衆不同。”
“是,只是他也太不擅表達……”高寒聽到這裏腳下有點發飄,心裏頭全是憐惜,只想趕緊見到他的教主,“謝過左使提點,他日再請你喝酒。”
顧雲站在原地笑吟吟看着他走遠,見公子真心挂念教主,也為教主高興。輕嘆口氣想,但願公子可以一直對教主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好呀!晚上去爺爺家看春晚 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