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賴瑾回到淮郡郡城, 難得能閑幾天,卻待得格外難受。
蕭灼華把一切都打理得挺好,他不好去随便幹涉, 打亂蕭灼華的步調。那樣的話, 不是去幫忙,而是搗亂。
可是,他又悶得慌。沒有任何娛樂項目, 閑。可以開發打馬球等玩耍項目, 然而,百廢待興,地裏的活都沒忙完呢,他先帶頭玩上了,不利于養民發展。
生活條件差,這裏缺, 那裏少, 想造東西,工匠作坊正在如火如荼地造水車、縫紉機、織機、收割機、水力鼓風機等, 一個個忙得廢寝忘食的都幹不完, 那些什麽造紙、蒸汽機什麽的,以後再說吧。
賴瑾想要趁機好好休息幾天, 又閑不住。他從小練武,身強體健精力旺盛,往椅子上一躺, 就覺得骨頭癢,想蹦。他爬到樹上去發呆, 腦子裏想的全是戰事。
兩邊的戰事都快火上房頂了, 他一個主将閑到在後院裏爬樹, 就離譜。他去找蕭灼華玩,想增進點夫妻感情,可寶月公主殿下特別忙!不是忙着批公文,就是忙得安排各項事務,或者是有各式各樣的人找來向她禀報、請示事情,還都是特別緊要的。
賴瑾跑去找蕭灼華,進入正堂後,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尬聊都找不到語言,再看外面一堆人等着見蕭灼華,他只好扔下句:“沒什麽事,就是想過來看看你,看你一下。你忙吧。”告辭走人。
午膳的時候,蕭灼華特意跑過來陪他用餐,小心翼翼地問:“是否因為忙于公務,疏忽你了?”
賴瑾看她那小模樣兒,就知道八成是打算擠時間來陪他。
他只得湊過去,小聲解釋:“我以前在家,有阿爹管着,看書練武,每天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即使偶爾得空,有幾個哥哥姐姐一起打打鬧鬧,日子過得很快。我在淮郡沒朋友,沒人陪着玩,為了管住手下,還要維持大将軍的威儀。你那麽忙,我不能去給你添亂。忙習慣,一下子閑下來,就很要命。”
他的話音一轉,道:“不過,我待不了多久,過幾天就得去黑石縣抓軍械生産了,之後還要親自練幾天兵,熟悉底下兵将情況。等到天氣稍微回暖一點,兵卒們握矛杆打仗不會凍壞手,就要動兵。這次動兵,必須得把他們打殘,打到他們幾年內都沒辦法再聚集起來攻伐我們才行。”
蕭灼華的目光落在賴瑾身上。
他離她極近,相隔不到兩拳的距離,擡頭望去時只好看到他的側臉和眉毛。他的臉型輪廓特別好看,弧線清晰流暢,仿佛用筆墨細細地在上等素絹上勾勒出來的一般,眉毛呈劍眉形狀,濃烈有型,襯得眼睛都特別有神,說話時還特意湊近,沒有平日裏對着手下兵将的迫人威脅,随和又親近。
賴瑾說着話,發現蕭灼華正盯着自己看,心道:“你看什麽呢?”他摸摸自己的臉,心想:“四方臉也不好看啊。”好吧,他的臉沒那麽方。年齡太小,離發腮還早,而且就算發腮,約摸跟阿爹和大哥差不多的臉型,雖然有點方,但挺立體的,稍微收拾下,還是很英氣俊朗的。
他見到蕭灼華的臉紅透了,湊過去,問:“你剛才在看我?”
蕭灼華見沒法抵賴,輕輕地“嗯”了聲,目光挪到別處,不敢再看賴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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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瑾又待了兩天,便啓程去黑石縣查看軍械鑄造情況。
人力投入得足,挖煤、采礦、軍械鑄造造得飛快。考慮到趕工程,都是用模具批量澆鑄,走量。盾車、投石車等簡單運械,也都是将零部件鑄造好以後,再行組裝。
軍械重,運輸是個問題,好在有了馬車,大大地減輕了辎重負擔。
馬有現成的,車箱還得讓木匠打造。為了節省工期,賴瑾考慮過後,将運輸馬車的車箱改成鐵架子,底部鋪薄面防漏,車箱用防水油布裹嚴實。至于車輪,還是采用的木輪。
冶煉技術不過關,打造出來的輪毂承受不起馬車的重量,會壓壞,只能造實心的車輪。這種情況下,自然是選擇傳統式樣的木輪比較好。
一批批軍械生産出來後,經過檢驗合适,便立即拉到魏郡郡城。
從黑石縣到魏郡郡城往來的辎重馬車絡繹不絕,辎重營也全面動起來。
賴瑾在黑山縣等到給騎兵打造的斬馬刀造好,便帶着斬馬刀回去了。
斬馬刀的靈感,來源于唐朝的陌刀,整體長度是一米五,刀柄長一米,刀身長五十厘米,方便騎兵在馬上揮刀斬馬或斬人,其攻擊方式比起長矛要多,殺傷力也更大。
賴瑾去到魏郡郡城後,便把柳縣的駐軍也調到過去,帶出來的鎮邊大軍全部整合在一起,拉到城外空地進行操練。
柳縣是空城,又不是什麽戰略要地,沒什麽好守的,賴瑾直接棄防。
要是對方敢出檬溪縣,他立即把大軍拉過去開打,保證讓他們出了城就回不去,能省了打攻城戰。他現在的兵力是對方的兩倍,夥食營養跟上,比對方強壯得多,拉到野外二打一,絕對不成問題。
天冷,擔心凍壞手,每人都發了布條,把手纏起來。矛杆、刀柄上也纏了布條,防風。即使這樣,還是有不少人生了凍瘡。可這會兒操練生凍瘡,總比後面攻城送命強。
為了避免把手凍壞,都是訓練半個時辰便停下來搓手,活動血液,然後再訓練。
檬溪縣的諸郡聯兵見到賴瑾這麽訓練兵卒,心知戰事迫在眉捷,戰報、求救信每天都在發往朝廷。
賴瑾聽到斥侯報來的消息,壓根兒沒管。他打的是博英郡侯嗎?他打的是狗皇帝蕭赫!
不知不覺間,賴瑾給的贖豪族們的最後通牒時間到了。
淮郡也有不少被俘虜的豪族,跟魏郡一樣,有人來贖的都贖走了,那些不成氣候可以不殺的,都已經安排去修路,剩下的就是至少占據一縣之地、家底很厚,但被贖剩下的大豪族。
賴瑾把兩個郡剩下的沒有人贖的大豪族趕到一起,帶着二十萬大軍,押到檬溪縣城的城門口,派出新訓練出來的騎兵,讓他們用手裏的斬馬刀去行刑。
這支騎兵是從二十萬大軍中挑選出來的,不僅有久經征戰的老兵,還有陳郡出來的新兵。陳郡郡守的兩個兒子謝馴、謝驷,十歲學騎馬,弓馬騎射樣樣出衆,報考騎兵,一路評優,進入騎兵營就升了什長。他倆都是初次上戰場,沒見過血。另外還有十幾個出自陳郡的豪族的,也都是從小會騎馬射箭,考進了騎兵營。騎兵中還有一支女兵營,一個佰的人,也是沒上過戰場的。
博英郡侯見到對面拉出數千豪族要斬于檬溪縣城外,站在城樓上大喊:“賴瑾,殺俘不祥,你枉造殺孽,便不怕遭報應嗎?”他指向城外的俘虜,叫道:“那麽多的婦孺孩子,你竟然如此痛下殺手,便不怕為天下人所不恥嗎?”
賴瑾騎馬來到陣前,盾牌擋在前面,架起牛皮大喇叭,毫不客氣地沖博英郡侯叫道:“喬雙标,你雙标得未免太不要臉了吧!哦,這會兒他們是婦孺孩子,殺之不武了,你結集二十萬大軍來打我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我也是個連束發之齡都不到的孩子。”
博英郡侯面目扭曲地叫道:“你好意思自稱是孩子?”
賴瑾繼續回:“我好意思啊。我是沒到束發之齡呀!是你先來欺負未成年少年,再叫我打得大敗,你才不好意思吧!你才丢人!”他喊完話,一揮手,下令:“斬!”
戰鼓響,騎兵沖進人群中,揮刀便斬。
那些無人來贖的豪族被關了許久,又每天只有一碗粥,餓得沒什麽力氣,即使有想逃的,都沒有力氣。
蕭敬驚懼交加,看到親爹就在城樓上,吓得拼命大喊:“阿爹,救我啊,我是你僅剩的兒子……”那聲音穿過人群,傳到城牆上。
忠敬伯瞧見長子那不堪的模樣,只覺衆人看來的目光格外刺人,他深知蕭敬是活不了,與其叫蕭敬被斬于賴瑾的騎兵之手,不如自己手刃了他。他拿起弓箭,搭箭上弦,對準蕭敬,便是一箭射去。
蕭敬見狀,吓得一把将自家夫人拽到身前。
忠敬伯的箭射在長媳的身上。長媳回頭看看蕭敬,再看看城牆,握着插在胸口的箭倒下了。
一名女兵騎馬飛奔而過,手裏的斬馬刀從蕭敬的脖子揮過,人頭飛落,血箭沖天而起,失去腦袋的身子仰頭倒下。
騎兵在戰俘中來回奔襲,不多時,便再沒一個站着的。
臨江郡兵曹程遠卻看出異樣,叫道:“我上次去贖親家母的時候,看到俘虜營中有很多孩子,那些孩子呢……”
旁邊的人看了他一眼,全都沒有說話。
博英郡侯的眼神寫着:你可以不用說話。
其餘的人也都看着城外倒了遍的屍體,十二歲以下的孩子,一個都沒見着。他們并不認為一個連敵軍兵卒都會救的人,會殺稚子。
賴瑾擡起手指向博英郡侯,緩緩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便轉身回到馬車中,下令:“攻城!”
戰鼓響,隐藏在大軍後面的攻城車、盾車推出隊列。
在攻城戰中無法發揮優勢的騎兵退回到後方。
手執長盾的盾兵出列,身後則是整齊排列成陣的兵卒,邁着整齊的步伐,踏出地動山搖的聲響,朝着城牆逼近。
攻城!他竟然選擇在冬天攻城!
城頭上的人難以置信地看着緩緩壓近的鎮邊大軍,随即反應過來,賴瑾在陣前殺這麽多的俘虜,就是為了打擊他們的士氣。
博英郡侯下令:“駕弩床,回擊!弓箭手,就位!”
鎮邊大軍中後方的投石車也推到了前面,裝上石頭,對着城樓便密密麻麻地轟擊過去。
臨江郡兵曹程遠瞧見對方的攻擊勢頭,再看向己方低落的士氣,趁着周圍的人不注意,悄悄地溜下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