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張凱楓是學堂裏最大的孩子,這讓張凱楓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夫子點名時他的臉都紅了。
夫子說學習是永無止境的,活到老學到老,哪怕張凱楓現在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都無妨。
張凱楓聽了,頗有感觸,點了點頭,只是初到私塾,還有些拘謹,笑都抿着嘴,虎牙都不露了。
入了學張凱楓才發現,原來私塾并不是一來就會教三字經的,小兒初學,夫子要先教會他們怎麽寫自己的名字。
張凱楓提着筆,看着四周一個個埋頭認真寫字兒的夥伴,那都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陽光照進課堂,張凱楓坐在最後邊的角落,手心流過的金光仿佛握着太陽。
他不知為何忽然心生感動,他自幼無父無母,只有師兄,可他卻并不孤單,和村裏雙親俱在的玩伴吃一樣的家常飯,上一樣的小學堂,有可以回的家,他自認堅強,可此時此刻怎麽這麽想哭呢。
夫子經過張凱楓的課桌,發現他執筆老練,下筆穩健,其他小兒的宣紙筆墨淩亂,那墨水兒都濺桌上去了,張凱楓的宣紙卻幹幹淨淨,上頭橫豎撇捺一筆一筆,工工整整,顯然入學之前就已經有人教過。
夫子覺着有意思,在桌前停下,問,你是叫張凱楓嗎?
張凱楓擡頭,點點頭道,是的夫子。
你會寫字?
我師兄教過。
師兄?
嗯!我是我師兄帶大的。
夫子便明白了,頓時心有不安,面帶歉意,是先生失言了。
張凱楓抿着嘴笑笑,搖搖頭表示他不介意。
夫子讓張凱楓一雙透着靈氣的眼睛看得心生喜歡,又問。
能寫一個我看看嗎?
張凱楓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問了句,夫子要學生寫哪個字呢?
就寫你的名字吧。
好。
張凱楓蘸飽了墨,熟練地在紙上落了張凱楓三個字,字跡工整,翩然清秀,細一端詳,似有書香。
夫子看得高興,卻也不解,你既會寫字,為何不直接寫了交功課呢?這點功課對你來說應是不難。
張凱楓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我入學時師兄交代過,我雖年紀較大,但不可在人前賣弄,那樣對夫子不敬,對同學不尊,夫子教什麽,我都該虛心向學。
夫子聽完,心中一熱,這個回答着實讓他意外,他在這個地方教書多年,見過的孩子多數天真純樸,像張凱楓這般靈秀的還是第一遭見。
令師兄真是會教化人,叫我這個做先生的都慚愧了。
夫子快別這麽說,人與人之間皆有不同,同一本書裏夫子和師兄所教授我的很可能大相徑庭,對我來說可是學了兩份呢,說不得慚愧不慚愧的。
夫子聞言,頓時滿面贊賞之色,連連點頭,他幾乎可以斷言,張凱楓定是他學生裏,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張凱楓開始了學堂生涯,每日上學,下學,練劍,漸漸也習慣起這樣的日子。
大師兄教授的身自在他已潛修得差不多,能禦劍飛上一段路程了,只是資質尚淺,還需提升修為,但大師兄說這已經非常好了,尋常弈劍弟子想練得這般境界,可都比張凱楓晚上好幾年。
今兒下了學,張凱楓照舊站在屋檐下等大師兄來接他。
咦,凱楓哥哥,你也還在等嗎?
張凱楓回頭一看,是坐前邊的東水,隔壁村的娃,爹娘都是捕魚的,有時他們叫他小魚崽,可把他逗的,咯咯直笑。
對啊,你呢,你娘還沒來嗎?
應該就來了,東水把東西收拾好,與他并肩站在一塊,東水小他好幾歲,整整矮了個頭。
凱楓哥哥,我能不能問你個事情呀?
嗯?
為什麽你娘從不來接你呢?
張凱楓一愣,随即笑道,我爹娘都不在了。
東水似懂非懂,問,他們不在這裏,那他們住在哪裏呀?
張凱楓笑眯了眼,伸手一指,他們住在天上,天上的雲裏!
東水跟着他的指尖往上一看。
陽光燦爛,萬裏無雲。
張凱楓頓時有些尴尬,東水卻盯着那片蔚藍的天看了好一會。
凱楓哥哥,我看到了。
什麽?
你的娘親噢,還有爹爹。
張凱楓怔了怔,真的嗎?
嗯!東水指着天上的太陽,說道。
今天他們不在雲裏,去太陽那裏做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