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綠枝款擺的盆栽青翠欲滴,少了鮮花的點綴,昭陽宮內只剩下一片片綠色的顏色,好在皇後也頗為喜愛這種顏色,于是姹紫嫣紅的昭陽宮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金枝低下頭,為皇後簪上一只鳳釵,鏡子內的女人梳着鳳髻,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唇色淡紅,微微上翹。
“皇上回來了?”皇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右手輕撫上臉頰,仔細對比了一下,又微微動了動簪子的位置,一臉端莊。
“是,聽說皇上未至半日便回來了……”金枝欲言又止。
皇後放下手中的梳子,“怎麽,皇上這是遇上什麽事了?”
“聽說……皇上回來的時候,懷裏還抱着個姑娘……”金枝頓了頓,又道:“宮裏的小珠子說,那姑娘看着像是宴良儀。”
皇後鼻翼間輕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那日……皇上嘴裏念念不忘的可不就是這個宴良儀……難怪,自她第一眼見到這女人的時候就覺得不順眼。哼,皇上和宴良儀還真是恩愛呀,就是不知……這宴良儀得了皇上的寵愛,之後還能在宮中活多久。
金枝似乎看出皇後的不滿,接着道:“不過奴婢打聽着,好像是宴良儀是在獵場收了傷,如今性命垂危,連王太醫都說是沒救了。”
“沒救了?那皇上豈不是要傷心了,沒準兒宮裏又得少個妹妹了,本宮這心裏也是難受得緊,只是本宮這兩個月不得出昭陽宮,恐怕也沒法子去看望一個将死之人了,金枝,你說對吧?”
皇後掩着嘴低低一笑,還道是個不大不小的對手,可沒想到原這個宴良儀竟是個不長命的。這麽短的福運……即便是得了皇上真心寵愛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沒命消受?
這宮裏,能活的長久的才算是贏家。
就像宮殿裏的這些長青草,常年青色不敗,即便是沒有傲人的資本可四季都在,而那些越嬌豔的花,只在某個特定的季節開上幾個月——
最終化而成泥。
“你去把孫太醫叫來,本宮先前救了他的家人,他不是一直想要報答本宮麽,現在,機會到了。”
皇後對着鏡子噴出一口氣,銅鏡瞬間模糊,隐隐映出一道窈窕影子,看不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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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已有兩個時辰了,王太醫苦笑的看着周圍的同僚,心中不斷嘆息,皇上這是當真用上心了,看來這位宴良儀先前也是極為受寵的,只是……這傷及心脈,根本不是人力能夠治愈的,皇上這不是在為難人麽……
罷了,既然是當太醫的,這便受着吧,好在皇上理智尚在,到底也沒說出治不好宴良儀就将他們砍頭的話,遷怒往往是最可怕的事情,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可不是說着玩的。
“王太醫,你說……咱們該怎麽辦。”李太醫悄悄的挪了個地方湊到王太醫身邊,臉上滿是糾結之色:“這宴良儀脈象都弱成這樣了,分明是沒救的,皇上他……想讓咱們怎麽救?”救人的方法倒是有——針灸刺穴,可是這種方法到底是救得活還是救不活,只能兩說了。
雖是如此,可誰也沒想在宴良儀身上試驗這種方法,沒見皇上的那股緊張勁兒?萬一救得活也便罷了,可一旦救不活,皇上心裏憋着的一口氣肯定是要發在嘗試針灸的那人身上,衆太醫心惶惶。
此時秀玉宮的側殿內聚集着一群太醫,人人愁眉不展,其中一個更是皺着眉頭來回走了好幾圈,最終握了握拳,這位年輕太醫忽然沉聲道:“既然大家中間肯定會有一人前去實驗,想來想去,還是我去吧。”
王太醫忍不住出聲勸導:“你剛入太醫院,資歷尚欠,倘若這次出了事,可絕不只是一個丢了官帽這麽簡單的問題,你想好了?”
“王太醫,下官想好了,既然有這麽一種方法,如果不去試驗,便是欺君之罪,宋某雖不是多大的官,可也知道為皇上分憂的道理。”這位年輕的太醫拱拱手,毅然的進了內室。
太醫們望着他的身影都驚訝的合不上嘴,王太醫嘆息:“毅然以為這孫太醫唯唯諾諾當不得重任,如今一看,先前竟是我看走眼了。”
孫長澤走近內室,他掌心微濕,此時即便是心中如何驚濤駭浪面上也不敢顯出一分一毫,想起皇後娘娘的囑托,他步伐沉了沉,舔了舔幹澀的唇,這才顫着手掀開內室的簾子,頓時室內的場景分毫畢現——
皇上對宴良儀果真是不同的,這神色太過認真,認真的令他有點發慌。
他想起皇後娘娘吩咐他的時候那種毒辣的眼神,此時看着臉色森然的皇上,頓時心中一凜,低頭拱手道:“皇上,救回宴良儀只剩下一種方法,請允許臣一試。”
紹宣帝将宴安筠的手放回她的腹部,搭在另一只手上,這才擡起頭,目光冰寒道:“真要的不是一試,而是你們告訴朕,有十成把握!”
“臣不敢說謊。”
孫長澤不敢直視紹宣帝的目光,跪在地上,額頭抵着地面,“臣唯有一試。”
話音回蕩在內室中久久未散,孫長澤頭皮發麻的頂着紹宣帝的視線,不用擡頭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森冷的目光,這種恍若實質性的壓迫是他先前未從皇後那裏感受過的,頓時心下惴惴到底……這麽做,真的是對的麽。
“敢不盡力,提頭來見。”面對這唯一的辦法,紹宣帝終于妥協。他站起來,目光流連在床上之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柔色,語音也稍放緩了幾分:“朕就在這裏看着,看着你救活宴良儀。”
孫長澤面色一苦,而後神色又回複正常:“臣遵旨。”
他才是太醫,所以即便是他動了什麽手腳,皇上肯定也不知道。宴良儀的傷勢連王太醫都救治不了,恐怕即便是用了針灸刺穴,也是救不回來的。
孫長澤抑制住全身的顫抖,從藥箱中拿出一截羊皮卷攤開,裏面大大小小的擺了些粗細不同的金針,金針刺穴,是自古以來傳承的醫術,身為太醫院的太醫,即便是資歷尚淺,他也自然是會的。
他看了眼床上的女人,面色蒼白,卻不難看出是個美人,無論是五官的精致和臉部的輪廓,都是上上之姿,難怪皇上會這麽暴怒……
倘若是換了他,有這麽一個美豔的夫人也必會疼着寵着,當易碎品供着。只可惜,這位宴良儀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後宮裏最大的哈不就是皇後娘娘,誰若是被皇後娘娘嫉恨上了,恐怕任誰也躲不過最後悲慘的命運。
宴安筠身上的箭支已經被取下,也被換了一身淺色的亵衣,此時靜靜的躺在床上,蒼白的惹人憐惜,紹宣帝蹲□子摸了摸她的臉,很燙,就像火在燒似的,一點一點幾乎要灼燒道他的心裏。
宴良儀,向來是不同的,這宮裏,也只有宴良儀……
他突然想起宴良儀第一次侍寝之時說的那番話,原先他只當是玩笑話聽着也沒放在心底,此時拿出來細細一品才驀然覺悟——
“皇上,其實、我……不想升位,若是皇上喜歡我,即便我只是個小主也自會将我記在心裏,可若是皇上不喜歡我,說句妄言,即便是位分到了皇貴妃那般高度或是更尊貴又如何呢!”
“早年我便想,若我嫁給一個人,必是要尋個真心愛我的,我将會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大約以後我們也會相攜到老,即便是粗茶淡飯也甘之如饴。只是如今……”
勝過生命……甘之如饴……
“如今,朕願意許你。”紹宣帝吻一吻她額頭,“所以,朕命令你,早點好起來。”
孫長澤見此,舉着金針的手顫了顫,吞了口口水:“皇上,可以行針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已三更,作者已精分,如有小錯字,半夜再來改。
【升旗~~挂土豪們~~~放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