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JQ (2)
“這件事與我師父無關，也無瓊宵宮無關，他們并不知道我與君明陽之間的血海深仇。這條命，我賠給你們！”
懸崖之下是滾滾雲海，望不見那裂神谷的真實景象。
“重殇！”汐芷第一次發出了如此慌亂的喊叫。
重殇在她面前，跳下了裂神谷，消失于茫茫雲海之中，不見蹤跡。
從此碧落黃泉，永不相見，仙途漫長，千萬載轉眼便逝，終有一天，她會忘了他。
會忘了嗎？
也許吧。
日複一日的閉關，修煉，不問世事，如此這般，已經過了六百年，她的修為早己突破化神，到達嬰變後期。
她早已從瓊宵宮的長老，變成了瓊宵宮弟子們口中敬畏的老祖。
誰都知道寒泉殿裏隐居着一個嬰變後期的汐芷老祖，但誰都沒見過她，大部分認識她的人都已經死了，修仙者不是仙，一日未看破天道，便都還在六道輪回內，死亡不過是時間問題。
每一次閉關出來，她都會看着落滿整個寒泉殿的灰塵發怔，這裏已經沒有寒泉淩曉花，她想喝酒的時候，斷月壺永遠是空蕩蕩的，跟她的心一樣空。
她已經想不起那個孩子的容顏，記憶中只有他溫和的眼神，心卻始終空着一個角落，結滿了冰霜。
在這六百年的時光中，天羅大陸之上，出現了一個強大的修仙者，竟然踏入了天羅上最神秘的龍塔，在龍塔之上睥睨天下，成為龍塔之上第一人。
他的長相不明，境界不明，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大家都叫他聖尊。
汐芷并不關心這些，修仙界漫長的歲月裏，強大的修士層出不窮，越強大的修士往往死的越快。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修仙是為了什麽，長生不死的生命，還是強悍的力量，擁有這些，又要為什麽呢？
這大概是她的心劫吧。
傳音符猛然間抖動了起來，宗門傳來了消息，君家攻進了瓊宵宮。
自六百年前君明陽死于重殇之手後，君家與瓊宵宮之間便結了一層暗仇，若非君無望極力壓下，恐怕兩宗早已開戰。
這一次的厮殺已早有端倪。
百年之前君無望曾上過瓊宵宮提親，欲和她結成雙修眷侶，被她直接拒絕了。
君無望是純陽烈體，她是水靈體質，可助他突破問鼎，踏破虛空進入陰陽虛實之境，到時整個天羅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得不到，便毀了，這是君無望的個性，他表像是個正人君子，內裏卻個極度自私狹隘的男人。
汐芷即刻趕到了瓊宵殿上，君家的修士已經攻入了瓊玉門。
她同君無望在瓊宵峰之上，展開了六百年後的第二場大戰。
汐芷是元嬰後期，而君無望卻是問鼎境界，她仍舊落了他一步。
天空之中，是驚天動地的大戰，瓊宵峰上，卻是瓊宵宮弟子的死劫。
瓊宵宮的人死傷遍地，宮宇盡毀。
汐芷雖然冷情，卻也為師門被毀而怒火沖天，然而，她鬥不過君無望。
就在汐芷靈力耗盡，正要束手待縛之時，遠空之中一人撕破蒼穹，帶着裂山鎮河之力，疾奔而來。
玄衣繡金，頭戴靈冠，面容冷凝，眉眼如刃，他帶着傲視蒼生的力量，回來了。
不是別人，正是重殇，龍塔之上的聖尊，已然踏破虛空，進入陰陽虛實之境的天羅第一人。
這一戰，被他生生扭轉了戰局，君家的人全部戰死，君無望肉身被毀，只剩半縷元神逃了出去。
“跟我走吧。”他在瓊宵峰上對她伸手。
汐芷露出了千年來的第一個笑容，像寒泉邊上綻放的淩曉之花。
“好！”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中。
六百年的光陰，她不曾忘了他。
汐芷随着重殇在整個天羅裏游歷修煉，從一個不問世事的修士，回歸到了最樸實的本源之中，終于在三百年，突破了嬰變，到達了問鼎。
在這三百之中，天羅發生了許多大事。
地神之門被打開，另一個世界的殺戳者盡出，天羅之上，血流成河，生靈塗炭，幾乎被毀。
為了驅逐這些殺戳者，各個宗門被迫聯手，天羅七星塔的封印被解除。
汐芷登上了天劍城的搖光塔，成為了天羅七星之一的搖光星，同其他六個修士一起，打開了天羅大陸之上一個巨大的防禦法陣——天地神罡陣。
而重殇則在那場混戰之中，擊殺了地神界的主神，獲得了地神界的無上法器——弑神劍。
從此，搖光仙子與重殇聖尊之名，響徹蒼穹。
他以醫仙之力，另辟奚徑，成就了整個天羅大陸之上的第一暴醫，創立了暴醫宗。
汐芷成為了他的妻。
在絕境之巅上，重殇窺破天機，突破了虛實之境，進入了踏天之道。
踏天之道會招來九天煉獄神雷，而他也将面臨天人五衰，他回歸凡體，需以凡體渡劫。
這是他畢生最大的劫數，若是躲不過，便會煙消雲散，為此，他做了萬全的準備。
渡劫之地選在了絕境之巅，以絕境之上的九幽神冰将元神封住，肉體則在絕境的化灰峰上應劫，四周布了九九八十一道大陣，用以抵抗神雷。
汐芷為其護。
本是萬無一失的應對之策，縱然肉身被毀，只要元神還在，他便能回歸。
然而他始終漏算了一個人。
君無望。
重傷之後，他奪了其他修士的肉體，幾百過去了，他的修為仍舊徘徊在問鼎後期，蟄伏在陰暗之所，窺視着重殇，只等這一刻。
汐芷永遠都記得那充滿絕望和恐怖的一天。
碧藍的天空被陰暗的黑雲所籠罩，那雲中隐約透着血光，紫色的九天煉獄雷在雲間不斷的裂過，似乎要将這絕境之巅劈成兩半。
在天地自然的力量前，任何的仙法都像是兒戲，這雲和雷帶着讓人顫栗的氣息，停留在了他們頭上。
神雷一共九道，一道強過一道。
每一道雷都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落在絕境之巅上。
那八十一個大陣只撐過了七道雷，便全部化成塵埃。
第八道神雷，汐芷召出了重殇交予的法寶——幻海靈境，将整道神雷都收入虛空之間，那件仙器法寶也随之黯淡碎裂。
最後一道神雷，也是最強大的一道雷，按照重殇的計劃，這個時候天人五衰應該已經過去，汐芷可以将封住他的九幽神冰打開，放出他的元神，讓他以本源之力，直接扛下這道雷。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君無望在汐芷破冰之時偷襲了她，第九道神雷打在了重殇的肉體之上，他的肉體瞬間灰飛煙滅。
汐芷她帶着必死的恨意，與君無望在絕境之巅大戰了七天七夜，直到靈力耗盡，法寶全無，被君無望一劍刺入了胸前，全身修為盡毀，跌落地上。
重殇的元神突然從九幽神冰之中破冰而出，也不知用了何功法，他的元神竟然實體化，趁着君無望毫無防備之時，靈識之劍重重地沒入了君無望的身體，将他打出了千裏之遠。
“等我回來。”重殇伸出手，想要挽起她，然而他的元神之體在拼盡全力一擊後慢慢湮滅，他和她，都只能看着他的軀體一點點的化成雲煙潰散。
他的眼中，只剩下無盡的哀傷。
汐芷徒勞無功地想抓住他的人，卻只看見他在她的手中，徹底消失。
……
“上窮碧落，下達黃泉，我都會找到你！”汐芷蒼老的面容，佝偻的身子，望着遠處劈柴的少女，低聲呢喃着。
散去了一身修為，她便是肉體凡胎，一天天的蒼老。為了尋找重殇，她在人世間茍延殘喘，昔日的絕代風華只剩下了如今的雞皮鶴發，她給那些異世來的修行者一些小小的甜頭，誘惑他們為她采來靈草仙藥，維持着這殘破的生命。
千年的時光，她只為了等待他的回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