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新來過(一)
北澄的胳膊不得不停滞在半空中。
“走了嗎?真煩人吶。”
她揉着惺忪睡眼,一邊擡手半阖着嘴,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向四周。
木雕镂花的窗子合上,旁邊是一張樸素的沒有任何裝飾的檀木桌子,若有似無的檀木香填滿了整間屋子,沁人心脾。
桌子上有書摞了一人高,顫顫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傾倒,書旁是幾個精致的不像話的木頭盒子,放眼望去,那怕是整間屋子裏最值錢的東西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
房間裏的擺設無一不提示她,這是在長風門,她的屋子裏。
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她的,葬身之地。
霎時間,北澄睡意全無,悻悻将手中茶盞安安穩穩的放回床邊落了一層灰的小櫃上。
本來就一窮二白的,可不能再損失個茶盞了。
更何況還是整間屋子裏唯一的一個茶盞。
身下的床榻冰冷堅硬,北澄不适的動了動身子。
刺啦一聲,素色的被子居然随着她的動作撕破出一條口子。
沒工夫顧及其他,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死東西,想害人就直說!淨整些彎彎繞繞的。”北澄忍不住咒罵。
說好的重生,居然讓她重生在了長風門。
上輩子就是被那群老東西、她的好師尊,親手處死的。
這和直接再讓她死一次有什麽差別?
逃跑的話,雖然大概率還是被捉住處死,但起碼是有一線生機的。
而待在這裏,下場只有死。
起身來到窗邊小桌,北澄素白纖長的手指無意識的輕扣桌面,托着下巴,腦中迅速盤算出逃的方法。
清漓峰除了她那個好師尊和大師姐之外,沒有別人。這個點,他們大概在長風殿議事,離開清漓峰并不算難事。
下了清漓峰,就是長風門主峰,那裏新招弟子和外門弟子居多,只要是不遇上實力比她強的,仔細喬莊一下,可以渾水摸魚。
真正難搞的是山門。那裏日夜都會派弟子輪番把守,更別說還有師尊、掌門和其餘三位長老共同撐起的護山大陣,須得要門派批下來的通行符文才可以。
指尖敲在桌面發出細微的“咚咚”聲,眼角餘光瞟到被扔在角落的褐色小包,北澄靈光一閃,腦海裏忽的有了主意。
撿了小包,倒騰了幾下後,她将木頭窗子略微掀起一條小指粗細的小縫,俯身向外窺探。
左右張望幾下,又用外放靈識探查,仔細确認屋外并無人後,她這才大跨步走到門前,一把推開了門。
打開門的瞬間,北澄僵在原地,蝕骨的寒意啃食着她的四肢百骸。
站在門外的人身着一襲淺青色衣袍,長身玉立,五官立體的恰到好處,精致的下颌線足以讓萬千女子瘋狂,只是那一縷遮住了雙眼的月白色緞帶,讓人忍不住心生惋惜。
他就站在柔風裏,身後的日光細細描摹着他挺拔清雅的身形,端的是溫潤如玉,卻讓北澄不寒而栗。
“今日怎起的如此之晚?”清冽的聲音如山泉般動聽。
北澄臉上的血色盡數退去。
她記得,那天,他的聲音也是這般清冽,沒有一絲起伏。
他說:“別怕,刀很快,不會疼很久。”
整整二百零六刀,他就一聲一聲數着,手中落下的刀不帶絲毫顫抖……
“有點累,晚了些。”北澄不由自主往屋裏退了兩步,一只手浮上門框,面上不顯,心裏的疑惑卻愈發的大。
按理說水洺該直接把她拎出來,二話不說,帶到處刑臺就剜骨才對。
畢竟上次他就是這麽幹的。
怎麽會多餘再問上這一句?
“你該喚師尊的,”似是想起什麽,水洺擡手揉了揉眉心,面色有着許久未休息過的疲憊,“傷可好的差不多了?”
傷?那二百零六刀嗎?
北澄試着周轉了下體內靈力,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靈骨未曾缺少一塊,甚至半分傷痕都沒有。只不過靈體虛弱到了極點。
“還未。”略微思索一瞬,北澄這樣道。
“還未好嗎……”水洺眉心擰的更緊,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他問:“身體可有不适的地方?”
“只靈體虛弱些。”她如實說。
聽到這句,水洺攥在袖下的手指不由得稍稍縮緊,指尖發涼。
“過來些。”
揣着厭惡,北澄十分抗拒離他太近,索性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感覺到她沒有動作,水洺幹脆自己向前邁去,倏地伸手扯住她的袖子,隔空将靈力打入她的靈脈,親自探尋狀況。
北澄條件反射性的又向後退去一步,擡手把袖子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