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 我們結婚吧
說起淩宛青的控制欲，喬言藝深知，沒有人比她更有發言權。
自打記事起，大魔王就對她高标準嚴要求，從穿衣打扮到興趣愛好，從學習成績到獲得的榮譽，甚至于交什麽樣的朋友，都有大魔王幹涉的痕跡，似乎大魔王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用途就是用來滿足追求完美的心。
大魔王從來不會問她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成長過程中如此，婚姻的選擇亦然。
喬言藝接觸過的相親對象無一例外經過淩宛青的篩選，共同點在于家世顯赫。其中大部分見面十分鐘內就把未來生幾個孩子考慮好的，也有像李嘉睿那樣與她一拍即合的，而周臨蕭稱得上是他們中的異類。
侍者上菜的過程中，包廂裏有短暫的安靜，比起淩宛青的絮絮叨叨，喬言藝愛極了這樣的安靜，她很有閑情逸致地思考着旅行究竟要去非洲大草原圍觀動物遷徙還是找個海島放松身心，還沒權衡出利弊，思緒又被淩宛青刺耳的聲音拉了回來。
“我費勁心力把你嫁進周家是為了什麽？演戲演戲不行，唾手可得的代言都想着拱手讓人，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沒用的女兒。”
聯姻無非利益為先，喬言藝很清楚，淩宛青是想讓她争取最大化的利益，好在日後被老公抛棄的時候不至于太難看，丢了家族的面子。
是啊，在淩宛青眼裏，她注定低人一等，那些優秀的厲害的從來都是別人家的小孩。
喬言藝很少反駁淩宛青，因為一旦反駁，淩宛青會變本加厲數落得更兇，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興許是淩宛青說累了，又興許是看到她感覺到厭惡，撂下一句“氣都被你氣飽了”頭也不回走出包廂，喬言藝暗自松了口氣。
滿桌子菜一口沒動，她心想點都點了，拿起筷子一個人慢悠悠吃起來。
午間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透過散尾葵盆栽，落得一地斑駁的光影，暖暖的，驅散了心底的涼意。
離開素食餐廳，喬言藝沒有回星瀾灣，而是去了卡希亞。
結束和大魔王的對峙，她不僅沒覺得輕松，反而身心俱疲。
下午沒有行程安排，喬言藝卸完妝貼了張面膜躺在床上放空，手機震動，收到淩宛青發來的消息：拿不下梅登代言你別認我這個媽。
喬言藝長長吐了口氣，将手機關機，丢到枕頭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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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聽淩宛青念叨梅登代言人的次數多了，喬言藝閉上眼，周臨蕭的身影在她腦海裏不斷地閃啊閃，她擡手對着那道身影重拳出擊，卻無論如何都揮散不去，她不由想起他們頗有戲劇性的初次見面的場景。
淩宛青早年也曾是梅登代言人，因此和周臨蕭爺爺周景山私交甚好，而喬言藝和周臨蕭的相識其實是周老爺子先提的，淩宛青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那時喬言藝剛結束畢業典禮，當晚被淩宛青火急火燎安排到相遇西餐廳，會見傳說中的梅登太子爺。
相親這事兒大抵一回生，二回熟，之後得心應手，再接着就變麻木，喬言藝見周臨蕭的時候已經到了麻木的最高級別，以至于淩宛青在電話裏叮囑她好好打扮，她只是随口應聲，套了件寬松的白色衛衣，戴上棒球帽，純素顏直接出門。
不得不說，梅登太子爺架子真夠大，她已經坐在包廂裏半小時，人影都沒見着。
視線從手機時鐘上收回，喬言藝有些煩悶，拿起卡片相機拍攝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按動快門的瞬間，耳邊傳來低沉的男聲。
“喬小姐，久等。”
液晶屏上定格的影像有些模糊，喬言藝毫不猶豫按下删除鍵，将相機放回包裏，這才擡頭，對上那人的視線。
侍者拉開椅子，他理所當然坐下，拿起菜單開始翻看，全程不疾不徐，一句多餘的解釋也不說，完全沒有身為遲到者的自覺性。
即便這位梅登太子爺臉再帥，腿再長，都無法泯滅喬言藝頗深的怨念，“不算久，我還可以再多等一會兒。”
周臨蕭不知是沒聽出她的潛臺詞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竟然煞有介事點頭，惹得喬言藝十分無語，并且慶幸沒聽淩宛青的話，把時間消耗在梳妝打扮上。
相親無非走個過場，既然雙方都不重視，那麽沒必要在這虛度光陰。
喬言藝“啪”地一下按住周臨蕭面前的菜單，開門見山道：“吃飯大可不必，完成長輩安排的見面任務，我們可以回去交差了，你跟你爺爺說我們不合适，或者我委屈點，你說你看不上我也行。”
這家夥一副對她愛搭不理的樣子，很明顯也抱有類似的想法。
男人愛面子，那麽她來當這個戳破窗戶紙的壞人也無可厚非，瞧瞧她多厚道多講義氣。
喬言藝拎起單肩包正準備走，周臨蕭倏然開口：“相遇的菲力牛排源江市數一數二，不嘗嘗再走，對得起你等待的時間嗎？”
對哦，憑什麽我苦苦等待一個好處沒撈到就閃人？
這不公平。
行，那我吃塊牛排再走。
喬言藝覺得周臨蕭說的很有道理，把包放下微微一笑：“不好吃我就給差評，評價裏留你電話，讓餐廳經理把賬算你頭上。”
前陣子在劇組拍戲，導演對演員身材要求極高，喬言藝葷腥油膩不沾，吃了幾個月“草”，結果周臨蕭口中數一數二的菲力牛排才切了一塊送進嘴裏，她轉瞬間從草食系動物變成肉食系動物：這什麽人間美味，太好吃了吧！
當然了，喬言藝表面還是很淡定的，淡定到吃完牛排也沒有留戀，再次拿起單肩包站起來，這時候周臨蕭又說：“喬小姐很着急去趕下一場？”
這人怎麽回事，問題還真多啊。
基于長輩的面子，喬言藝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過于不耐煩，只好有問必答：“你猜？”
周臨蕭放下手中的餐叉，注視而來，喬言藝只覺得他深邃的眼眸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捉摸不定。
“喬小姐是個明白人，我有話直說了。”
不過才第一次見，哪有這麽多話要說。
好奇心驅使，喬言藝坐下，洗耳恭聽。
“出身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不論為人處世還是感情婚姻都必須以家族利益為先，與其說身不由己，倒不如認為這更像一份責任和使命。”
周臨蕭說的沒錯，外人眼中看似光鮮亮麗的他們，其中的利益糾葛只有經歷過才會知道，說起來挺無奈的，面對很多事，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是不想選，而是根本沒得選。
“所以呢？”直覺告訴喬言藝，周臨蕭絕不是為了和她講道理這麽簡單。
周臨蕭：“既然和誰在一起都是各取所需，你大可不必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趕場上。”
仿佛內心的想法被人無情戳穿，喬言藝不喜歡這種感覺，故意反駁說：“無聊嗎？我不覺得呀，通過相親我可以認識很多人，聽他們講自己的故事，再和他們暢談人生理想，借此機會拓展人脈，為以後自主創業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番話假到喬言藝自己都聽不下去，随之而來的是周臨蕭毫不遮掩的輕哂，像是在笑話她的虛僞做作。
連阿谀奉承都懶得表示，他倒是挺誠實，和她之前接觸過的異性都不一樣。
喬言藝同樣也很誠實，揚起下巴，傲慢地問：“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周臨蕭反問：“你們娛樂圈的人都這麽自信？”
既然他這麽說，言語間還有點無奈，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喬言藝心裏舒坦多了。
如果這人不僅看上她又是個愛死纏爛打的，删了他的聯系方式，說不定還會到大魔王面前參她一筆，到時候事态發展不受控，她會死很多腦細胞，想想都可怕。
喬言藝唇角輕揚：“那我就放心了，祝福周先生早日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
又是一聲輕哂毫不遮掩傳來，喬言藝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不明所以看向周臨蕭：“你什麽意思？”
我祝福你你還不樂意，難道非得讓我點燃幾百萬只鞭炮把這份真情填滿源江市每條大街小巷才行？
周臨蕭往喬言藝面前的高腳杯中倒了半杯白葡萄酒，淡聲道：“我不喜歡把精力放在處理感情問題上，相信你也是。對我而言，你是個合适的結婚對象，對你來說，如果不想讓相親永無止境進行，可以考慮嫁到周家來，你想要的一切，周家都能給得起。”
哪裏合适了，她怎麽沒看出來？喬言藝暗自腹诽，一邊想着太子爺未免自信過了頭，一邊很客套地說：“你的提議我會考慮。”
考慮而已，也沒說非要她給個交代。
圈子裏有多少人渴望攀上周家這根高枝喬言藝當然知道，并且她深信，憑借太子爺的地位，再加上帥氣的外表，根本不愁沒有女人投懷送抱，也許今天對她這麽說，明天又對別人這麽說，反正都是結婚，誰先答應他就選誰，傳說中的廣撒網不過如此。
不過她必須承認，周臨蕭有句話說得很在理，感情這東西，勞心勞力又勞神，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不受此羁絆。
喬言藝從小到大見證過太多父母間的争執，哪怕後來他們分居，每年只在她生日的時候私下見面，都避免不了因為一點小事向對方開炮。可笑的是，一旦需要夫妻合體出席公開場合的活動，他們竟然能裝作恩愛有加的樣子，被媒體大肆宣揚報道，至今都無人察覺。
還有那些炫耀老公送鑽戒送豪車豪宅的全職太太們，喬言藝覺得她們很可憐，即便知道老公在外面花天酒地，卻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麻痹自己。
然而，作為喬家的女兒，生來有聯姻的義務，只是她骨子裏的抗拒把時間延長而已。
喬言藝原本以為和周臨蕭吃頓飯這事兒就翻篇了，回到卡希亞卻被淩宛青在電話裏數落了整整一個小時。
“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放着周家的男人不要，準備出家當尼姑？”
“從小到大幹什麽都不行，沒有一點像我，我真後悔把你生出來。”
“周老爺子什麽身份，讓你見他孫子是給你面子，不努力争取，我看你是瘋了，活該被人看不上。”
……
AirPods裏，淩宛青尖銳又刺耳的聲音不斷充斥，喬言藝全程沉默，只剩麻木的嘆息，甚至冒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是不是只要聯姻就能離開這個家，擺脫大魔王。
漫漫長夜的煎熬，喬言藝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第二天醒來，收到周臨蕭的消息：考慮的怎麽樣。
消息送達時間很顯眼：淩晨3：56。
聽聞太子爺常年世界各地飛，喬言藝對時間并未有過多糾結，只是意外，他竟然記得她說過的話。
喬言藝平躺着，将手伸出被子，按動手機屏幕回複：因為不想和你有瓜葛，我媽罵了我一整晚，看不出你還挺厲害的，我媽那麽挑剔的人，都能被你征服。
喬言藝心裏憋得慌，想找個人唠嗑，如果這人不是周臨蕭，也能是別人，既然他的消息來了，回他是很順手的事，很快，周臨蕭給她轉賬五千，附言“精神損失費”。
喬言藝：“……”
還真是簡單粗暴的安慰方式。
她當然不會收，等着二十四小時後自動退回太子爺的賬戶，未曾料想，太子爺不僅沒消停，又給她發了同等數額的九個，滿屏幕轉賬記錄擺在那，看起來非常賞心悅目。
炫富誰不會啊。
喬言藝玩心大發依葫蘆畫瓢，狂戳屏幕給周臨蕭迅速轉了九筆，一副“比比誰更有錢”的不屈不撓。
發出第十筆之前，她特地添加了轉賬說明，周臨蕭收到時看到五個字：我們結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