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九黎過了秋,學堂便又開學了,叽叽喳喳的學子又給關進了課堂。
百家姓背了一半,千字文才剛開篇,大師兄開始教張凱楓禦劍術裏的其他招式,小日子就像流水,一日又一日,緩緩而行。
張凱楓自小天資便高,禦劍術教了不過兩月便已能将劍譜背了個熟,套路耍起來行雲流水似模似樣,大師兄連連點頭,說他如今已算得上是個出色的弈劍弟子,只是還需多加勤練,将內力趕上,方能大展拳腳。
張凱楓聞言,玩耍也顧不得了,閑時劍不離身,時常只身前去拜訪清然,切磋讨教,如此兩月,收效倍增,技法愈發純熟,大有與大師兄分個秋色之勢。
時值深冬,喝了臘八粥,除夕已近,谧靜的夜晚總是格外漫長。
大師兄進屋準備就寝,發現張凱楓還在燈下不知弄些什麽。
凱楓,你在做什麽?
師兄,我書袋壞了,在修呢。
大師兄過去坐下一看,張凱楓手裏正搗鼓着他背書的布袋,那是上學前托村裏進城趕集的人帶回來的,黑色的底,繡着株桃花枝,嫩葉一兩片,花開三四朵,乍見時張凱楓還覺着醜,說這是女孩子背的,咬牙背了幾日又說好看,喜歡得愛不釋手,可把大師兄給笑的。
哪兒壞了?
張凱楓把書袋上的帶子翻給大師兄看,這裏斷了。
大師兄一瞧就看出了門道,你可是又貪玩上山,讓灌木勾扯壞了?
張凱楓一聽,吐了吐舌頭,裝模作樣說他沒有,是書袋用久了自己壞的。
是嗎?大師兄笑笑,盡胡說,小寶的書袋同你一塊買的,怎沒見他壞?
誰說沒壞了,那是師兄你不知道,早壞幾回了,我這次運氣好只是讓草給勾了,他的差點…哎……
張凱楓忽然驚覺自個兒說漏了什麽,忙不疊捂了嘴,朝大師兄讨着好,師兄…我就這一次,真的。
大師兄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直讓張凱楓不敢再說,問大師兄書袋還能補不。
大師兄找出村頭婆婆以前來縫東西時留下的針線,接過張凱楓手裏的書袋,在斷口處添了幾針,就将布料接上了。
咦師兄你還會針線活啊?
衣裳縫不利索,補點缺口還是能的。
那師兄,師兄,張凱楓忙把袋子底翻上來,指着兩邊的角說,這裏的線也松了,你也修修。
大師兄照原樣替他一一縫好,嘴裏說道,凱楓,你這書袋看着可不像只給勾過一次。
張凱楓一看漏了餡兒,也不好意思再嘴硬了,師兄……就三次,這回是真的。
大師兄笑笑不說話,将書袋給他修補好了,仔細一瞧,布面上的桃花已經有些花了,葉子上的刺繡也起了球兒,書袋看起來舊了不少。
大師兄收着針線,說,過年帶你去城裏,再買一個吧。
不用了師兄,我就喜歡這個。
那再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如何?
張凱楓一聽,不知想了什麽,也好,新的我收着做個紀念。
大師兄不解,這話怎說?
師兄不是說過完年就帶我去江南嗎?可我不管去了哪裏,最喜歡的還是這裏,這裏的東西當然要做紀念。
張凱楓說着,把倒在桌上的書一本本裝回書袋,而且去江南也不知道去多久,說不定還會有別的地方去,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到這裏,新的我做紀念,舊的我到了江南還能接着用,有什麽不好。
大師兄聽得他這番話,心中難免觸動,也不再言語,脫了衣衫先躺下了。
張凱楓裝好書,把書袋吊回櫃子上,順手替大師兄把褪下來的袍子挂上牆,又提了壺水架上爐子,用炭火煨着,大師兄總會夜半起來找水喝,溫一壺水擱着,一整宿都不退熱,既不燙也不涼,能解渴也能暖身,一舉兩得。
大師兄催着張凱楓熄燈,冬夜寒冷,早些睡覺。
張凱楓手腳麻利地脫了衣裳,爬上床往被窩裏一鑽,頓時像掉進了炭火盆,暖呼呼的。
師兄,你冷不。
不冷。
可是我冷。
你睡近些。
張凱楓一扭身就扒在了大師兄身上。
隔天小寶來串門,兩人坐院裏玩着吃子兒棋,一手棋子兒一手糖糕,不亦樂乎。
下着下着小寶突然想起個事兒,問,凱楓,快過年了,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啊?
張凱楓看着棋盤,頭都顧不得擡,我還能想要什麽啊。
那不行,糖葫蘆我不敢給你,師兄會生氣的。
張凱楓這才意識到小寶是認真的,這就擡起臉,反問,你想送我東西啊?
那不然呢,我又不是沒送過。
張凱楓想想,又問,那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小寶不假思索答道,我想要個風車!
好說,我做一個送你!
小寶高興壞了,掉了牙的嘴一笑起來就冒傻氣。
張凱楓看着他的笑臉,忽然就有了惆悵,一想到年後就會離開這個地方,見不到這裏的人,心裏的不舍就像漲了潮的浪,一下一下打得他難以平靜。
張凱楓擡頭看了眼腦袋頂的藍天,晴空萬裏,像片深海。
九黎的冬天并不算特別冷,樹枝還有綠葉,花草仍有芬芳,他聽說中原裏的冬天特別凄涼,萬物凋零,草會枯,花會謝,太陽總躲着不出來,和這裏一點都不一樣。
凱楓,你在想什麽呢?
恩?沒什麽。
你還沒說你想要什麽呢。
我啊?張凱楓撓撓頭,左右一想。
我想要個風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