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系統

第5章

在老住宅區裏的一棟樓前，男人停下了腳步，嘆了口氣，本來因為沮喪低下的腦袋，又垂的低了些，一步一蹭的慢慢踱進了樓裏。這種老樓都是很早之前建的，樓梯很窄，外面燦爛的陽光照不進來，裏面早已壞掉的燈泡也無人來修。樓梯間的泛黃牆壁都斑駁了，牆壁上除了孩子随性留下的塗鴉就是七七八八貼着的小廣告，“管道疏通”“急開鎖”“煤氣”“送水”這類的小廣告居多，還偶爾摻雜着土方治男人難言之隐的小廣告。

男人有些有氣無力的拖着沉重的身子向樓上走去，剛走上二樓，二樓左邊那戶的門就開了，從裏面走出個富态的老太太，手裏拎着個菜籃子，看樣子應該是準備出門買菜，看到男人，便喊住了他，沖他問到：“今天又去面試了？”男人有些無奈的停下了腳步，應着老太太的話。

“又沒戲了？”老太太的大嗓門讓男人的頭又垂的更低了。老太太看到男人的反應，便知道他面試的結果了，沒再刺激他，轉而安慰道，“沒關系的，不就是個工作嘛，慢慢找總能找到的。你看你大壯哥，之前不是也找不到工作，都在家呆了兩年，你看現在，聽說再過兩個月就可以升上總經理了。你在家裏才呆多久，多等些時間一定會找到工作的。”

老太太的話并沒有給男人帶去多大安慰，反而使男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是男人并沒有說什麽，只是沉默着。

老太太看男人一副油煙不盡的樣子，有些無趣，整了整手上的籃子，對男人說着，“好了，我得趕去買菜了，你大壯哥中午要回來吃飯，我得早點把菜做好。”老太太說完，就走了。溫良總覺得老太太的話讓人不舒服，後面的話裏裏裏外外都帶着優越感，不像在安慰，倒是像在諷刺。

老太太走後，男人繼續往上走，只不過腳步快了很多，怕是想早點回家，不想再遇上什麽人了吧。男人走到四樓，掏出口袋裏的鑰匙，開了房門。溫良跟他後面也進去了，客廳的沙

發上坐着個老太太在看着電視，不像之前遇上的老太太那麽富态，這個老太太幹瘦幹瘦的。

聽見男人開門的聲音，老太太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你怎麽就這麽不成器，這次面試又沒過吧。樓下張老太的嗓門估計整棟樓都聽見了，明明知道張老太跟我是死對頭，你就不能給我長點臉，這麽沒用，都不知道你當初怎麽考上的大學，跟你那個媽一樣，一天到晚惹人嫌……”

老太太的話像機關槍樣的，“突突，突突突，”向着剛進門的男人掃射着。沒有一絲停頓，句句都刺傷着男人，在他傷口上不斷的撒着鹽。男人的頭更低了，嘴裏不住的說着，“對不起……”

老太太說累了，緩了口氣，依舊帶着厭惡說道，“趕緊去做飯，今天出去那麽久是想餓死我啊！”男人諾諾的回答着，“不是。”

老太太最見不得男人這種懦弱的樣子，“還杵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做飯！”溫良在一旁看着都覺得老太太太過分了，但是卻無能為力，幫不了男人。

男人被老太太趕去了廚房，圍上圍裙就開始準備中飯了，男人一直低着頭，溫良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廚房裏壓抑的氣氛。而客廳裏的老太太嘴裏還在喋喋不休的念着“小白眼狼，當初要不是我收留你跟你媽，你現在都不知道在那裏呢，現在一天天的都給我擺張臭臉，好像我欠你們似的。還一點用都沒有，天天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出去找個工作都找不到，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收留你們，一個個的都是讨債鬼……”

老太太反反複複說來說去就這幾句話，聲音也不小，至少溫良在廚房裏聽的是一清二楚，老太太的咒罵聲是被開門聲給打斷的，溫良從廚房探頭出去看了看時間，整整一個小時，這老太太也真能說。

溫良看了看門口，開門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四五十的中年男人，他身後跟着一個看上去比他還要老一點的女人。老太太見他們進來，邁着小碎步迎了上去，接過中年男人的公文包，丢到後面女人的懷裏，橫了女人一眼，然後轉過頭來關切的對中年男人說：“兒子，累了吧，飯馬上就好了，你先坐到沙發上休息一會，晚點就可以吃飯了。”

老太太邊說還邊幫男人整理了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跟在中年男人後面的女人将中年男人的公文包和她自己的包挂上了門邊的衣帽架上，并沒有跟着中年男人一起去客廳，而是直接進了廚房。

中年女人進了廚房之後直接就卷起袖子幫正在做菜的男人打下手，兩個人趁着做菜的空隙聊着，“今天的面試怎麽樣？”中年女人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問着，其實溫良都能看到她是不是飄到男人身上的目光。

“可能沒什麽希望了。”男人依舊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女人擦了擦手，然後溫柔的扶着男人的頭，“沒關系，這次面試不上，說不定後面有更合适你的工作，你一直都是媽媽的驕傲，媽媽相信你。”

男人的身高比中年女人要高，中年女人要将手升的很高才能撫摸他的頭發，他就微微的低下身子，這樣的場景讓溫良有種想哭也很羨慕的感覺，溫良也發現男人頭上的那層灰色薄霧開始變色，變成了很淡很淡的白色。

飯桌上，中年男人也問着男人工作的事情，男人還沒說話，便被老太太搶了先，“還能怎麽樣，還不是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吃白飯，一點用都沒有。”

男人被老太太尖利話刺的低下了頭，埋頭一點點的扒着碗裏的白飯。突然一筷子肉夾緊男人的碗裏，男人擡起頭發現給他夾菜的是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可能不善于和男人交流，男人看向他的時候，他的面色有些尴尬，“咳咳，別光顧着吃飯，也吃點菜。”中年男人不自然的掩飾着自己的尴尬。

“媽，你也少說點，找不到工作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孩子沒找到工作，本來心情已經很差了，我們應該做的是安慰他。”中年男人的話，讓老太太斜了男人一眼，然後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男人頭上那層薄霧顏色加深了，不再是白色，現在已經能看出帶點粉紅了。溫良大致知道了男人的情況了，他的不幸就是找工作的失利，以及外人的指指點點，和家裏半路奶奶的刻薄，而他的幸運則是母親以及繼父對他的愛。

溫良從男人的家裏退了出來，這樣溫馨場景讓溫良更想早日完成任務，擁有自己的家庭。即使家庭條件不好都沒關系，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可以相親相愛。為了這個目标，溫良一鼓作氣的向外飄去，尋找宿主。

只是球球給的《系統指南》裏關于宿主的描述實在太模糊了，溫良在ZG飄蕩了整整一年，還是沒有找到宿主。這一年裏，溫良大致知道了系統定義的幸福和不幸，也知道幸福和不幸間是沒有絕對的，就算再不幸，也有可以讓他幸福起來的人或事，只是要看碰不碰的上了。

溫良跟随着形形色色人，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屬于他們的故事，有溫暖的，有悲傷的。溫良也接觸到了許許多多不幸的人，見證了那句“幸福的人都相似，而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溫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陪着他們一起經歷他們的不幸。

溫良也曾遇過極度不幸的人，他們頭頂上頂着濃墨般霧，厚重的感覺都不像霧，而是凝結成可觸碰的固體了。溫良是個內心很柔軟的人，也曾想過“要不就他吧，他都這麽不幸了，如果我選他當宿主的話，他可以幸福吧。”

這樣的想法出現過很多次，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溫良總有種感覺，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差在哪點，但是就是差的那麽一點點，讓他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宿主。

溫良是靈魂狀态，不需要睡眠不需要進食，為了怕自己會瘋掉，溫良找着各種各樣的事做，讓自己盡量充實起來。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溫良除了因為沒有人可以交流，而養成了喜歡吐槽的小毛病外，精神都還是正常的，自閉症、抑郁症都還沒有找上他。

花了溫良最多時間的則是學習廚藝，吃不着食物，為了以後能給家人做飯，他也很努力的學做飯。他常常會在五星級餐廳的廚房裏蹲點，就算摸不着廚具，看着打出烹饪，他也能知道大致的烹饪步奏以及調料的配比。

尋找宿主的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溫良即使經常給自己打氣，調整狀态，但是這麽長的時間還是讓他有些洩氣，在溫良都有點自暴自棄的時候，他遇上了吳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