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者非（李斯×韓非）

第9章 ☆、胡笳十八拍

韓非雖沒了凝音成琴術，可這些年來勤學苦練得來的修為，也遠不止捧硯所以為的那般，怪只怪捧硯和他家公子太親近，平日只見到那個清冷柔和的人，從未見過他殺人時的樣子。

兩三招的功夫，捧硯便身死道消，臨死前還拼着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道：“你殺了我不要緊，哈……哈哈，你殺得了我，殺得了天下正道，殺得了李斯嗎？我來之前，便将這消息……在江湖上……撒了出去，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的師兄……哈，哈哈……”

韓非并不答話，只是皺着眉，将手中已有些破損的古琴往捧硯頭上一杵，捧硯頭上頓時鮮血四流，再也說不了一個字了。

而韓非的琴，也似是再無法支撐住，悄然消成一縷青煙。

韓非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

“小非！”李斯趕緊扶住他，“你這是秘術反噬？”

“我……”

“快坐下！別洩了靈氣，我這便助你調息。”李斯不容他多言，可韓非愣是推開他，冷冷道，“我是邪道餘孽，你名門正派，與我這樣糾纏不清，就不怕惹人非議麽？”

李斯這沒腦子的一愣，答道：“有點怕，可這裏不是沒別人嘛。”

韓非頓時氣得只覺頭暈眼花，他強行壓住逆行的氣血，這才道：“那就是說，咳……咳咳，如若，若此地有其他人在，你便會立刻與我劃清關系？”

李斯這才反應過來，他一拍腦門，心想哎喲我去！這張嘴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呢，小非的意思明顯是在跟自己撒嬌，無非是想要聽點兒好聽的安心，可是自己倒好！還真就以為小非實在問他，而他也就實實在在地回答了！

蒼天啊！這是多麽好的一個加好感的機會，結果被他傻缺給生生浪費掉了啊！

以小非的別扭性子，難得遇上撒一次嬌，也就是這次危險過後，恐怕還是看他表現尚可這才沒忍住，然而……

李斯一把辛酸淚，想握住韓非的手，可當然是沒有懸念地被躲開了。李斯嘆了一口氣：“怕歸怕，但要我因此離開你，那卻是不可能的。”

韓非頓了頓，冷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巧言令色，鮮矣仁。”不過面上表情卻沒那麽難看了。

李斯厚着臉皮湊過去，望着韓非的眼睛認真道：“哪兒能呢，我真心是這麽想的，師父都留下了你，那當然就說明小非是個好人啦！”

奈何這一句又惹着韓非不高興了。

韓非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看向他：“那就是說，如果師父認為我該死，你也就不會對我留情了？”

李斯一愣：“可，可師父怎麽會呢？他不是已經救下你了麽。”

“那萬一呢？”

“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你幹嘛非要假設……”

“如果存在呢？”韓非仿佛較上勁了，追着這個問題不肯放手，他自己也有些驚訝于自己的行為，這般執着地問下去，可就算問出了答案，那又怎麽樣呢？

他韓非，竟也會有這樣幼稚的時候。

這邊韓非黯然，那邊李斯卻急得撓頭。平日裏跟其他師弟打鬧鬥嘴猜拳，反正幹什麽都是從沒輸過，能贏不少的蜜餞地瓜幹，可每每一對上韓非，就好像腦子會慢一拍似的！不，簡直就是慢了十多拍！

說句話都快要不會了。

李斯是真沒想明白，師父雖然有時候人不靠譜了一點，可總歸還是很好的，那麽善良，連稷下學宮廚房裏殺只雞都要痛心半天，盡管吃雞肉的時候比誰都搶得快，但他怎麽可能故意跟小非過不去，要小非死呢？

小非明明這麽好！

想不通的便不想了，李斯向來就這麽心大，當務之急是小非該趕緊調息療傷才對，不然再拖下去傷勢加重可怎麽得了。

李斯本是好心，哪知這麽一說，韓非更是冷笑一聲，毫不領情：“我死我的，與你何幹？”

“你……你這是做什麽，”李斯有口難言，無奈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麽能輕易損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果說方才韓非還只是氣悶，畢竟他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于偏執了，可聽見這一句，則是憤怒到錐心了。

韓非冷笑不止，“你知道什麽？所謂父母，不過是給了孩子生命的人罷了！可命，又算得了什麽？那是我自己想要的東西嗎？強行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又強行操縱、踐踏我的生命，一舉一動都要受到別人意志控制，這樣的生命，有什麽可值得珍惜的！”

“小非……”李斯震驚語塞。他自來調皮搗蛋，可與家人關系卻十分親密，常挨打，然而親人之間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能感受到的，他自己也明白那叫愛之深責之切，對韓非的經歷，則是毫無體會。

“但他們畢竟對你有生養之恩……”

“所以便能決定我的生死？”韓非一挑眉，滿是戾氣，“所以便能給我中下蠱蟲，讓我生不如死？所以便能叫我自幼與人與漫山妖獸厮殺，活得下去便活，活不下去便求死也不得？！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後折磨我，侮辱我，就對我有大恩了？笑話！說得好像他們當初沒爽一樣！”

這話可謂是粗糙至極，根本不像韓非會說出口的，可見是恨極了。

李斯卻沒空注意這點，只顧着目瞪口呆：“什麽？你父母竟這樣狠心！那，你的蠱蟲……”說着一把抓住韓非手臂，心疼之意溢于言表，“你體內有蠱蟲，可會疼？”

韓非霎然間眼圈一紅，母親是冷心之人，從不過問他任何事，父親更是心狠手辣，只管他修為是否有進益，除了師父和李斯，又有幾個人會這樣擔心他，疼不疼呢？

韓非抽回手，冷冷道：“師父早就幫我除去了。”也正是因為韓非從小飽受其父母非人的折磨，荀況才會如此救下這個孩子，并百般照顧。

李斯放下一顆心來，又道：“那既然這樣看來，你的父母真不是什麽好東西。啧，難怪是前任邪主呢。俗話說光生不養還不如射到牆上，他們對你不好，那也算不得于你有生恩。”

“……我沒有父母。”韓非的表情卻是欲笑強忍，只好艱難地扭了過頭。

光生不養還不如……這都是哪兒來的什麽破爛俗話！他以為自己剛才那句話已經夠粗陋了，沒想到李斯真是轉瞬便讓他領略到了新境界。

“好好好，”李斯給韓非順着氣：“別難過，這樣的人，自然是覺得不能認作父母的，不過小非成了孤兒，那從此以後，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好不好？”

韓非看了他一眼，冷靜下來，淡漠道：“難過？我有什麽好難過的？另外你別忘了，我可是邪主，捧硯将這消息撒布得全天下人都知曉了，你還敢與我一道，是要與全天下正派作對麽？就算你自己不在乎，那，你的父母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