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大師兄将一切安排妥當,別了張凱楓,各自留守。
一直從傍晚等到入夜,周圍都無異動,大師兄在屋前踱了幾步,暗自思忖。
明月高懸,子時将過。
大師兄回屋靜坐,尋思之間,門外忽然妖風大作,怪聲陣陣。
大師兄揚了嘴角。
來得正好。
那妖風打着漩兒卷來,塵土飛揚,好不壯觀,張牙舞爪的妖氣宛若沼澤,輕易就能将人吞噬進去。
大師兄立在門前,不為所動,待那妖風歇了,與真身打了個照面。
說說這妖怪是什麽模樣吧,尖腦袋,大長臉,圓溜溜的眼,直戳戳的鼻,腮邊有長須,臂上有金鱗。
大師兄還當是何怪物,得此一見,原來是條成了精的金鯉魚。
那魚怪見屋門大開,空空無人,只有大師兄在門前同自己對峙,想起府中蝦米描述的言語,認得面前這人就是那一身藍衫背着個劍匣劫他們妻子的仇家,登時鼻子出大氣,喝道,你是何人?膽敢闖入我洞中搶人!
大師兄不答,拔出背上長劍,一套劍法就開了篇。
魚怪不料此人這般兇悍,不言不語就要自己的命,當即無心唇舌,抄着一雙巨斧一心迎戰。
兩人平地過了百來招,大師兄摸出此怪約莫百來年修行,不足為懼,當即劍術大變,幾個回合裏劃出個陣眼,念着訣兒,寒鐵劍頓時閃了光,發着紫,魚怪見勢不妙,面前人怕是弈劍中人,他雖道行不比老妖來的深,對弈劍也不甚了解,但聽雨閣的那座鎖妖塔,卻着實叫人生畏。
大師兄察覺他想逃,當機立斷,乘風禦劍,當頭一砍,觸了他的天靈蓋,登時将他神魂打散一半,跌進陣內,魚怪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大師兄的劍插入他的心房時止了,直挺挺躺在地上,不消片刻,屍身瓦解,化作一把青煙随風而去。
大師兄收了劍,有感幸虧這怪來了此地,若是去了張凱楓那,只怕小家夥難以應付,正慶幸,卻驀的想起芍藥所說,是兩個男子,怎如今只見一個?
大師兄心驚,暗道壞了!
再說張凱楓這頭,原來這妖物是一對孿生兄弟,一同修行了百年,前幾日終能化成人形,便作伴一塊出了水面,想上岸好好戲耍一番,不想卻對溪邊洗衣的芍藥一見鐘情,求親不成,便起歹意,将人綁了來,今日回府,見府中淩亂不堪,蝦米小兵死的死傷的傷,芍藥也不見了,兄弟倆勃然大怒,問出事情始末,得知是岸上有人搭救,哥哥沖動,當即要去拿人,弟弟聰明些,說這人敢來亂他洞府,想是有些真本事,救了人斷然不會再把人送回去,一定會找地方藏起來,一番思量,與哥哥兵分兩路,哥哥去探芍藥居所,他則帶上蝦米另路尋人,這不,同張凱楓鬥得水深火熱的妖怪,不是那弟弟,又能是誰。
張凱楓年幼,盡管使得一手好劍法卻也不及面前修行多年的魚怪,只是別看張凱楓年紀小小,交起戰來卻機靈得很,眼看挨過十招,自己依然無法帶他入陣,倒也不慌,穩下陣腳同他拖起了時間。
怎奈這魚怪委實比哥哥聰明得多,眼見這小破娃改了淩厲的劍勢,便知他是等待援兵,眼珠一轉,作勢要逃,卻見小破娃不追,魚怪跺腳,再行一計,将張凱楓護在屋內的芍藥拎了出來,張凱楓果然急了,飛身而來,魚怪趁此丢出自己手中的九環砍刀,張凱楓暗叫不好,淩空打了個滾,擦着刀刃而過,還未落地,就讓魚怪一掌打出了屋門,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張凱楓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縛妖陣的陣眼,心內一喜,有了主意。
妖怪…張凱楓一張口,就是口猩紅的血,有本事就殺了我!不然的話,你能搶一次人,我們就能救一次!看誰能耐!
這話一出,正中魚怪下懷,當即提着刀一步步而來,小屁孩嘴還挺厲害,爺爺我現在就送你見佛祖!
話音未落,刀已經舉了起來,張凱楓死死盯着他,毫無所懼,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來,縛妖陣也沒動。
一把寒鐵劍,牢牢穿在了他的心上。
師、師兄?
大師兄顧不得收劍,蹲下身忙将張凱楓扶坐起來,凱楓!你怎麽樣?!
張凱楓還沒緩過來,短短一瞬,歷經生死,震得他神思恍惚,而他不明白的是,這種滋味并不好受,他卻似曾相識。
凱楓?!
張凱楓回神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大師兄也有這樣慌亂的神色,可是就連這樣的大師兄,他也似乎曾經見到過。
是在什麽時候呢?
師…兄,我是不是,沒有死啊…
大師兄聞言,心中難過,是自己顧慮不周,才叫他險些喪命。
大師兄替他擦幹淨嘴角的血跡,幾乎說不出話,聲音都打着顫,凱楓別怕,不怕,師兄不會讓你死的。
一直安靜的張凱楓突然嚎啕大哭,一頭撞進大師兄的懷裏。
我不是怕死嗚嗚……我是怕再也見不到師兄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