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if線
帳被收起,月見山打了個哈欠,跨過廢棄孤兒院破舊的大門。
現在是早上八點二十五分,作為一個全年無休天賦平平的三級咒術師,月見山即使是淩晨四點接到任務,也不得不強迫自己冷水洗臉然後爬起來幹活。
畢竟這玩意兒還可以加學分。
她已經下定決心,畢業後就告別咒術師一行,去當個幸福的996社畜。
996怎麽了?雖然是單休,但總比007好啊!
可惡,想當初她也是個985黨【指九點上班一天八小時一周只上五天班】。都怪萬惡的咒術資本主義壓迫,搞得她現在居然連996都饞了。
心裏親切的問候着高層往上十八代不分性別的祖宗,月見山臉上卻仍舊挂着溫和的笑容。她向等候自己的輔導監督道:“裏面的咒靈已經祓除完畢,現場可能有點髒亂,勞煩您善後了。”
佐佐木遞給她一張濕紙巾,提醒:“你臉頰上還有血。”
“哦,謝謝。”
月見山從包包裏掏出小鏡子,仔細對着鏡子擦幹淨臉上的血跡。
佐佐木道:“夜蛾老師剛剛給你打過電話,不過你那時候人不在,我幫你接了。”
她疑惑擡眸:“夜蛾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佐佐木一板一眼的轉述:“今年有兩個新生要過來。其中一位是五條家的大少爺,現在好像在甜品店裏迷路了,夜蛾老師不得不先去找他。”
“還有一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夜蛾老師擔心自己來不及兩頭接人,問你能不能幫忙去車站接一下新生。”
月見山眨了眨眼:“幾點的車?”
“九點整。”
月見山估算了一下時間,道:“來得及,我去接吧。”
佐佐木用一種憐愛的眼神看着月見山。作為從月見山入學開始就固定跟着她的輔導監督,佐佐木無比誠摯的建議:“春,如果覺得苦惱的話,直接拒絕也沒有關系啦!”
“不苦惱。”月見山搖頭:“而且我拒絕了的話,頭痛的人就是夜蛾老師了。”
三年級沒有人,二年級學生退學的退學,犧牲的犧牲,也就剩下一個月見山了。
作為高專唯一的學生,月見山不僅包攬了高專附近所有的祓除咒靈任務,時不時還要幫自己不靠譜的老師去處理人際關系。
其‘學業’之繁重,連隔壁姐妹校的歌姬都看不下去了,無數次相勸月見山轉學來她們學校。
至少她們學校學生多。
佐佐木聳肩:“好吧,我知道自己勸不了你。喏,這是照片,新生的名字叫夏油傑,長得還挺有特色,應該蠻好認的。”
“春,你這麽勞模,等畢業之後只會被咒術界壓榨更慘的。”
月見山笑了笑,沒有回答。她接過照片看,照片上少年穿着初中校服,丸子頭,眼眸狹長,像只小狐貍似的。
黑狐?
她把照片随手揣進口袋:“那我先走了。”
佐佐木擺手:“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有意外可以打我電話!”
月見山啞然失笑:“你這是咒我還是擔心我?”
佐佐木表情嚴肅:“當然是擔心你。”
雖然佐佐木并不是咒術師,但她和月見山關系一直很不錯。正确的來說,月見山身邊就沒有關系處不好的人;她的脾氣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讓佐佐木時常懷疑月見山到底是不是咒術師。
月見山太正常了,正常得在咒術師這個群體裏簡直有點格格不入。佐佐木總是擔心這個孩子一轉眼就會被什麽奇奇怪怪的咒術師騙走。
騎着雙人自行車慢悠悠到車站,月見山找個地方把車停好後看了看時間:距離她的未來學弟下車還有十五分鐘,估計還要再等會兒。
也不知道未來學弟的性格怎麽樣,術式是什麽。
希望可以來個天賦好點的學弟,幫忙分擔一點任務。繼續按照這個工作量做下去,月見山都擔心自己活不到拿畢業證書的那一天。
話說,畢業之後去做什麽比較好呢?
好歹高專發的畢業證書是國家認證過的正規證書——不然去進修做個醫生吧?
像老爸那樣當個醫生也很不錯嘛。不過醫院會不會很容易産生咒靈啊?那樣四舍五入自己不就是沒有跳槽嗎?
算了算了,不然去搞學術研究吧?
海洋學好像就挺不錯。之前雜志上看見的那個海洋學教授可真帥啊……
車子傳來入站的聲音,月見山立刻站了起來,試圖從下車的稀疏數人裏面一眼找出自己的‘未來學弟’。
而就在她站起來的瞬間,剛好刮過一陣風。
行道樹上的櫻花被吹得紛紛揚揚落下,前面賣氣球的人被落花糊住眼睛,手裏的氣球沒能拿穩,被風吹得四散分開。
月見山下意識擡手擋了一下眼睛,胳膊肘卻不小心碰歪了頭頂的貝雷帽。
眼看着那頂藏藍色帽子被風吹得混進氣球裏,四面櫻花掉得比大雨還密集。月見山欲哭無淚:早知道今天出門的時候,就不該偷懶不用夾子的。
那個帽子已經絕版沒貨了!!!
——
【下一站,□□站……】
随着甜美的播報音響起,夏油傑意識到自己應該下車了。
上車之前夜蛾先生說會有二年級的學生來接自己——不知道未來的前輩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過既然大家都是咒術師的話,應該會有更多的共同話題吧?
懷揣着些許期待,他跟随零散幾個人下車。
車站裏只站着兩個人——穿黑色短裙制服的少女,和手裏拿有大捧氣球的老奶奶。夏油傑毫不懷疑那位少女就是自己的前輩……前輩?
是不是太矮了一點?
前面還排着幾個人,夏油傑并沒能看清楚對方模樣。但遠遠一眼掃過去,他估計對方頂多到自己肩膀。
不能更高了。
他越過人群走向那位前輩時,突然有一陣很大的風刮了起來。眼下畢竟是一二月份,有大風也很正常。
兩邊櫻花樹上的櫻花被吹得紛紛墜落,前面賣氣球的老奶奶被落花迷住眼睛,手稍微松了松,那一堆氣球頓時被吹散。
少女栗色的長卷發也被風吹動,她下意識擡手擋了一下,幾片櫻花卷進她的長發裏面。
好像掉進了一片濃稠明亮的蜂蜜裏。
少女的帽子也被吹走,她似乎很重視那個帽子,立刻踮起腳蹦蹦跳跳的試圖去抓住帽子。奈何體術和反應能力都不算上等,在錯過最佳機會後,她細白的指尖和帽子遺憾擦肩。
夏油傑快行幾步抓住落入氣球群裏的藏藍色帽子。
“你的帽子。”
将帽子還給對方,夏油傑試探性的問:“請問,是月見山前輩嗎?”
少女擡起頭,一雙眼眸濕漉漉的盈着眼淚。她拿着帽子眨了下眼睛,長而濃密的眼睫撲閃的瞬間,幾滴眼淚順着她臉頰流下來。
随着她眼淚落下的瞬間,夏油傑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落進愛情海裏。
——
月見山揉了揉眼睛,酸澀難受。她順手把帽子戴回頭上:“是我,我叫月見山春,是負責接待你的前輩……唔,風太大,沙子進眼睛了。”
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肯定一副哭唧唧的軟弱模樣。
再次按了按帽子确認它不會再被吹走,月見山擡頭,發現那個新生學弟還保持着站在原地擡着手,把東西遞給自己的姿勢。
他為什麽不動?
月見山疑惑的出聲:“夏油君?”
少年如夢初醒,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不敢和前輩眼眶泛紅的雙眸對視:“我、我在!”
月見山:“走了呀,我車子停在前面,先一起去學校吧。”
夏油傑胡亂點着頭:“好。”
前輩還開了車?是什麽樣的車?等等,前輩要載自己嗎?!
月見山看起來年紀不大,所以夏油傑自然就想到了摩托車或者電動車之類的——然後月見山把他領到了一輛雙人自行車面前。
看着兩個座位距離至少有十厘米的雙人自行車,夏油傑嘴角抽了一下:“前輩,這個……是共享單車吧?”
月見山坐上前面的位置,認真糾正:“是共享雙人自行車啦!”
夏油傑:“……”不,都是一個意思啊前輩!
月見山拍了拍雙人自行車的車把,義正言辭的向學弟安利:“而且這個真的很好用哦!只要往上面灌注一點點咒力,就可以騎得像摩托車一樣飛快!”
“對我們這種還沒有考到駕駛證的人來說簡直是出行必備!”
夏油傑有點哭笑不得。他認命的騎上自行車,剛剛被迷住的理智終于回籠。
算了,雙人自行車就雙人自行車吧,反正也沒什麽影響。
騎着自行車到了高專門口,月見山把車歸還後便回來給夏油傑帶路。
她領着夏油傑走過校門口那段長到離譜的階梯,一邊走一邊向新來的學弟介紹:“我們咒術高專的情況呢,夜蛾老師應該也和你介紹過了,反正就是給社會培養優秀咒術師的搖籃之類的……”
“所以那些繁瑣的東西我就不和你重複了。接下來是學姐的私人教學,你要好好聽啊!”
“成為高專學生後你會不定期接到一些祓除咒靈的任務,不要逞強,任務這種東西是做不完的,覺得累了可以直接拒絕。不要不好意思。”
月見山生怕新來的學弟太過于老實,會被咒術資本主義pua。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畢業了之後就會立刻踹掉咒術師這個破職業,走向光明的海洋學。
沒想到居然會從前輩嘴裏聽見這麽消極怠工的‘私人教學’,夏油傑有點意外,同時又覺得這位前輩……怪可愛的。
他老實點了點頭。
月見山滿意于後輩乖巧的态度,繼續道:“然後就是吃的啦!高專學生做任務是會有很多獎金的,所以平時能在外面吃就盡情的在外面吃。我們學校附近有家特別好吃的面館,下次學姐請你去吃。”
小學弟彎起那雙狹長的狐貍眼,笑了笑:“好。”
月見山:“哦對了,我記得附近還有電玩城。等晚上我可以帶你在附近認認路。”
夏油傑追問:“學姐也喜歡打游戲嗎?”
月見山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偶爾打,挺菜的。”
“有機會可以一起玩。”
兩人閑聊着,居然很快就走完了漫長的階梯。即将跨過最後一道門檻時,月見山示意夏油傑先站在原地別動。
她跳過門檻,站在咒術高專裏面,向夏油傑伸出手,笑容燦爛:“歡迎來到咒術高專,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名官方認可的咒術師啦!”
“以後大家都是同學,請多多指教~”
她的笑臉過于燦爛了,眼圈和鼻尖卻還泛着淺淺的緋色。夏油傑剛剛從愛情海裏打撈起來的理智,瞬間再度義無反顧的跳了進去。
他握住月見山的手,故作平靜:“好。”
過了五秒鐘。
月見山臉上燦爛的笑容稍稍帶出一絲疑惑。她動了動手腕:“夏油君,那個,手?”
少年鎮定自如的松開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剛剛太激動了,完全忘記還……”
“沒事啦沒事啦!”月見山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以示理解:“剛剛成為咒術師肯定很激動嘛!”
現在的小年輕就是jump上的少年漫看太多才會向往成為咒術師。要她來說,咒術師就是領着40萬工資把高層當祖宗供着的007悲慘社畜。
當然,後輩有美好的夢想,她當然不好意思現在打破。
“那個,前輩——你有男朋友嗎?”
月見山心底對于‘咒術師’一職的吐槽猝不及防被這句詢問打斷。她一愣:“男朋友?哦哦,你說男朋友啊,有的有的。”
夏油傑:“!!!”
內心受到的震撼過大,少年的眼睛瞬間瞪得有平時兩倍那麽大!
月見山仰起頭,笑容狡黠:“吓到你了?逗你玩的——男朋友這種東西當然沒有啊!咒術師很忙的,哪裏有時間談戀愛啊!”
夏油傑的眼睛又恢複正常大小了。他不動聲色的試探:“如果有時間的話,前輩就會考慮……”
“我說,小學弟啊——”
月見山在宿舍門前停下腳步,嘆了口氣看向夏油傑:“這麽熱情的打探學姐私人感情,我會以為你暗戀我的。”
“事先說好,我對年下不感興趣哦~”
夏油傑一愣,然後很快收斂了眼底幾分溢出的情緒。少年溫溫和和的笑着,道:“因為學姐看起來很像我的堂姐,所以不知不覺就關心過了頭,抱歉。”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夏油傑确實有個堂姐,但實際上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面了。
月見山沒有懷疑,反而對這個少年升起幾分憐愛之心:小孩子想家嘛!很正常的。
她踮起腳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沒關系啦!大家都是同學,以後如果想家了也可以來找我玩。”
少年一愣,露出驚喜的表情:“可以嗎?”
爛好人渾然不覺前面是狐貍鋪好的陷阱,自顧自的跳了進去:“當然可以啊!”
夏油傑彎起眼眸,笑意盈盈:“學姐你人真好。”
學姐你真好騙。
什麽時候可以把你騙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