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蘿莉
吃晚飯的時候餐廳裏已經沒幾個人了,也許是他們來的太晚了,這所療養院大部分是老年人,他們晚飯總是吃得很早。
電視依然調到當地臺,畫面上正一片混亂,尖叫聲此起彼伏,還有一個比較清晰的咒罵聲——可能是來自扛着攝像機的人。畫面上鏡頭正在搖晃着後退,白天涅加爾看到的那位記者正一臉兇殘的追着攝影機——比起日間播報的時候,她現在衣衫褴褛,身上還有個洞,臉色慘白,目光呆滞,應該是已經患上了枯萎病。最後攝影機掉到了地上,鏡頭被幾個人踩碎了,背景裏傳來似乎是攝像師的慘叫。
畫面被切回演播室,一本正經的主播用完全職業化的語調和語速播報着——
“這就是前方記者給我們傳回的關于雨傘公司洩露引發的騷亂的最新畫面。下面插播一條消息——今天傍晚,一名心理醫生和一名刑警在位于郊區的診所內受重傷,由于多區封路導致交通不暢,最終在送醫途中死亡。據悉,這名身中三槍的醫生,為警方雇傭的犯罪心理咨詢顧問,刑警被利刃刺中要害,案發時兩人獨處一室。進一步進展警方正在調查中。下面再看另一則消息,雨傘公司最新發布會将在8點召開,此前,雨傘公司已否認關于洩露事件的傳言……”
涅加爾低下頭,把小梅挑到自己盤子裏的花椰菜又給她放了回去:“不要挑食。”小梅小聲嘀咕了幾句“西蒙就不會讓我吃”之類的,在涅加爾的眼神壓迫下還是乖乖的把蔬菜啃完了。
餐廳的燈閃爍了幾下,電視屏幕也跳了幾下,又恢複了正常,似乎療養院的電壓不太穩。涅加爾沒怎麽在意,督促小梅吃完飯,收拾好餐盤之後,就打算回樓上整理線索。
總算從安全通道爬到了四層,路過電梯間的時候,電梯的指示燈顯示到達,電梯停在了這一層。不知道為什麽,小梅突然緊緊抱住他的腿開始尖叫起來。所有的照明設備都熄滅了,然後又重新亮起來——感覺卻像是蒙了一層灰一般,走廊裏變得有些晦暗。電梯門慢慢的縮到一邊,緩慢而堅定的打開……
裏頭站着一個護士,看不到臉——并非她背對着這邊,而是她根本沒有臉,與其說是個護士,不如說是個無法形容的怪物套在護士裝裏頭——沒有皮膚沒有五官,像一具全身燙傷然後被剝皮的屍骸。那位“護士”一瘸一拐的用它不平衡的雙腿走出電梯,朝着涅加爾和小梅過來。
此時小梅已經吓得不會叫了,涅加爾拎起她開跑,還好怪物的速度并不快,沒有追上來。他快速跑回房間,反鎖上門,把應急用品整理好塞進背包裏。這個時候,療養院的警報聲已經響起來了,凄厲而單調。但是外面卻聽不到相應的人類因此活動起來的嘈雜聲。
他朝窗外看去,外頭已經天黑,霧氣越來越濃,似乎有黑影在朝着這個方向集結。門外傳來什麽東西拖在地上移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有什麽來到了門外,開始沖撞和抓撓門板。
涅加爾很後悔剛才沒有在走廊上取一把消防斧,現在身邊連個襯手的武器都沒有——且不管普通武器對外面的東西有沒有效,有總比沒有好。小梅開始小聲的嘤嘤哭泣起來,涅加爾蹲下抱起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的,會沒事的。小姑娘雖然停不下哭泣,但是情緒似乎稍微穩定了一些,這時候,外面的怪物也停止了攻擊,應該是轉移了目标。
涅加爾推開門,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地上有幾道拖出來的棕色痕跡,很像是剛才那名“護士”移動的時候在地上擦出的痕跡,這道痕跡已經順着走廊拐了個彎,不知道最終上哪去了。他趁這個機會抱着小梅出來,警報聲依然在響,聽得人很心煩,他站在電梯口按了下降的指示燈,小梅又再次不配合的表示不願意坐電梯。涅加爾有些不耐煩的想勸她聽話,這時候電燈又閃了幾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走廊那頭過來了。
他只好選擇從安全通道跑下樓梯,謝天謝地沒在樓梯上遇到什麽。療養院裏的人似乎都消失了,霧氣已經飄進了敞開着各扇大門的一樓大廳,在霧氣裏涅加爾發現了好幾名和護士類似的怪物,幸好他們都和那護士一樣行動并不快,他有足夠的機會脫身。
他跑向外面停車場,卻聽到一聲巨響,接着是黑暗和大霧中炸開的巨大火球以及燒焦的味道,從方向上看,差不多是停車場的位置。不一會兒,大火甚至燒到了療養院的主建築上,火勢遠超他的想象,就像那不是一座療養院而是一座油庫一般的快速侵略着。
他朝着記憶中的大門方向過去,發現那裏的路已經被炸飛的汽車殘骸和倒塌的門洞給堵了個嚴實,似乎裂開的地面下方還有被炸裂的瓦斯管道,正在極不安分的發出危險的漏氣聲響。
涅加爾只能跑回大廳,他記得療養院還有一個從花園出去的後門,而幸運的是大廳還沒燃起來,他快速的瞥了一眼原先前臺旁邊貼着的平面示意圖,順手抄起椅子砸向正在靠近的怪物——雖然沒有造成什麽有力的傷害,但是明顯阻滞了對方。然後他抄起小梅朝着花園後門的方向過去。
花園大概是為了給住在這裏的人一些活動空間和散步方式,裏面充滿了園藝情趣——簡單來說,就是用高大灌木排列和修剪成的一個迷宮。換成在以前,大概涅加爾就推平一切阻礙直接走直線了,可現在這要命的灌木比他還高兩個頭,強韌度怎麽看也不是他憑肉身能現場推平碾過去的,他只好老實選擇從裏頭穿過。
“不要怕,我們很快就能過去。”他安撫懷裏的小梅,希望她能安心一些,後者對這黑乎乎的迷宮沒什麽好感,表現得有些驚慌。
倒不是涅加爾突然變成了一個關愛兒童心理的愛心人士,主要是他發現怪物的動向和小姑娘的情緒有點關聯,——她害怕和激動的時候,怪物會變得興奮而強大,甚至數量上也會增多。雖然說不能肯定,但是試一試也沒什麽損失。
在走過前兩個彎的時候,一切還算正常,沒有怪物,小梅似乎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很快,在第三個拐角的黑暗中,沖出兩三個陰影,他們和怪物不一樣,能看清完整的人形,只是身體是半透明狀,臉色猶如死人,全身籠罩着黑氣,雙眼怨毒而狠辣的看向他們兩人,嘴裏說着“我們是遇難的礦工……礦主從我們的屍體上發財……如今又在我們的遺骸上建上花園和別墅……侮辱我們的屍骸……”,聲音冰冷而嘶啞,就像耳語一般,鑽進聽者的耳朵,後背,心髒,像一只冰冷的手緊貼着聽者的身體游走……
小梅被這種場面和聲音吓得再次哭起來,似乎在證實涅加爾先前的推斷一般,霧氣在這個迷宮裏越聚越濃,那種讓人心煩的怪物移動時發出的類似骨骼碰撞一般的聲音在迷宮裏再度響起——這簡直是雪上加霜。那三名礦工的鬼魂朝他撲過來,在他轉身的時候直接在他肩膀上抓出一個黑色的手印——就像強酸侵蝕一般。
他沿原路跑出來,被大火照亮的地方那些陰影中躁動不安的黑暗被驅散了不少,有兩三個怪物在煙霧和水霧中活動。他朝着露臺的方向跑過去,打算看看湖邊有沒有什麽辦法離開這裏,療養院在大火中已經開始坍塌,幸虧他觀察力還不錯,白天看到的釣魚用的小船還在露臺旁邊的小碼頭停着。他上了船,麻利的解開纜繩,劃着槳快速離開了岸邊。
很快他們就離療養院遠了,鏡湖很大,劃了一會兒,剛才那沖天的火光也變得淡薄起來,最終消失在黑夜的大霧中。小梅拿着她的小手電筒東照西照,不管哪個方向都是黑暗,最後只好無聊的把手電放在膝蓋上,讓光線從下到上照着自己的臉——看上去有點古怪。
“涅加爾也打算殺了我嗎?”她用完全不尋常的鎮定口氣問。
“什麽?”正在費勁的分辨方向和用槳小心探路的涅加爾沒料到她突然這麽問。
“……我是說,就像殺了西蒙那樣……也要殺我了嗎……?”小女孩又問。
“我殺了……西蒙?”不管在哪個世界,他都不記得有這種事。
“你說他太累了,就給他打了藥……然後……”小女孩停頓了一下,眼珠轉了轉,“帶他來劃船……”
“你看到的?”涅加爾眯起眼睛。
小女孩搖搖頭:“沒看到,西蒙告訴我的……他在這下面……”
她指了指湖裏,此時的水面黑沉沉的,一點波瀾也沒有,猶如一面映不出影像的鏡子。
“他要你去找他。”小姑娘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就像在宣布什麽神聖的谕旨一樣,然後她一動不動的盯着涅加爾看。
大霧裏又響起那讓人毛骨悚然的骨頭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多,由遠及近。
涅加爾看着小梅,也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