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選址明意
白洛将夜宵攤定址在了青雲坊, 青雲坊素來是士子官員紮堆之地，用民間的俗話來說，那裏的狗屎中都一股子書香。
據傳青雲坊之前并不叫青雲坊, 很久之前，青雲坊處只是一片荒蕪之地。後來，明德書院的初任祭酒選中了此處建造書院，之後陸續有一些書院跟來, 然後這些書院的學生科舉中第後又留在青雲坊。久而久之, 這個雜草叢生的荒地搖身一變竟成了京中文化程度最高, 官員濃度最大的地方。
當時的皇上覺得名字已經配不上這個書香坊市, 便大筆一揮，親自寫下“青雲坊”三字, 找匠人刻上牌匾，挂在了青雲坊坊門上。
青雲直上，一飛沖天, 對于寒窗苦讀的士子是多麽美好的祝願。因此他們發奮努力, 以考上青雲坊書院為榮，
但這些士子大多有個毛病, 那就是看不起商賈之流。尤其取消坊市之隔以前，要是誰不好好讀書，天天去市集閑逛, 那可是要被人說閑話的。因此取消坊市隔斷後, 因着士子們的嫌惡, 也沒多少商鋪敢去青雲坊開店。
也因此, 白洛在青雲坊可選擇的商鋪很多。那古代的中介, 牙人問她：“小娘子可是要開書坊？這處鋪面好些，挨着淩志書院, 附近也就只一家書坊，生意還好做。”
白洛笑着搖搖頭，“不開書坊，開食肆，專做暮食生意。郎君幫我好好看看，務必要選個學生多的地方。”
牙人都驚呆了，來青雲坊買宅院的人多，買鋪面的人少，有時半年中也見不到幾個，還都是過來開書坊的。哪成想，今日過來一個漂亮的小娘子，開口就是要一間用來開食肆的鋪面，這可不得虧死啊。
“小娘子不然再多考慮考慮。”牙人苦口婆心勸道，“且不論書院士子多窮酸，大多掏不起去食肆的錢。就算掏得起錢的，也講究的很，什麽君子遠庖廚，什麽書卷遠行商，那必然是不肯出書院來吃暮食的。”
白洛點點頭，似乎是聽進去了牙人的話。沒一會兒後，她對牙人說：“郎君所言在理，那便選一處離書院不遠不近，離官員府邸不近不遠的鋪子吧。”
她展顏一笑，眼睛彎彎像月牙兒，“那些官老爺總能買得起食肆的暮食吧。”
如果牙人腹诽能發出聲音，那白洛肯定聽到的是“這小娘子怕不是有病”這類的吐槽。在牙人心中，策名就列者是看不起路邊小餐館的，即使下館子，朱門也須得去來鶴樓這等大酒樓，還得享受包場的排場。
不過有錢的是爺，牙人很具有微笑服務精神，盡管心裏認定白洛有個大病，面上還是客氣地表示這委托包在他身上。
跟着牙人跑了幾個地方，看了又看，白洛便把這鋪面定下了。那鋪子位于明德書院後方，若是走大路去，要跨過一條街。但這鋪子的地理位置妙就妙在，它正前方兩棟宅子間留了一個兩人寬的縫隙，平常這裏的居民愛從這裏抄小路，經過的人不少。
這鋪子距離官員聚集區也不遠，馬車一刻鐘可達。更好的是，這鋪子旁側有一大片空地，雖說現在還是雜草叢生，但只要抽出時間修剪再擺上桌椅，完全可以做成現代路邊攤的樣子。
給牙人交了錢，買下這件鋪子後，白洛立刻又去了趟官府，把這塊空地的租用權确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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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洛潇朝食的時候，鋪子都快閉店了。但呂如素卻一反常态地沒有早走，不僅她沒走，陪同她一起來的葉纖雲也沒走，來鋪子中打工的雲少爺也沒有，并且三人還吵了起來。
白洛剛上二樓時吓了一跳，本想前去勸阻，但走近聽到他們吵架內容後，反而不急了。她給自己倒了杯蜜桃烏龍茶，緩了緩磨嘴皮子半日的渴意。
也不怪白洛不急，呂如素那邊的争吵無異于小學鬥嘴，呂如素和雲鶴二人以來我往，吵到最後只能說些“你才是蠢！”這樣的話來侮辱對方。
葉纖雲有一搭沒一搭陪着吵架，偶爾插一句嘴。本來眼皮都快合上了，但看見白洛立刻又精神了。
她跑到白洛面前，歡喜道：“姐姐可算是來了，我都等姐姐好久了。”
葉纖雲跑了也不影響呂如素和雲鶴菜雞互啄，他們只是看了這邊一眼，就繼續罵戰。
白洛看那邊一眼，又笑着問葉纖雲：“你不去幫素素？”
葉纖雲先是撇嘴，“有什麽好幫的？那兩人哪裏是真的吵架，看着倒像是打情罵俏。”
這倒是出乎白洛的預料了，她本以為呂如素會很讨厭雲鶴。
“素素說雲鶴讨厭，可總是三句話兩句都是雲鶴。這哪是真讨厭呀？”葉纖雲湊近白洛的耳邊，輕聲道。
說的也是，白洛又瞅了那邊一眼。倒是沒察覺，這二人何時心意相通了。莫不是罵着罵着，罵出了感情？歡喜冤家大多如是。
她又看葉纖雲，“葉小娘子找我何事呀？”
葉纖雲眼睛滴溜溜一轉，臉上堆滿了笑，拉着白洛到近處坐下，“好姐姐，我受人之托，你可莫要嫌我煩。”
白洛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先說，我看情況再決定。”
葉纖雲苦着臉道：“我說了，姐姐可莫要惱我。我絕非是有意打聽，實在是、實在是無涯哥哥臨行前鄭重托付我，讓我撮合一下姐姐與王爺。故，我來問一問姐姐的心意。”
她的心意？原來葉纖雲今日是來做媒的，可她卻來錯了地方。
“我心意如何王爺已然知曉，纖雲若想成就佳話，不若去問問王爺的意思。”白洛微微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人已避着我多日，可見是妾有情郎無意。”她冷着臉起身，感覺尊嚴和真心被人踐踏，一顆心如墜冰窖。
她轉身欲走，“快午時了，你們要在何處用午食？”
“午後我叫了姊妹去踏青，午飯便不用了，留到午後再用。”
“春日裏天好，野餐也是個好消遣。”白洛道，“前幾日我得了些模具，便做些蛋糕，烤幾個餅子，你帶去吃吧。”
葉纖雲眼睛瞬間亮起，叫了一聲“好”，而後她才發現自己忘了本意，被白洛用美食帶偏了。
她不服氣，便跟着白洛去了後廚房，想要再與白洛說道說道。
“怎麽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端王對姐姐的心意，我們都看在眼裏。”
白洛将雞蛋液、白糖和牛奶攪拌均勻，又加入油，面粉和泡打粉，用打蛋器攪拌成金黃色的面糊。
“我知姐姐的心意亦是如此。”
白洛取出了前幾日托匠人做好的模具，這些模具是她畫圖，專門找木匠做的。她畫技不高，畫出來的也是簡筆畫，但木匠水平高，給她做的模具圖案簡單可愛，充滿童趣。
“咦，這個貓爪好可愛。”葉纖雲拿過一個貓爪模具，感嘆道。
“哇，那個五角形狀的也好可愛，好像天上的星星呀。那是什麽，是動物嗎？”葉纖雲一手一個模具，細細看着，簡直愛不釋手。
“五角形狀的就是星星，你右手拿的是小熊，你捏的部分是小熊軟軟的耳朵。”
葉纖雲皺起鼻子，“熊怎會可愛？那可是一爪斃命的猛獸。”
白洛拿過模具，倒入面糊，“你這樣想，用這模具做成小蛋糕，你拿着吃，那小熊是不是被你拿捏在手中了？也不必懼怕它們的利爪，你可以先咬掉它們的耳朵，再把他們拆吞入腹。”
葉纖雲：“......聽起來我好殘忍。”
白洛笑笑，把裝好面糊的模具送入烤爐，又燒開水煮洋芋。
葉纖雲餓了，只是聞着清水煮洋芋的香味，便狠狠咽了口水。
不過，随即她想到，自己又被帶偏了，她艱難道：“姐姐，端王他心中必然是有姐姐的。”
這洋芋好香！
“他躲着姐姐必然事出有因。”
小蛋糕的香味也飄出來了，可惡！
“他準是在謀劃一件大事。”
白姐姐開始把洋芋壓成泥了！她又加了些糯米粉......她擺出奶酪做什麽？莫不是要包在洋芋泥中？
“聽阿爹說，端王府在收平民皇後的書卷，古籍也要，話本也不放過。”
白洛包奶酪的手一頓，“他收那些書作甚？”
“本意我們自然都不清楚，但端王從不做無意義之事，他或許是想借着這些書來陳明些什麽。”
白洛垂眸，将奶酪包進了洋芋糯米泥中。
他躲着自己的時候，原來是在做這些麽？用話本中的故事來說服皇上和太後，聽起來并不是靠譜的主意。
“前代平民皇後，多麽？”
葉纖雲思考了會兒，才答道：“不多，幾乎只出在開國皇帝那一代。不過，要算上平民皇妃，王妃，诰命夫人，那就很多了。”
白洛眼睫顫了顫，将包好的洋芋餅放入平底鍋中煎。熱油發出滋滋的聲音，香氣溢出，洋芋餅表面慢慢變得金黃。
葉纖雲猛吸了一口香氣，道：“這餅必然好吃，姐姐手藝真是妙極。”
白洛輕輕扯了下嘴角，心中忽然亂成了一團麻。她小心地将洋芋餅翻過面，又将鍋鏟交到葉纖雲手中，“看着時候翻面就可，我再去給你們煮些牛乳茶喝。”
切些蜜桃果粒，放入瓶中，撒上一層蜜桃果醬，再倒入烏龍茶和牛乳，淡淡粉色的蜜桃烏龍牛乳就算做好。白洛不停地攪拌着裝牛乳茶的瓶子，借助這個動作平複思緒。
又過一會兒，葉纖雲那邊将土豆奶酪餅盛出，小蛋糕也烤好了。白洛将這三樣放入三個食盒中，兩個給了葉纖雲，“給你和素素吃的，回去放在溫盤中，帶去郊外吃也不會涼。”
葉纖雲還想說什麽，被她推出廚房了。
剩下一個食盒中放着的是溫盤，略微沉一些，她将食盒拎在手上，看了端王府方向一眼，擡步走出了店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