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翌日
暖黃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房間的邊邊角角,蘇末從渾渾噩噩的夢境裏逐漸醒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看了下周圍的環境。
啊!是夢啊!可這個夢怎麽那麽真實像是發生過一樣,不過還好是夢啊!不然夢裏的人那得多難受啊!
蘇末抓着遲雁當苦力跟着唐熙雅一起上三樓整理畫室,快要過年了每家每戶都着手收拾家裏的衛生,把過去堆積出來的塵埃,不能再繼續使用的東西遺棄掉,俗稱辭舊迎新。
整理櫃臺時,看到一張合照,蘇末不免驚喜道:“這麽久了,這照片竟然沒糊!”
蘇末用抹布把它擦幹淨又放回原位擺好,看着相片中那個稚嫩的自己有些短暫的失神。
真懷戀啊!那個時候的自己可以笑的如此燦爛,哪怕是像現在這樣猶如時光的對視也能從那笑容裏感到些許的溫暖。
把屋子裏的邊邊角角都打掃幹淨之後着手整理角落裏堆積在一塊的紙箱子,看着是普普通通的紙箱但紙箱被很好的保持并封口,上方還寫着名字。
因為好奇箱子裏都裝着什麽,詢問之後得知是以前這個畫室裏的學生的畫作和畫具,算是私人物品,便跟遲雁一起合力搬開打算把箱子底下的地板打掃幹淨了
蘇末在這些箱子中竟然看到了一個寫着自己名字的紙箱,因為比其他的箱子相對來說要大一點,所以被壓在最底。
蘇末看着箱子上方寫着“蘇末”二字,想也沒想就用美工刀開了封口,想要對箱子裏的過去一探究竟,像是在窺探自己過去的隐私,這種感覺有點新奇又帶點刺激。
她把紙箱裏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看了看,看到以前的畫板上還有一些陳舊的顏料,調色盤也有早已幹透了的顏料膜。
她把畫板、調色盤畫筆等擺在地上,把調色盤上的膜撕下來又像新的一樣。
蘇末理着理着忽然看見一個由無數張畫紙訂成的一本厚厚的畫薄。
她翻開畫薄驚奇的發現裏面所畫的內容都是出自自己之手,越靠前的畫風越稚嫩,畫作的右下角偶爾還有唐熙雅用紅墨水寫的點評。
蘇末慢慢的翻看着,不知不覺地勾起了嘴角,眼裏露出一點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微光,給她那暗淡的眸子增添了一抹閃閃的星光。
Advertisement
翻着翻着突然翻到一疊草圖,畫上還有不斷修改的痕跡,可這一疊草圖裏畫的都是同一幅,是前幾天在榭槿栖朋友圈看到的那副。
蘇末現在手上拿的應該就是榭槿栖手上那副畫的所有草圖,她拿出手機點開榭槿栖的朋友圈找到那副畫,再次點開發現了上次沒發現的署名——Mo。雖然筆跡已經不太清晰,但仔細看還是可以辨認出,這就是她在那個年紀畫的畫,這些草圖也足以證明是出自她之手。
可為什麽會在榭槿栖手裏了?自己當初為什麽會畫這幅畫,畫了這麽多的草圖不停的修修改改又是為了什麽呢?是不是漏掉了什麽?
蘇末看着手機裏的成品,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草圖,突然有一個光點從腦海裏迅速飛過,若不是她此時正全神整理着一切線索點,這個光點就會趁她不備光速溜掉了。
蘇末抓着這個光點并付諸行動,她轉身去到剛剛自己整理過的櫃臺,找到那張合照果然在那張照片中找到了畫中的小男孩,好巧不巧照片中和他站在一起牽着他的手的人正是自己。
可在蘇末的記憶裏并沒有搜刮出關于這個小男孩的任何蛛絲馬跡,所以她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拉着他的手,拉着他一起拍合照。
自己思索無果,蘇末只好求助唐熙雅,畢竟這張照片是出自她之手,關于這個小男孩應該也會略知一二吧!
想到這裏,蘇末就拿着這合照去找正在隔壁房間打掃的唐熙雅。
“唐姨,唐姨…”蘇末一邊往隔壁房間去一邊喊着。
“哎,這了!怎麽了,末末?”唐熙雅正在隔壁房間拆窗簾,聽見蘇末的聲音,回頭應了一聲。
“這個男孩是誰?”蘇末把照片遞到唐熙雅面前,食指指着照片中她旁邊的男孩問道。
唐熙雅傾身看了幾眼照片中的那個小男孩,托腮想了想,像是在記憶的海潮裏搜尋屬于這男孩的那朵浪花。
四周靜得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樣,蘇末呼吸都自覺地放輕了一些,害怕打斷了唐熙雅的思緒。
唐熙雅突然轉過頭看着蘇末,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四周的空氣因為唐熙雅的動作重新流動了起來,仔細聽還能聽見清風吹起窗簾上的穗子搖晃着的細微嘩嘩聲。
蘇末擡眼迎接着這眼神,由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還眨巴了下眼。
唐熙雅見狀輕微的嘆了口氣,指着照片中蘇末和小男孩拉着的小手說:“我不知道他是誰,他每次都是跟着你的,他經常躲在一個小角落偷偷看你,被人發現就跑掉了。末末,他只和你玩,當初拍這照片也是你拉着他一起拍的,後面你好像還給他畫了幅畫。當時聽你遲叔叔說他是對面顧家的孩子,不過後來搬走了。”
蘇末聽完唐熙雅的話并未作出回應,心裏一直想着唐熙雅最後那句“對面顧家的孩子”,這句話好像被人按了循環播放一直在蘇末腦海裏游走,心裏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等着她去證實。
“哦!我想起來了,他搬走之前來找過你,不過那時候快過年了,你不在。不過當時他什麽都沒說,聽說你不在就走了,所以也沒有告訴你,後來,你也跟着你爸爸去了別的城市,我們也只是偶爾會回來這裏看看。”唐熙雅忽然兩手一拍,驚喜的說道。
蘇末被這突如其來的拍掌聲拍回了神,心裏冒出的那個猜測也因此隐匿了起來。聽聞小男孩搬走之前來找過自己,便出聲問道:“他搬走的那年是哪一年啊?”
“嗯,我想想啊!”唐熙雅說完便摸着下巴回憶着,“好像是19年的時候吧!怎麽了?”
“沒事,那我先回去繼續收拾那堆陳年舊作了。”蘇末搖了搖頭說道。
唐熙雅說了聲沒事就好便繼續手上的工作,蘇末也回到了隔壁畫室,她拿起那疊草圖,心說,會是你嗎?榭槿栖。
蘇末一張張翻看着那疊草圖,想從中找到關于那段早已不知所蹤的記憶的細枝末節。
蘇末看着看着突然有個聲音在腦中響起,像是得到了誰的指令一般,零零碎碎的片段接蹴而來。
“喏!給你,我把我最喜歡的巧克力給你吃了,你不要再不開心了!”小女孩從口袋裏摸出幾顆巧克力,對坐在地上郁郁寡歡的小男孩伸出一只手,手指張開上面躺着幾顆巧克力。
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擡頭望着眼前對自己伸出一只小手的小女孩,陽光從頭頂灑下來,小女孩逆着光像是個小天使一樣降臨在自己眼前,他看着她帶笑的眼眸,有些怔愣。
小男孩一直看着她久久沒有回神,好像有什麽東西撞進了心裏,但他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只是感覺有些奇妙,随即臉上染了紅暈。
小女孩見眼前的小男孩一直看着自己,眼珠子都不帶轉的即不說話也不拿自己手裏的巧克力,像是睡着了一樣臉卻不知道為什麽越來越紅了。
“哎!你幹嘛一動不動的看着我不說話!”她伸出另一只手推搡了幾下,試圖把小男孩推醒。
被推搡的小男孩像是小鹿受驚一般直接站了起來,但由于和面前的小女孩距離太近,頭頂直接撞上了小女孩的下巴。
“嘶”“嗷”兩人同時出聲,前者捂着下巴,後者揉着頭頂。
因為這一突發事故,小女孩手裏的巧克力掉落到地上,小男孩連忙撿起地上的巧克力遞給小女孩,結結巴巴地說着對不起。
“你叫什麽名字?”小女孩見他緊張得都結巴了噗呲一聲,笑着問他。
“顧,顧,顧槿栖。”小男孩因為她的笑臉更紅了,一直低着頭低的更低了。
“蘇末。”小女孩笑着介紹自己,随即道:“你為什麽一個人坐在地上,你爸爸媽媽呢?”
顧槿栖擡頭看了蘇末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怕突然洶湧而出的眼淚被看見,小聲的說道:“我沒有媽媽了,我爸爸是壞人。”
蘇末聽了他的話,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免有些心疼,她突然伸手抱住他,一只手在他的後背輕輕拍打着安撫道:“沒關系,以前在我找不到我媽媽的時候,我爸爸就會告訴我,媽媽她只是在和我捉迷藏,等我長到很大很大的時候就可以見到她,她每天都躲在我找不到的地方看着我,看着我長大,等着我以後去見她。你的媽媽現在說不定正躲在某個地方默默地看着你,所以你也要好好長大,然後就可以見到她了。”
“真的嗎?我以後真的可以再見到我媽媽嘛?”顧槿栖回抱着蘇末,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裏,甕聲甕氣的說,還帶着些許哭鼻子之後的鼻音。
“當然是真的啦!好啦,我要去上課了!下次見。”蘇末擡手看了眼手上的電話手表,看了下時間,放開了顧槿栖,說完就轉身往唐熙雅家跑去。
跑到半路回頭轉身看着還站在原地的顧槿栖,對他揮了揮手笑着喊道:“巧克力很好吃的,要記得吃啊!”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笑容格外的溫暖,在顧槿栖眼裏顯得無比光彩奪目,讓他在以後的每一年裏借此來慰藉自己那暗淡無光的成長之路,在他過于暗沉的承托之下越發的明亮。
顧槿栖一直看着她消失在對面的那座房子裏,他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烈日灼燒了他的皮膚,汗水浸濕了發絲與襯衫,直到眼睫上的汗珠到達臨界點,不慎滴入他的眼中才回過神來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在這十來歲的小小年紀裏,兩人由于共同失去了媽媽而變得親密,先失去媽媽的女孩借用爸爸告訴自己的善意謊言哄騙了後失去媽媽的男孩。
媽媽的離開讓她變得比同齡孩子成熟,可以安慰另一個同樣遭遇的男孩,可那時的她也不過才十歲而已。
八歲的蘇末失去了媽媽,所以她十歲時安慰失去媽媽的顧槿栖,希望他不要太難過。
顧槿栖自從那次和蘇末初遇之後幾乎每天都會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等着蘇末,在見到蘇末目送她進門之後就回自己房間一直望着對面的房子。
蘇末有時候趕時間只來得及跟顧槿栖匆匆地打個招呼,有時候會陪他玩一會兒聊聊天什麽的,但每次都會把自己的巧克力分他一半,就算時間來不及也要分給他,如果不能平均的話就把多的那一份分給他。
顧槿栖雖然不愛吃,但每次蘇末給的他都會存起來然後慢慢吃,每次吃着巧克力想得卻是蘇末那天在陽光中對自己綻放的笑容。
這天,顧槿栖照常的到門前的那條小道上等着蘇末,沒等多久背着畫板提着畫筆箱的蘇末就出現在路口。
蘇末一出現在路口顧槿栖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她,蘇末看到站在路邊的顧槿栖時笑着對他揮了揮手,顧槿栖也對她招了招手,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
等人來到身前,兩人一起坐在路邊的臺階上,蘇末拿出口袋裏的巧克力分給顧槿栖,又拆開一顆喂進嘴裏,嘴裏品嘗着巧克力的苦甜,看着顧槿栖聽他說着他在學校裏的趣事。
顧槿栖說着說着突然轉頭看着蘇末的眼睛輕聲地說:“末末,我想我媽媽了。”
蘇末不知道此時該怎麽辦,只好拆開一粒巧克力喂進顧槿栖的嘴裏,然後揉了揉他的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就低下頭垂眼看着地上偶爾路過的幾只螞蟻。
顧槿栖用舌尖給嘴裏的巧克力翻了個身,看了眼低着頭的蘇末,擡頭看着天上被微風吹着慢慢飄過的雲朵。
此時兩人都自覺的把呼吸放輕,周圍的空氣緩慢的流動着,營造出一種與世隔絕的假象。
他們都知道對方思念着自己的母親,也都知道在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所以都默契地不再說話默默陪着對方,讓對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等着對方自己慢慢調整好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真棒!寫的越來越拉,拖的越來越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