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月光的浪漫
在方家, 方媽媽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她平時不常發表意見,但只要她提出要求,父子三人從來沒有不滿足的。
更別說她要做李晉的親家奶奶, 方錦時第一個贊成。
不過,發給李晉的畢竟只是氣話, 方媽媽還沒有不理智到用兒子的幸福去賭氣。
解決完李晉的事情,幾人就方錦時的感情問題展開長談, 提出了自己的顧慮。
其實說來說去,無非是怕顧拓表裏不一, 将來欺負方錦時, 而他們家的財力不足以給方錦時撐腰。
方錦時聽了, 又是感動, 又是好笑:“爸爸, 媽媽, 哥哥,怎麽在你們眼裏我竟然變成小可憐了?我像是好欺負的人麽?”
聽了這話, 方爸爸想起兩個兒子小的時候, 方錦宸搶玩具從來沒搶贏方錦時。有時候是他讓着弟弟, 但更多的時候,是方錦時想些花花主意,蒙騙了方錦宸, 讓人心甘情願上繳玩具。
方媽媽想起方錦時讀幼兒園的時候,大班的班霸見他長得白白嫩嫩, 想要欺負他, 被他奶聲奶氣一頓臭罵,還聯合同學一起抵制他,只把平時橫得不行的班霸同學氣得直哭, 鼻涕泡都吹破了幾個。
遠的不說,方錦宸想起近段時間,李晉的傻逼行為頻出,他家小時總有辦法怼回去,讓李晉跳腳。
——他家小時從來不是任人欺負的主!
方錦時又拿出了說服方錦宸的那番話:“其實你們會有這樣的顧慮,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清楚顧先生的為人。你們心中的顧先生,是活在流言裏的顧先生,真實的顧先生不是那樣,他會理解我,包容我,保護我,他對我很好。”
方家幾人自然不會輕易相信這話,陷入熱戀的人總會美化自己的對象,在他們看來,方錦時不外如是。
雖然單看宴會場上顧拓的表現,也還算溫柔體貼,但是人心易變,李晉還曾經是個癡情種子呢!
方錦時看出他們的不以為是。
又換了個切入點,道:“再者,我也不是戀愛至上的人,請你們相信我,在戀愛的過程中,我不會喪失自己的判斷力,也不會失去分手的勇氣。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我們走不到一起,我會主動提分手,不讓兩人走向如今我和李晉這樣難堪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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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他看來,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方家人知道攔不住他,聽了他這番話,知道他還算理智,總算安心一些。
方媽媽嘆息道:“小時,你自己有主意,我們也願意尊重你,只希望你不要忘了,無論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們家人說,我們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方錦時心中一暖,笑着點頭。
長談結束,時間已經不早了。
方錦時沒再聯系顧拓,怕打擾他休息。但是李晉這事他放在了心上,狀肯定是要告的,不然小外甥都無法無天了!
第二天,方錦時和顧拓約在上午。
顧拓早早來接他,先帶他去喝了個早茶。
兩人簡單吃過,方錦時捧着茶杯,把李晉的事一說,在氤氲的霧氣裏擡眼看顧拓。
顧拓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語氣裏卻藏着幾分失望:“沒分寸的東西!”
方錦時很贊同顧拓的評價,李晉但凡心裏有點逼數,都做不出這種事來。
他頭疼道:“他就是太閑了,整天對別人的私事指指點點。”
說者無心,卻給顧拓提供了思路。
顧拓心想,确實是這樣,要不是閑得發慌,李晉哪來那麽多精力關注別人的生活?
他用拇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一點水汽沾濕在指腹上,心裏突然有了主意。
——李晉如此得閑,無非是工作太順,工作太少。他上次還讓他幫忙牽線,聯絡生意,他就給他多聯絡幾個,讓他好好歷練一段時間,也好磨磨浮躁的心性。
李晉還不知道一大波工作即将來襲,他昨天回家以後悶悶不樂,開了幾瓶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如今還在酣睡。
睡夢中,好像有一把鐮刀懸在他的頭上,死神在暗處盯梢。
他感覺有點冷,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喝多了茶,方錦時想上廁所,就獨自去了洗手間。
走出來時,正看到他舅舅劉賀城從拐角經過。
劉賀城滿面紅光,笑呵呵的,正和身邊西服革履的年輕男人說話。
方錦時依稀聽見幾句,見兩人相談甚歡,便沒去打擾,轉身走去。
吃過早茶,顧拓按照早早準備好的約會攻略,帶人去看了電影,聽了音樂會。
有雅有俗,總能投其所好——給顧拓出謀劃策的李一洲如是說。
兩人坐在電影院裏,吃一個桶裏的爆米花,黑暗中手指相觸,都是無聲的示愛。
坐在音樂廳的軟椅上,方錦時犯困了,顧拓就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上,讓他小憩一會兒。
方錦時抵在他的肩窩,胸膛随着戀人的呼吸起伏,總覺得十分安心。
沒談戀愛的時候,顧拓以為這些事情會很無聊,遠不及辦公掙錢帶來的成就感。
和方錦時在一起以後,他才知道,只要心愛的人在身邊,漫長的電影和音樂會都不再無聊。
有趣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顧拓訂了餐廳,兩人一起吃了個早晚餐。
吃過飯,還不到六點鐘。
秋天的天黑得早一些,然而今天的夕陽卻爬得慢吞吞的,好像舍不得與白晝分手。
方錦時的心情也是一樣,他拉着顧拓找了無數個話題,一個勁說個不停。
顧拓看穿他的心思,只微微一笑:“既然說好把今天給你,陪你到淩晨也是可以的。小時,你願不願意安排我們接下來的行程?”
方錦時眼裏放光,計算一下時間,笑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是方錦時帶顧拓去,其實還是顧拓開車,方錦時負責指路。
低調奢華的限量版轎車從寬闊的城市街道緩緩駛向郊區,然後停在了大片花田裏。
兩人抵達的時候,如血的夕陽已經漸漸暗淡,夜幕緩緩拉起。
幾盞太陽能燈立在花田裏,把整片花田照亮。
方錦時引着顧拓下車,伸手一指:“就是那邊了!”
顧拓聞言,展眼望去,只見那花田面積極大,種植着幾十幾百種花,好似天女織起一匹色彩斑斓的錦緞。
花田的盡頭有一幢小樓,方錦時帶人往裏走,邊走邊介紹說:“這裏住着一位老伯伯,是一位花農。我店裏的花就是他提供的。他種花的手藝很好,你看着花,長勢都很不錯。”
在種花方面,老伯伯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他把花田劃分成一塊一塊,種上不同的花。有些花打着花架,有些花養在棚子裏,還有些花喜陰,就養在背光處。
顧拓一路看去,只覺得路燈的光雖不明亮,那些花兒卻不斷釋放着自己的生命力,一朵朵光彩照人。
因為方錦時的緣故,他認識了很多花,也有了惜花的心思,經過時走得很小心,不攀扯橫生的草葉。
走到花田的中央,領路的方錦時忽然停下腳步。
顧拓疑惑:“怎麽了?”
他低頭,順着方錦時的目光看去,只見白色的滿天星落在戀人腳上,交錯的枝葉勾纏着方錦時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腳踝。
綠的葉,白的花,還有比滿天星更白的方錦時腳踝處的肌膚,形成一幅極具美感與視覺沖擊的畫。
顧拓抿唇,深沉的眼眸裏翻騰着欲色,被他強壓了下去。
方錦時渾然不覺,看着那依依不舍的滿天星,倏地笑了:“顧先生,你看,我被星星抓住了。”
他笑時,分明比星星還要耀眼。
其實何止滿天星,顧拓也想抓住他,把他桎梏在自己懷裏,任他予取予奪。
然而他只是笑笑,配合方錦時說了一句俏皮話:“小時你別動,等我來解救你。”
方錦時沒料到顧拓會這麽回答,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
就見身材高大的男人陡然俯身,彎下腰,小心地伸手,替他解開纏繞的滿天星。
方錦時眼裏的顧拓,縱然不是高高在上,但也從沒有俯身到塵埃去的姿态。
他彎腰,他低頭,只為了解他的困,替他撫開一枝纏人的花。
方錦時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好像被剛剛飛過的花蝴蝶撞進了心窩,在他心上撲扇,教他心癢難耐。
感動是自然。
但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方錦時下意識要躲,嘴裏推辭着:“顧先生,我自己來……”
“別動。”
顧拓抓住他的腳踝,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方錦時頓時沒了動作,只不安地垂下眼眸,看着男人寬闊地脊背,想象他此刻認真仔細的模樣。
顧拓的手掌熱燙,而他的腳踝冰涼,冷與熱碰撞在一起,好像有一陣電流經過,引起顫栗。
方錦時的睫毛狂顫幾下,臉頰漸漸透出了粉色。
顧拓一手握住他的腳踝,只覺得他太瘦了,憐惜地撥開他腳上的滿天星,仰頭看他:“我從星星那裏解救了你,現在——換我抓住你了。”方錦時俯視顧拓,只覺得心驚。
明明是他在上,顧先生在下的姿勢,可顧先生眼裏的侵略感,卻讓他萌生出自己被掌控着的錯覺。
雖然心驚,但他并不覺得讨厭。
這是顧先生心動的證明。
他想了想,盡管臉頰飛紅,心中羞窘,但還是積極回應顧拓。
“你早就抓住我了。”
兩人氣氛正好,忽然聽到一道蒼老的聲音,那聲音帶着幾分幹澀,語氣卻很溫和:“哦,小時你過來了?今天怎麽這個時候過來,是要看看最近長勢好的鮮花麽?”
被突然撞破這種親密行為,饒是方錦時一貫想得開,也像受驚的小動物般露出倉皇的神色。
見老人步步走近,他讷讷道:“不,不是,郭伯,我帶我朋友來看花。”
方錦時曾經幾次向郭伯表示自己對這片花田的喜愛,郭伯也很喜歡這個熱忱開朗的年輕人,便向他表示歡迎,歡迎他常來玩,也可以帶朋友來參觀。他這裏的花草有些賣得出去,有些賣不出去,那些賣不出去的要是能多被人觀賞,也能在短暫的花期裏實現自己的價值。
這位老人生性豁達,在老妻去世以後,他就一個人和花草為伴,這些花草在他眼裏,便如同他的兒女。
聽到方錦時的回答,郭伯左右張望兩下:“哦,你的朋友在哪兒?”
方錦時:“……”
方錦時低頭,看見顧拓還蹲在地上,明明面上沒什麽表情,他卻覺得顧拓好像有些不高興了。
郭伯搜尋幾遍,沒找到人,也不在意,樂呵呵道:“想必是被亂花迷了眼,愛花的年輕人我都歡迎!”
正說話間,就見一個年輕男人站起身,他身姿挺拔,氣質出衆,看上去不易接近。
“謝謝款待。”男人如是說。
他一雙黑眸猶如鷹隼,看過來時,眼裏藏着危險的氣息。
郭伯愣愣地瞪大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道:“哦,哦,不客氣。”
心裏卻想:什麽情況?這看花看花,居然看到小時腳底下去了?
方錦時好像從郭伯的反應中看出什麽,忙解釋道:“我被滿天星纏住了腳,我朋友剛剛在幫我解開。”
這麽說好像說得通,然而郭伯心裏還存着疑惑:現在年輕人的友情都是這樣?好起來都能好到彎腰給人解花枝了?
略微一想,郭伯恍然大悟,關心道:“小時啊,年輕人也要注意腰啊,平時搬花送花不要太逞強,搞得自己太累了不好。”
因為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做,被摁頭腰不好的方錦時只能把這件事認了下來:“謝謝郭伯的關心。”
郭伯為人随性,不講那些繁文缛節,只讓他們自己參觀,要是累了渴了,可以去他家院子裏歇一歇,他家院子裝了直飲水,放有一次性紙杯,專供來往的人方便。
方錦時道過謝,拉起顧拓,便往花田深處走去。
兩人走了一截,方錦時指了指面前的一大片綠葉道:“我們到了!”
顧拓往前走了幾步,問他:“這是什麽植物?它還沒開花?”
他仔細端詳面前的花葉,那葉子又長又扁,葉邊帶着點鋸齒痕,他從未留意過這是什麽花的葉子。
方錦時蹲下,在葉片上戳了戳,回答道:“這是昙花。”
顧拓雖然對花草了解不多,但是“昙花一現”這個詞語,他還是知道的。
據說,昙花的花期十分短暫,難得一見,讓他生出幾分好奇。
“小時,你帶我過來,是為了看昙花?”
顧拓一邊問,一邊跟着蹲下來。
堂堂大總裁,在宴會上能夠輕易喝退劉麗濃,刁難劉賀城,這時候和他一起蹲着,卻像兩個小學生。
方錦時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低頭輕笑了一聲。
看向顧拓時,眼裏的笑意還未褪去,只輕聲道:“是的,我想邀你一起看昙花。”
踏着夜色出行,正是為了趕上昙花開花的時間。
提起昙花,人們總會想到昙花仙子和韋陀的悲劇愛情故事。
方錦時原先看了這花,也覺得憐惜。
美則美矣,只是花期太短,就連相關的傳說也是悲傷的故事。
直到某次運花,他聽郭伯說起,當初他向妻子告白就是在一大片昙花花田裏。
昙花難開易謝,身為花農的郭伯想要把這短暫的美麗分享給妻子。
他告訴她,昙花的花語是剎那間的美麗,一瞬間的永恒。他曾經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既然短暫,怎麽能稱之為永恒。但是他遇見了她,他的心裏有了答案——人這一生之于滄海桑田,也不過是短短一瞬,但只要有愛,就能締結永恒。
他問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從今天走到明天,從瞬間走向永恒?”
他說:“老婆子當時就是被我這番話打動了,不然我一個小小花農,哪裏娶得到美麗又優秀的她?”
他說這話的時候,渾濁的眼睛裏亮着光,讓方錦時為之動容。
方錦時當時就想,他要是有了戀人,也要帶他來這裏看昙花。
在昙花花田裏向他告白,告訴他死生契闊,他只願和他留住這剎那永恒。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寫到初吻,今天坐太久了,腰疼,受不住了。
明天見!
再膩歪這兩章,感情部分走得差不多了,就要收尾交代李晉的結局了。
感謝大家的陪伴,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