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牛一毛
沒過幾天,謝無涯就來了消息,告訴白洛秦掌櫃的鋪子歸她了。
鋪子能以很低的價格拿下,謝無涯絕對出了不少力,白洛一高興,又做了些早茶點心,配着沙拉醬裝了一食籃,給謝無涯送去了。
接下來,她就開始忙開店的事。
賣烤冷面的一個月裏她賺了不少銀子,留下一部分菜肉的固定支出和生活費之後,剩下的她全部投入到新開的鋪子中。
她不願意将就,原店鋪留下的東西一樣沒留,全部推翻了重裝。
原本的朝食鋪有兩層,一層用來待客,二層用來住人。重裝過後,一層規規矩矩擺了三排四角桌,每排之間留有很大的空隙供上菜和出入。
在一層房間的西北角、通往後院的門洞處,擺放了一張大桌子。她打算以後在這裏擺滿半成品,供客人挑選。
二層布置得精致了不少,左側用屏風和隔斷圈出了幾個區域,稀疏地擺放了幾張四人桌、二人桌。右側用磚木壘起四個雅間,以梅蘭竹菊命名。
她舍得花錢,又精益求精,原本昏暗破舊的鋪子搖身一變,成為了清雅明亮的朝食茶樓。
這些日子裏,來她這裏買早點的人終于少了些,雖然還排隊,但已經達不到百人的壯觀景象了。
一月過去,大家的新鮮勁兒也過了,況且別的街道上也有替代品,雖然味道不大正宗,但也算可口。
白洛對于生意不再火爆這事兒很是淡定,周遠、王滿賢卻急的滿嘴燎泡,面對她好幾次欲言又止。
鋪子裝修完,下一步就該定下早點蔬菜肉食的供貨商,然後再招一批能幹本分的人。就在此時,白洛發現自己囊中羞澀了起來。
沒辦法,只能讓藏起來的流沙包提前出來亮相了。
經常來買烤冷面的熟客發現,今天的朝食攤有些不一樣。
許應水經常過來安如坊買手抓餅,他是謝無涯公子的擁趸。在他看來,當世文人,論寫詩,無人能超過謝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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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當年,謝無涯年僅十歲,便能在無數才子參與的曲水流觞席中不落下風。十三歲時所做梅花頌與花月夜,引得文人墨客争相傳抄,現在仍會拿來在詩會中比較。
只可惜,謝無涯沉迷飲酒作樂,現在已經很少作詩了。但這也不妨礙他支持謝無涯,凡是謝無涯喜愛的東西,他一定要買來欣賞。凡是謝無涯吃過的東西,他必要買來品嘗。
況且......手抓餅是真的香。
他見證了白洛的小吃攤由頂峰時排隊上百人,到現在排隊只幾十人。不用搶購手抓餅後,他起床越來越晚了。
可是今日,他明明比昨日還早了一些,怎的前面已經排了一百多人了?
難道添新菜了?
摸不到頭腦的他走到隊伍最前方看了一眼,發現了一樣熟悉的吃食。
包子。
不對,那不該是普通的包子。擺在這裏的,不可能是普通的包子。
許應水天馬行空地想象,難道裏面加了人參鹿茸?
眼睛又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那是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即日起花費滿一百文,即可贈送折扣券一頁,流沙包一個。
恰好現在排到的這一位客人滿了一百文,徐應水看見雪肌玉膚的掌櫃柔和一笑,取出了個小冊子,撕了一頁交給了客人。
他眼尖,看到那頁紙上寫着:艇仔粥,原價一百五十文,現價一百二十文。紙的右下角蓋着印章,印記是白洛二字,想來是掌櫃的名字。
不過這個艇仔粥的價格也太貴了些,單從名字來判斷,他知道這是一碗粥,但即使是肉糜,三十文一碗也夠了,這個粥究竟憑什麽賣這麽貴?
他家境不錯,但人卻不是鋪張的傻子,當下便心想,他是絕不會花一百五十文喝碗粥的。
輪到他時,他照例每樣吃食都來了一份。
白洛早和他混熟,見到他來,和他打招呼:“許公子早,今日滿一百文會送優惠券和流沙包,許公子要再買些湊一百文嗎?”
他矜持地搖頭,“這些便夠了。”
趁着白洛打包的時機,他開口問:“優惠券中寫的,是你們朝食攤要上的新吃食?”
白洛聲音帶着笑:“是上新,不過不是這裏,而是對面。”
她語氣中帶着自豪:“我們要開店了,就在對面,希望許公子到時能賞臉。”
“嗯。”他随口應了一聲,心中卻隐隐起了一絲期待,并且想着既然你都求我了,到時候我便大駕光臨一次。
拿到自己的朝食,又一次剛要離開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是乳香,比沙拉醬更加香甜,比手抓餅更加誘人。
味道的來源是.......
那個平平無奇的包子!
那個包子好像叫流沙包。
使勁咽了兩口口水,他的雙腿邁出又收回,如此重複了幾次,他終于下定決心。
“那個,掌櫃的,再給我拿五份手抓餅,五份烤冷面。”他眼神躲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白洛卻習以為常,她從熱氣騰騰的蒸籠中取了一個流沙包,“許公子先吃包子吧,現在沒地方坐,請等候一下。”
徐應水只來得及敷衍地應了聲,便走到一個人少的角落,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流沙包。
“啊,好燙。”
他不停地哈氣,讓冷氣進來,同時緊緊閉着牙齒,不讓一絲一毫的餡料流出。
太好吃了!
別家的乳餅,乳酪做的再好,總有股腥味。
但這家的不會,也不知道掌櫃如何做到的,将極容易有腥味的蛋黃和牛乳融合到了一起,甜而不膩,香而不腥。
包子皮也做的綿軟無比,甚至用不到牙齒,只憑舌頭便将包子皮弄碎。
若他們新開的那家店裏,所有的吃食都是這個水平......
不就是一百五十文一碗的艇仔粥嘛,我買了!
徐應水拎着無數油紙包,臨走時眼淚汪汪地看向蒸籠,裏面已經沒有幾個包子了。
哇,看那個包子,它又白又圓,真是可愛。它一定等待着我把它帶回家,洗手更衣,然後慢慢吃掉。
可是他今天已經花了一百多文,不能再花了。
包崽,就麻煩你們等我一天,等我拿上銀子,明天必定帶你們回家,讓你們的爺爺奶奶,哥哥姐姐知道你有多好......吃。
這樣的情況發生在無數個品嘗過流沙包的人身上,周遠看得大笑,和白洛說:“你看吧,不止我和曲老頭,別人吃過流沙包也是一樣的反應。”
白洛:“......”
就這樣贈送了幾天流沙包,她的生意起死回生了。
曲老漢開店幾十年了,稱得上見多識廣。但當他看到攤販前重新排起的長隊時,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但他也知道,憑借洛丫頭的好手藝,吸引這麽多人是應當的。
他佩服白洛的是,這丫頭似乎總有無窮無盡的主意,不止是在做菜方面,在做生意上更是。
就說洛丫頭做的優惠券吧,他已經聽過好多客人說期待上面的吃食,還有只打算買五張餅的,一聽說有優惠券能領,便加這加那個,湊到了一百文錢。
憑借這小小的優惠券,白洛既促進了食客花錢,也讓食客們對未來的店鋪産生了期待。
一日,一輛尋常的馬車路過了白洛的小攤,停在了人少的路旁。
白洛放下了手頭的活計,對身旁的吳彩霞道:“我離開一下。”
走到那輛不起眼的馬車旁,她微微彎腰,恭敬道:“民女見過端王。”
裏面的人道:“白姑娘,請進來說話。”
端王神色微倦,但仍坐得筆直,正拿着一冊案卷在讀。他穿着朝服,墨發被一頂玉冠束起,線條刀削斧鑿,俊朗無雙。修長的手執案卷,細細研讀,又添儒雅。
見她進來,端王将目光從案卷上移開,落到她身上:“是如何知道車中坐的是我?”
“民女認出了王爺的車夫。”
端王的車夫和白洛只見過一面,還是在她最繁忙的情況下。
再開口時,端王的聲音帶了幾分賞識:“怪不得白姑娘能将一個小攤經營到如此地步。”
他頓了頓,又道:“本王今日來,是想和白姑娘做一個交易。姑娘可還記得一月前,在你們馄饨攤鬧事的胡一等人?”
白洛眉頭微挑,神色了然:“王爺想用不處罰我雇小乞丐鬧事,來換取謝什麽?”
端王輕笑一聲:“果然聰明。前幾日聽謝三說起,白姑娘要開新店,上新菜式。既如此,白姑娘可否公布現有吃食的配方,告知天下商販?”
端王神色輕松,話語中卻帶了不可反駁的氣勢。
誰料到,白洛卻一口拒絕了。
端王眼神複雜地打量着白洛,指尖摩擦着手中的白玉杯,“姑娘不怕坐牢麽?”
白洛神色淡淡:“怕,但民女更怕失去配方。”
端王好看的眉皺在了一起。
“不過——”白洛露出笑容,“若是王爺肯用別的東西換,這個配方也不是不可以告訴別人。”
“什麽東西?”端王下意識開口,但猛然發現,自己可能落入了一個圈套。
“哦,對王爺來說肯定是九牛一毛啦。也就是幫我拿到品質最好、價錢最低的蔬菜肉食,嗯,最好是宮廷采購指定的商鋪裏面的。再幫我尋幾位嘴巴嚴,手藝高的老廚子,我開店需要一些人手。如果可以,能不能再減免我新店幾個月的賦稅?對了,新店的牌匾能否用王爺的墨寶呢?”
端王:“......”
這叫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