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不是化妝,這是喬裝
透特并不認為他那胡作非為的主人是個傻瓜——并不難看出,他那不正常的随心所欲之下有一個冷靜而清明的腦袋瓜。
因此他也并不自大的認為自己的那些小動作勇者會完全看不見,他所在意的是,對方這樣完全的無視自己的算計和出賣,底線到底在哪裏,又是出于什麽目的。非常可惜的是,偏偏這兩者都是勇者身上最高深莫測的部分,你永遠不知道他幹一件事到底是随性還是早有預謀,也不知道他對外界行為的判斷标準到底在哪。
也許只是想留着我應付這種情況吧。透特猜測着,把帶着毛領子的外套遞給勇者。
魔王城并不在這塊大陸上,它由魔王建立在海中的一座孤島上——一座真正鳥不拉屎的孤島,從資源上來說,它是海底火山爆發的岩漿冷卻以後形成的,所以沒有任何有用的資源,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座島嶼既不在商業航線上,又沒有軍事價值,連海盜都不屑于從那裏經過,總而言之,除了魔王之外,沒人願意待在那裏。而據說那裏是魔王的發家之地,所以一直沒有被舍棄。
而要到達這座孤島,首先他們得有一艘船,——普通的商船和貨船根本不經過那裏,所以,只能自己去雇傭一支,本身來說,這不應該是什麽大問題;但是,要雇傭船只,就必須去港口,有雇傭船只的港口——尤其是能長期航海的大船,只有大城市有;要進城,那就……必須不被抓。
托了大蛤蟆的福,除了透特之外的所有人,目前都是魔王領地裏的通緝要犯——同時被雙方勢力通緝,也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在光明聯盟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在野外,是否被通緝并不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但是現在要進城,被圍追堵截起來就讓人困擾了。
何況魔王的人效率顯然比光明聯盟還要高,通緝令早就下發到各城鎮,甚至連鄉野的樹上,都貼着懸賞的告示。透特又看了看手裏的通緝令,上面除了通緝犯們的頭像之外——不得不說,畫得真不賴——還有詳細的身高身形描寫,甚至連氣質行為都有描述。
他擡頭看了看穿好新外套的主人——當他提出西蒙需要改變外形以免走到哪裏都像個活靶子一樣被人抓的時候,勇者非常積極的響應了這個提議,“化妝偵查?我喜歡!”——此刻的勇者,如果光看臉的話,倒是像個世家子弟了。
因為他最顯眼的就是那一臉大胡子和髒亂的頭發,在所有人的一致監督下,這可憐的家夥只好一邊嚷嚷着“這可是我男性的尊嚴之一”一邊刮掉了他的男性尊嚴。剃掉胡子,修剪好頭發的勇者,看上去一下子就……非常不一樣。總之透特是沒有想過他居然長了這麽一張算是文氣的臉,沒有了嚣張跋扈的胡子,整張臉一下子就清秀起來。再加上認真打理過的規矩的發型,完全就是一副神采飛揚的公子哥的形象——如果你只看脖子以上。
再往下,是比手指還粗的大金鏈子,好幾條……還十分粗犷的鑲嵌着各種切割做工粗糙的大寶石,光是看着就覺得脖子累得慌。勇者裏頭穿着白色襯衫和棕色皮質馬甲——“這可是真正的鱷魚皮”,他如是說着,馬甲的扣子是鑲紅寶石的銀制品。馬甲外面則穿着一件長毛領子的染成金色的裘皮大衣。至于再往下,只有一條內褲和一雙拖鞋。
……就算是暴發戶也得跪在這品味下。
“你穿成這樣不也一樣走到哪裏都招人看嗎!”在一邊抱着胳膊的精靈神官一臉菜色,顯然這已經突破了他審美的底線,“這和把‘我就是那個瘋子快來抓我’寫在臉上有什麽區別!”
“你很有自知之明,你這個瘋子。”勇者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譏。
“就算抛開這一身三條街以外就能看到的行頭,他那張臉一動起來就會被人識破吧。”貝爾坐在旁邊的矮桌旁塗塗改改着。
“戴頭盔不就行了。”勇者提出解決方案,他倒是完全沒有否認自己那獨特氣質的意思。
“他之前說的話你都沒聽嗎,”神官給他潑冷水,“魔王對大城市的街頭治安管理嚴格,防具和武器的佩戴都有規定。你如果套着個頭盔上街,那不是擺明了對城衛宣稱‘我打算在外面打一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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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樣啊?”勇者有點不耐煩,“再說你們幹嘛都挑我的毛病!你以為你就不顯眼了嗎!”
“且不說在外人看來大多數精靈都長得差不多……”透特從桌上拿起剩下的幾張通緝令,貝爾在上面亂塗亂畫了不少,他翻到涅加爾那張,停了下來,“等等,我有個主意。”
……
……
“崽子,你這叫坑爹你懂嗎。”勇者正唧唧歪歪的走在通往港口城市巴紮的大路上,高大的城牆已經在前方不遠處等待着他們了,“裝噬魂怪也可以,但憑什麽他就不用!”
他指着走在前面的涅加爾。
“我不是解釋過了嗎,如果沒有男人,你是不許單獨出門的。”透特無辜的說,“我們隊伍裏只有他比較适合這個角色。”
“我就不行嗎!”勇者憤憤不平,“憑什麽讓我裝女人!”
“閉嘴!這個問題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吧!”同樣套在黑紗裏的神官吉爾多踹了勇者一腳,“你的臉跟——本——不——能——露——出——來!別說話了!你想害我們被抓嗎!”
“被抓就被抓!反正抓住也是送到魔王城,正好省得我跑路!”勇者回頭推了吉爾多一下,“你這是和媽媽說話的态度嗎!你這個中二少女!”
“誰是你女兒啊!!你這個王八蛋!”神官不服氣的反推了勇者一下,沒有推動,反而自己差點沒站穩,幸虧旁邊的法師扶了他一把。
“設定就是這樣,我是媽媽,你們兩個是女兒,他是寵物貓!”勇者伸手摸摸透特的頭,“要扮演就給我拿出男人的認真勁來!賭上身為男人的尊嚴!”
“…………賭上男人的尊嚴扮演中年婦女嗎。”吉爾多在面紗下嘆了口氣。
“對你來說是失足少女。”雖然看不到臉,但是勇者露出在外的眼睛彎了起來,足以說明他的不懷好意。
真是沒想到即使這樣也如此的不消停。透特走在勇者旁邊,趕着身邊這二十頭羊駝——這是他們之前從真正的莫漢人那裏“買”來的,三太子混在裏面傻笑着。莫漢族人身材高而瘦,小麥色的皮膚,黑色的頭發,大部分居住在沙漠綠洲中,也有些住在貧瘠的山區,靠畜牧為生,與外界有不少的商業往來。起初他是看到貝爾塗在涅加爾臉上的胡子,才想到這個點子的——該族成年男性習慣留大胡子,這足夠遮住大半張臉,然後再塗上一些會讓膚色變深的油膏,基本上足夠蒙混過關。
而女性更好辦,全部罩上黑紗,只露出眼睛就好——雖然說勇者壯了點,但有錢人家衣食充足,養出個悍婦倒也不見得有多奇怪。而且要修飾眼睛,比給整張臉化妝容易得多。——有貝爾這個專業人員在,即便是勇者的眼睛,也能用彩筆和各色顏料裝飾得……風韻猶存……
巴紮城是個熱鬧的商業城市,城門的守衛檢查不算太嚴格,看過涅加爾拿出的通行證之後,大致看了一眼湧到大門裏的羊駝們,擡擡手放行。
透特正轉身要走,突然聽到身後勇者大叫一聲:“操!哪個龜兒摸老子屁股!!”
他渾身一凜,趕緊去看守衛們的臉色,對方也都是一愣,幸虧這時候貝爾反應快,趕緊撲上去嬌聲喊着:“媽媽~~!您這幾天感冒了就別這麽大喊大叫的~~!”
勇者也反應過來,清了兩下喉嚨,才捏着嗓子說:“讨、讨厭啦,剛剛是哪個死鬼擰人家屁股啦~!”
……這才叫寒毛倒豎啊。透特看着勇者的表演,倒、倒是真的抓住了風騷主婦的神髓,但是……一想到他平時的樣子,實在是太……
總而言之,在貝爾那爐火純青的撒嬌下,在勇者那毫無底線的風騷下,衛兵們總算是喜笑顏開的把他們送走了,還與“母女”兩人相約下班後去酒館喝一杯。
在市場附近把三太子以外的羊駝們轉手賣給牲口販子之後,一行人開始計劃下一步。按照透特的提議,關于雇傭船只的信息最好的辦法是去酒館裏打探。而這巴紮港最大的酒肆,叫做——貓屎酒館。
“……這裏的酒都是貓吃下原料然後拉出屎來釀成酒的嗎?”勇者看着酒館的招牌問透特,“這生意好起竈嗎?你一天能拉幾斤?”
“僅僅是因為港口文化吧,水手們都比較粗俗。”吉爾多回答他,“我剛才還看到一家藥店叫‘蝠糞藥店’呢。”
“那是因為蝙蝠糞本來就可以煉金,你這沒文化的丫頭,還敢說別人粗俗。”勇者嘲諷他,“聽媽媽話,少搞男人多讀書。”
于是在勇者和神官的互相嘲諷中,這一隊人拉拉扯扯的進了酒館。盡管是大白天,酒館裏還是有不少人,從穿着打扮來看,大部分都是正在休憩或者等待工作的水手。許多人喝着廉價的酒水,醉醺醺的高聲嬉笑着。不管怎麽看,都是個格調不怎麽高的地方——不過對于目的是尋找出海船只的勇者一行人來說,則非常合适。
不是什麽船都會接這種去魔王城的活——遠,而且撈不到什麽好處,魔王城雖然沒有明确的禁止通航的規矩,可大家也都比較自覺的并不去那裏叨擾。更何況隊伍裏的所有人看起來都沒有什麽與水手們厮混的經驗,他們站在鬧哄哄的酒桌之間發了一會兒呆,最後還是決定去問問酒館的老板——或者其他任何管事的人,比如說酒保。
吧臺很大,背後的牆面上還貼滿了各種告示——一些募集任務,招人廣告,尋寶啓事,還有……通緝令。
透特敲敲吧臺上的鈴铛,一會兒工夫之後跑出來一名男子,他掃了吧臺前面這群人一眼,恭敬的對涅加爾說道:“您好,請問您需要點兒什麽?”
涅加爾點了兩紮黑啤酒,并向他詢問起關于雇傭船只的問題。
“您這可真是問得巧了,”這名酒保和透特一樣是貓人,不同的地方是,他的耳朵是立起來的,他從吧臺的抽屜裏拿出一疊單子,“有不少船只在我們這兒登記過,您知道,這也是我們的業務之一……替船長們找客人,替客人們找船長,而我們……收一點中介費。”
“啊……既然要中介費,那能把兩紮黑啤酒退了嗎?”精靈神官似乎對啤酒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中介費是向在這裏登記的船只收取的,你們,我尊貴的客人,我給你們的服務是免費的。”酒保笑了起來,“我叫約翰,是這家酒館的老板。”
說着約翰翻找起手裏那一疊單據,開始拿出一些他認為合适的船只狀況介紹給他們。最後他們把範圍縮小到三艘船上,打算商量一下再最後決定。
“西……呃,媽媽上哪去了?”首先注意到勇者失蹤的是吉爾多。
然後,大家一點也不意外的發現,這個裹着黑紗的家夥坐在一個角落裏,用奇怪的假聲和一群水手大聲的調笑着。
“……不管怎麽說,你也管管你老婆吧。”吉爾多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力,他朝着涅加爾抱怨着,“你們的婚姻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我可不想在這種家庭裏成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