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月見山覺得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那就是夏油傑的腦子出了問題。
按在唇瓣上的手指帶着略微灼熱的溫度,她忍不住又往後縮了縮,後腦勺撞到夏油傑胸口。
夏油傑也不在意。他摸了摸月見山的發頂,聲音溫柔:“快吃早飯吧,再不吃粥就快涼了。”
月見山終于感覺到強烈的違和感:傑這家夥……從頭到尾,都是在自說自話!
他按照自己的意願給月見山安排早飯,按照自己的意願讓月見山洗澡換衣服,按照自己的意願讓她去休息,而對月見山提出的問題視而不見。
月見山有點生氣。
她抓住夏油傑落在自己發頂的手腕,想要控訴一些什麽時,擡頭卻正對上夏油傑那雙深色暗沉的紫色眼眸。
月見山并不是第一次和夏油傑對視,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對視時,夏油傑眼中的情緒如此……赤.裸.裸。
手腕被月見山抓住,夏油傑并不急着掙脫。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想吃嗎?”
被這個笑容激起滿背雞皮疙瘩,月見山猶豫數秒後,松開了夏油傑的手腕:“沒有。”
她低頭吃飯,臉側過長的碎發不時散落下來。吃飯的同時,月見山忍不住在自己心裏反思: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自己不是來救夏油傑的嗎?怎麽還被夏油傑給鎖起來了?
碗就那麽大一點,月見山幾口吃完飯,擡眸看了眼牛奶,眼角餘光去瞥夏油傑;夏油傑就坐在她旁邊,在看書。
月見山壯起膽子悄悄往他那邊挪了挪,瞄了眼夏油傑在看的書,結果發現夏油傑在看安徒生童話。還是有彩畫插頁的版本。
夏油傑頭也不擡,道:“牛奶也要喝掉,不可以挑食。”
月見山:“……”
她迅速坐直,假裝自己沒有偷看過夏油傑一樣,兩手捧起牛奶杯子咕嚕咕嚕幾口喝幹淨。
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月見山皺着小臉:“喝完了。傑,這個……能不能解開?”
她再度晃了晃自己小腿,想要暗示夏油傑,腳腕上的鏈子跟着嘩啦啦的響。
鏈子是金色的,而她纖細的腳腕是漂亮的奶白色。一圈金色環繞在上面,嬌嫩皮膚下隐約可見黛青色血管。
夏油傑站起身,收走了空碗。他好像沒看見月見山腳腕上的鎖鏈一樣,溫和道:“中午有什麽想吃的嗎?”
“我說我想把這個解開。”
月見山皺着眉,曲起膝蓋用手扯了扯鎖鏈,強調:“我不喜歡這個鎖鏈。”
夏油傑放下書,在她面前半蹲下來。他過分寬大的手掌心輕輕撫上月見山腳腕:“為什麽不喜歡呢?”
月見山覺得他發燙的手掌心貼着腳腕,有些怪怪的。她往後退了退,義正言辭:“這個鎖鏈讓我覺得不舒服。而且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麽變成詛咒師了?你原本不是……”
夏油傑并沒有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
在月見山後退的瞬間,他攥住一截鎖鏈往自己身邊拽,月見山被拽到他身邊,險些摔下椅子。夏油傑攬住她的腰,将她抱起來放到更高一些的桌子上。
突然間的失重感吓了月見山一跳,她本能抱緊夏油傑的脖頸,随即又意識到自己不會從桌子上摔下去,立刻把手松開。
但是橫在後腰上的胳膊并沒有給月見山後退的機會,在她剛剛往後縮的瞬間,又将她扣進懷裏:“你很在意嗎?”
“鎖鏈,還有詛咒師?”
說話時夏油傑貼得很近,臉上收斂了笑意。被迫和這樣的夏油傑貼貼,月見山很難不害怕。
她推着夏油傑的肩膀,結結巴巴:“可、可是——”
“這麽在意的話,又為什麽要離開我?”
貼在後腰上的手緩緩上移,灼熱的手心掌住了月見山細弱的脖頸。他輕輕合攏五指,沒有用力,月見山卻吓得整個人一激靈。
夏油傑忽然就被逗笑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真切的從心底覺得某個人反應很可愛,并且想要為此笑出聲了。但月見山卻能很輕易的做到這一點。
趕緊按住夏油傑的手,月見山哆哆嗦嗦:“你不會要殺我吧?!”
別怪她胡思亂想,主要是這種事情夏油傑也不是沒有幹過。
“不會。”
“你不用再死了。”
夏油傑捧住月見山的臉蛋,臉上笑意溫柔:“我很快就可以……實現我的理想,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人會傷害你。”
月見山:??
她茫然了數秒,反應過來:“什麽世界?只有咒術師的世界?夏油傑你瘋了嗎!”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只有咒術師!”
“噓——”
食指輕輕壓在月見山唇上,夏油傑示意她不要再說話:“春,我要救你。”
他一開始以為,只要趕在所有人發現事實之前,幫月見山結束九次的輪回,就可以結束月見山的痛苦。但最後,夏油傑發現自己什麽也改變不了——
他可以提前救下灰原,救下菜菜子和美美子,甚至可以憑借未蔔先知的能力避開死亡結局,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但是夏油傑始終沒辦法救下月見山。
直到他遇見白蘭。
——
“因為春醬嘛~是注定要死亡的存在哦。”
白發紫瞳的青年笑眯眯捏起一塊棉花糖,塞進自己嘴裏:“你也看到了哦,在其他的九十九個世界裏,每一個世界她都會死。”
并不是每一個世界裏的月見山都會選擇用替身能力。但不管用不用,最後月見山都會死。
即使選擇了使用替身能力,仍舊會有各路人想要取走她的命;腦花,咒術界高層,古老的人形詛咒們……
不論夏油傑選擇什麽樣的未來,只要他和月見山有了交集,那些人就會毫不猶豫向更弱的月見山舉起刀。
九十九個世界,九次輪回的九十多個次方,沒有任何一個世界的月見山可以活過十九歲。
夏油傑看完了所有的世界線結局,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呢?
為什麽虐待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村民可以好好活着?為什麽殺了理子的盤星教信徒可以好好活着?為什麽——連自己都可以擁有活着的未來,而春卻沒有?
明明她才是,她才是最應該活着的人。
那麽多人愛她啊!
白蘭欣賞着夏油傑的表情變化:雖然這位教主臉上還挂着笑容,但他已經感受到某種致命的危機感。
可能再繼續說點刺激他的話,會被一群咒靈蜂擁而上撕成兩半也不一定呀。
他翹起嘴角,滿臉愉悅:“我也覺得很不公平啦!我都沒有見過春醬呢~”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的想法呢?或許我們可以合作哦!我們合作,來試試拯救一個被命運選定必須死亡的人。”
這條道路上必定會倒下更多的屍體。但是白蘭喜歡這樣的路——他在每個世界,都是踩着無辜者的白骨走上來的。
看見其他人絕望,掙紮,愛而不得,是這位愉悅犯最大的樂趣。
他熱衷于看見那些明亮的靈魂在自己眼前暗淡下去。即使是太陽,對白蘭來說,自然也是墜毀的太陽最漂亮。
白蘭相信夏油傑會同意自己的計劃——而且比起那個腦花,白蘭也更喜歡夏油傑這個合作者。他喜歡這個合作者身上宿命般的悲劇命運。
四目相對,那位同樣沒有被命運善待的教主溫吞的把手插在自己袈裟袖子裏,微笑:“那先說說吧,怎麽合作?”
“畢竟我已經努力了九次,最後一次沒有必要冒險。”
“就算結束這次輪回,讓時間正常流動,春醬依舊會死。”
白蘭輕輕捏起一顆棉花糖,指尖沾着薄薄的一層白色糖霜:“如果十年前的你選擇高專,那麽腦花為了逼你走上他為你鋪好的路,必然會想盡辦法殺死春醬。”
“即使你防住了腦花,以你術式對咒靈的威脅,那些人形詛咒照樣會優先選擇向春醬下手。”
“如果你選擇了成為詛咒師,卻沒有殺死春醬。那麽咒術界高層也不會放過唯一和你有聯系的春醬——他們只要稍加調查,就能發現春醬在杜王町發生的事情。春醬一樣會死哦~”
“我知道。”夏油傑瞥了白蘭一眼,面上不動聲色:“每個選擇,我都嘗試過。”
九次輪回,他也并不是每次都沒有改變。
白蘭雙手交疊抵住自己下巴,聲音裏帶着蠱惑的意味:“所以我就想,我們沒辦法杜絕十年前春醬的死,但是可以杜絕十年後春醬的死。”
“只要把十年前的春醬留在十年後,在外她已經是死者,在內……作為詛咒師領頭人的你,肯定可以把她完全藏起來。”
——
藏起來,藏在自己的領域裏面,不讓任何人折斷這支花。
夏油傑收走了桌子上的空碗和牛奶杯子。他似乎并不打算對月見山做什麽,只是溫柔的囑咐她不要出門亂走,因為門外有很多游蕩的咒靈。
月見山完全确定,夏油傑說這句話就是為了威脅自己不要走出這個房間。她愁得頭禿,心想我不是為了被關小黑屋才來找夏油傑的啊!
等到夏油傑離開,月見山才敢從桌子上跳下來。綁在腳腕上的鎖鏈随着她的動作嘩啦啦的響,月見山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撩起窗簾的一角,正對上貼着玻璃窗戶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倒吸了一口涼氣,月見山‘刷’的把窗簾拉上,捂着自己胸口念了七八遍‘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
正如夏油傑所說,這個房間只有表面看起來和月見山以前的卧室相似罷了,屋外到處都是夏油傑的咒靈。如果月見山獨自一人想要出去的話,無異于癡人說夢。
屋子裏所有鋒銳的地方都被處理過,月見山想找個能用來滴水穿石隔斷鎖鏈的趁手家夥都沒有。
夏油傑想得可比月見山周到多了,一點可操作性都沒有給她留。
想要從這個地方出去,就還是要在夏油傑身上想辦法。不過……
心煩意亂的又踢了踢小腿,月見山盯着自己腳腕上的鎖鏈走神:為什麽是鎖鏈呢?沒有鎖鏈自己也跑不掉啊……
所以說還是夏油傑自己在這十年裏學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絕對,是吧?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的午飯時間。十二點一到,卧室門準時打開;月見山立刻扔掉了手裏的單機游戲手柄站起來——果然是夏油傑給她送飯來了。
午飯仍舊是月見山喜歡的菜,不過這次終于沒有給她帶牛奶了,有例湯還有可樂。月見山都要感動哭了;她現在看見牛奶就覺得怪怪的,絕對不止是不合口味的問題。
雖然早上夏油傑那句話有開車的嫌疑,但一個上午實在閑着沒事幹的月見山,真情實感的開始懷疑自己的個子是不是真的因為牛奶喝少了,所以才不太高。
一米六……也不算矮吧?
但是和夏油傑山本武他們比起來,确實矮了一點。
吃飯的時候還是只有月見山吃,夏油傑就在旁邊看着。吃了小半碗飯之後,月見山終于有點受不了夏油傑的目光了——她捏着筷子,猶豫的問:“你不吃嗎?”
夏油傑搖頭:“我吃過了。”
月見山質疑:“真的?”
四目相對,夏油傑歪過頭,忽然彎起眉眼:“騙你的,沒吃。”
月見山:“……那你要不來一口?”
同情心這種東西大部分人與生俱來就有,月見山就是同情心特別豐富的那一類人。比如說她上午還一邊打游戲一邊罵夏油傑,中午的時候看見夏油傑沒吃飯,月見山又覺得——這人怪可憐的。
完全生不起‘餓死這個小兔崽子’的想法。
夏油傑倒是一點不客氣,在月見山提出邀請後,探頭過去直接吃掉了月見山筷子上夾着的菜。
月見山看着自己夾了個寂寞的筷子,沉默數秒:“你要不要自己再去添一雙筷子?”
夏油傑嘆了口氣。他單手撐着臉頰,輕聲:“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該說你太過于神經大條好,還是該說你沒有危險意識好。”
明明已經被他鎖在這裏了,還能關心他這個罪魁禍首吃過午飯沒有。
哪怕月見山不理他,或者罵他害怕他,多發洩幾句,夏油傑也不會這樣心情複雜。
趁着夏油傑在感嘆,暫時應該沒空來吃飯,月見山抓緊時間往自己嘴裏塞了幾口喜歡的菜,臉頰變得鼓鼓的。
聽完夏油傑的話,她有些艱難的把飯菜咽下去,為自己辯解:“我有危機意識的!但是我又跑不出去啊,而且你現在也不會殺我了不是嗎?”
雖然害怕夏油傑,但是恢複記憶之後月見山就清楚地意識到:夏油傑不會真正的殺了自己。
如果他動手了,那也絕對是為了救自己。
月見山并不笨。相反,她一直很聰明;之所以明知道夏油傑性格有點問題,月見山仍舊敢和瘋子咒術師談戀愛,是因為情緒敏感的月見山早就察覺到,夏油傑的瘋性之中,莫名帶着一種溫柔。
他會保護自己領域之內的東西,就是野獸守護自己的領地一樣。
戀愛就像是一場賭博,年輕的少女願意為了初心懵懂的好感去賭一把。年輕的她又怎麽會知道,這場賭博需要那麽多籌碼。
在月見山為自己辯解後,夏油傑難得沒有反駁回去。他仔細審視着月見山——從她鼓鼓的臉頰,到柔軟的唇。
月見山眨了眨眼,覺得現在氣氛不錯。她小心提出請求:“傑,可不可以把窗戶後面的咒靈帶走?”
“我想曬一曬太陽,屋子裏太悶了,我會悶死的。”
現在還不能提出要離開的想法,必須要慢慢來。好在月見山太懂得怎麽安撫自己男朋友了——別看這家夥說話好像能開車八百碼,實際上他也就說話能開車,只要不涉及底線,夏油傑根本不是那種會強迫別人的性格。
經驗豐富的月見山可太會順毛以及如何當一個合格的‘充電寶’。
夏油傑側過頭,道:“這邊的房間曬不到太陽,能曬到太陽的只有我的房間。”
說完,他臉上露出些許狡猾的笑容,像是狐貍蹲守在陷阱旁邊,等着獵物自己跳進去似的。
月見山不假思索:“那我可以去住傑的房間嗎?我想曬太陽!”
住到夏油傑的房間,在自己房間裏或許傑就不會這麽神經質了?
她答應得太快,以至于夏油傑都愕然了一瞬。但他很快收斂自己的訝然,笑容躍在眼角眉梢:“你确定嗎?我的房間只有一張床。”
月見山喜出望外,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她努力憋住笑,認真道:“你不想和我睡一張床嗎?”
夏油傑:“……這倒沒有。”
他還以為月見山會稍微介意一點的。結果月見山絲毫不介意,夏油傑甚至還能看出少女在憋笑。
隔了十年沒有見到女朋友的夏油傑,已經快要忘記他的第一次,是在誰的指導下完成的了。
月見山根本沒有行李這種東西。她身上唯一帶着的就是她從九年前帶過來的包。不過那個包也已經被咒靈吃掉了。
在夏油傑同意的情況下,她飯後洗個手就眼巴巴開始等夏油傑領自己過去。
夏油傑暫時幫她解開了腳腕上的鎖鏈,還給她另外找來一雙拖鞋。
可可愛愛的兔子拖鞋,是月見山十歲才會喜歡的風格。她也不介意,穿上拖鞋一路小跑的跟着夏油傑。
穿過走廊和轉角,還要走一段向上的樓梯才到夏油傑的房間。雖然是詛咒師的首領兼職教主,但是夏油傑的房間一點也不奢侈。
也和月見山之前去過的假夏油房間不一樣。
就是很普通的男人卧室,有游戲機有電腦有衣櫃,只不過橫架上沒有挂西裝而是挂着袈裟。房間布置很像精修房,有個小小的陽臺。
夏油傑進去後将百葉窗拉起來,外面的太陽頓時照亮整個房間;從窗戶可以看見長方形的陽臺,陽臺上有竹條搭起來的空中橫架,牽牛花攀援而上,垂下藍紫色的花朵。
陽臺上還有個可以搖的躺椅。
月見山脫了鞋赤腳進去,她沒有在鞋櫃上看見可以換的室內拖鞋:“可以光腳嗎?”
夏油傑站在她身後,道:“可以。”
現在是夏天,而且他才拖過地,地面很幹淨。就算月見山光着腳跑來跑去也沒有問題。
月見山拎起袈裟過長的衣擺走進去,直接撲到床上,舒舒服服的伸展開手腳。夏油傑被她逗笑了,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好歹害怕一下,現在可是被我囚禁了。不管我對你做多糟糕的事情,都不會有人來幫你的哦?”
月見山抱着被子滾了一圈,仰起頭看向夏油傑:“其實還是有點怕的,不管仔細想想還有點刺激。”
夏油傑:“…?”
月見山從床上爬起來,主動用手圈了下自己的腳腕,嘟囔:“下次別上鎖鏈了吧?嘩啦啦的太吵了,換成項圈好不好?”
她撥開自己過長的卷發,細長的手指劃過脆弱雪白的脖頸:“大概這麽大?你要不要自己來量一下?”
夏油傑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他笑容裏隐隐帶上幾分怒氣。
單膝壓在床沿,夏油傑俯身,目光黏着在戀人皙白的脖頸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被月見山抱了個滿懷。夏油傑沒有說完的話被堵回喉嚨裏,一時間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他太久太久,沒有被月見山主動的擁抱過了。
有十年,九十九個世界,那麽久。
“我沒有真正的想過和傑分手。”
蹭了蹭夏油傑柔軟的黑發,月見山輕聲:“記憶錯亂以為是你殺了我的時候,我第一個念頭是該怎麽救你才好啊?”
“被殺到害怕後我想着,我們分開冷靜一下吧,冷靜完再想想辦法。”
“很崩潰的時候想着幹脆一起死吧,一起下地獄吧。但是沒有想過要和你永遠的分開,沒有想過這輩子剩下所有的日子,都見不到你。”
太陽光落到月見山臉上,暖融融的讓她想要閉上眼睛。
空氣裏有淡淡的牽牛花的香味,被她擁抱的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擡手也環住她。
主動被人擁抱,和自己主動去抱別人,當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夏油傑悶聲:“我不是個好人。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地獄,我确實應該歸于那裏。但你不是……”
明知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明知道在一起就意味着危險。當夏油傑真正理解咒術師含義時就知道自己和月見山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他舍不得放手。
他死死抓着這朵救命的花,從她身上汲取喘息與生的力量。
與其說是自己在保護春,倒不如說從頭到尾都是春在包容他。
咒術師——瘋狂,死亡,殺戮,還有零星的理智。這些東西組成了咒術師,他們是無法互相取暖的瘋子,因為昨日互相擁抱的溫暖,第二天可能就變成了死神投來的弓箭。
夏油傑眷戀不舍自己從外界奪取來的花。
那是他從不屬于咒術師,也不屬于普通人的世界裏,為自己争取而來的禮物。
柔軟的手指梳理過發絲,輕輕搭在夏油傑脖頸上。月見山側過頭努力的直起上身,親了親他的耳垂,和那顆黑色耳釘。
她的呼吸順着耳垂掠過耳廓耳尖——然後看見男人的耳尖泛着紅色。
“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柔軟的唇貼着夏油傑的耳垂低語:“不會哭的孩子也應該有糖果。”
“不過傑是大人了,而且也不是甜黨,所以應該不喜歡吃糖果。”
“要我獎勵你一點糟糕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