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精病拯救世界

第30章 ☆、神鑼

在阿肯回來的時候，波吉還在照例的擦拭着神鑼。

空洞神廟有許多不同于其他神廟的獨特之處，比如它建立在雪山山體內的空洞之上，能夠觀賞到腳下無底的深淵，比如說這裏曾經是雪域神——裘，登天成神之處。同樣的，這面神鑼，也是空洞神廟所獨有的，相傳他是召喚裘神的神獸的法器，當然，對波吉來說，這是一個沒有親眼目睹過的神聖傳說。

波吉的主要工作就是維護這面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發出過任何聲音的神鑼。随着魔王軍的步步緊逼，生存條件逐漸的下降，空洞神廟的神職人員一再的減少，現在總體人手已經不足十人，可是，神廟的大神僧還是堅持要分配出波吉來專門維護這面神鑼。

波吉的母親娘家往上數，也算是統一草原的金帳汗波希的血脈，當然，到他這一代，早就是旁支中的旁支，連個貴族頭銜都世襲不了了。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在幼年時期就被父母送到神廟，成為了神職人員。

波吉為人溫和，安靜，耐心，所以保養神鑼這個工作，于他來說實在是非常的合适。

一直到聽到有人大呼小叫，以及木板的斷裂聲，波吉才意識到阿肯恐怕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正好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他小心翼翼的收起養護工具，打算去看看那聽上去雞飛狗跳的情況。

大殿年久失修，又長期沒有供奉，已經不再使用。他從偏殿進入內殿，正好看到大神僧在接待那群人。

為首一個頭發枯黃的家夥正恭恭敬敬的朝着大神僧作揖，然後用溫和平緩的語調說：“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去往西天拜佛求經。出發前貧僧曾發下宏願，這一路上遇寺禮佛，遇塔掃塔。今日經過你們小雷音寺，特來參拜……”

雖然說對方禮數周全，可波吉卻覺得渾身不協調，總有哪裏不對勁的感覺。

大神僧也被他這番話給說蒙了，正想張嘴解釋，卻被對方搶先一步打斷，繼續用來不急不緩的語氣說：“我這四個徒弟雖然生得相貌醜陋，卻甚能降妖除魔……”

他轉過頭去指着旁邊的黑發青年：“這位是我的大徒弟。悟空，去把為師的紫金缽盂拿來……”

那位黑發青年在黃毛青年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打斷了他這詭異的自我介紹，後者大叫了一聲“你這潑猴！”，又被反擰住胳膊，給按在面前的石桌上動彈不得。

而其他三個人的目光在桌上掃了一眼之後，齊刷刷的飄向了別處。

其中一個臉上架着雙目鏡，看上去相當文雅的精靈趁這個機會開始正經的自我介紹起來。原來他們是從艾爾利亞過來觀光的旅行者——在波吉的理解當中，如果不是信衆，則不能稱為朝拜。

畢竟因為好久沒有外面的人來過了，大神僧也頗為驚訝，又與那名精靈聊了一起來，都是些關于神識之類的見解。

波吉耐着性子聽了一會兒，就禮貌的告退，去後堂找剛回來的阿肯。阿肯在他們當中輩分最小，接待客人這樣的事情，他是不用出面的。而雜活，卻幾乎都是他在做。

波吉在後堂幫阿肯把背回來的東西都整理好，收拾停當，阿肯就去做飯了。波吉不會做飯，幫不上忙，于是又跑回神廟背後去看他那面鑼。

他去的時候，發現一個人已經背着手立在那裏。波吉走過去，默默站在旁邊，陪着這位客人安靜的欣賞神鑼。

就算在神廟還接受信衆拜訪的時候，這面神鑼也并不引人矚目。似乎是由于它長久的在時光中保持着安靜，也漸漸被衆人遺忘在腦後了。所以波吉對于這位遠道而來的旅行者，能夠如此沉靜專注的欣賞神鑼的美，甚至是有些感激的。

“咳……”黃頭發的旅人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靜寂，“像這個……這麽有意思的設備，我以前也遇到過……”

波吉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望向對方，以前也遇到過是什麽意思？這面神鑼可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

“很久以前我也去過一座供奉着神和什麽‘聖灰’的雪山……”旅人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一眼波吉，眼神又回到了神鑼身上，“跟這裏一樣，人煙稀少，而且巧合的是，也是由地道鑽上去的。”

波吉雖然并沒有去過太多地方，可是書還是讀了些，他努力的搜索了一下自己的知識，發現并沒有匹配勇者描述的另一座神山，他謙遜而輕聲的詢問對方到底是何處的神域。

“地名我也記不清了，”對方搔了搔頭發，“……總而言之費了半天勁爬到山頂，真真是一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也一樣冷得要命。但是，就是在這一根鳥毛都沒有的地方，山頂的道口上居然放着一面銅鑼！”

“銅鑼？”波吉做出認真聽着的樣子，他當然相信在廣大的衆生當中有境遇奇特的人物，但是更多的恐怕只是胡編亂造的吹牛罷了——更何況還編得如此沒有誠意。

“嗯，而且上面還貼了個條子，寫着‘請不要敲’。”客人說到這裏似乎有點激動，“不要敲你擺在這裏做什麽！再說對我這種人來說，請不要敲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敲！所以我理所當然的上去咣咣咣敲了個痛快！”

“……然、然後呢？”波吉覺得這個故事的進展方向有點奇怪。

“然後啊，萬籁俱寂……了一小會兒。天上飛下來一條火龍……”這名黃發的旅人似乎陷入了回憶，不知不覺的開始挖起鼻孔來，“當時完全沒想到‘請不要敲’是這個意思啊，隊友連罵我都沒來得及，只能匆忙應戰，當場就撲街好幾個……”

對方陷入了一陣沉默，波吉也沒有繼續搭話。大部分的龍族在第五紀元之後就消失了，在最近的1000年的記載中，他還沒見過與火龍有關的。如果這個故事是編造的，這位客人可以說是一個相當莫名其妙的人；而如果是真的，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讓他無法評價，尤其是僅僅因為他個人的手賤，就害死了好幾個隊友這一點……

“現在想想，還……真是……”對方把手指從鼻孔裏拿出來，清理了一下，“……一段相當有趣的回憶啊。”

最後這個評價倒是波吉沒有想到的，他表情有點僵硬的賠笑了兩聲，顯得有些無語。

“所以啊，我想問問你，”對方突然一本正經的轉過來，目光直視着他的雙眼，“這面鑼可不可以敲？”

雪域神裘神的宗教經典當中，本身就充滿了各種玄機和奧妙之處需要人仔細琢磨和領悟。而眼前的這個悖論，卻讓波吉覺得頭疼無比。

顯然這家夥的目的就是想要去敲響神鑼——這是萬萬不能的，除了裘神親自點化和指定之人，沒有人可以擅自敲響這面神聖的法器。

然而這家夥的問題卻相當的無賴，在他講過剛才的故事之後，無論波吉回答他可以還是不可以，恐怕都會導致他去敲鑼。

“這、這件事事關重大……”波吉在對方熾熱的目光中結巴了一下，“還、還是讓我請示一下大神僧……”

總之先拖住他就對了。

“唔……”對方若有所思的樣子，然後笑了一下，接着問，“那你覺得大神僧是認為這面鑼能敲呢還是不能敲呢？”

依然還是那個陷阱問題，看來這位客人對這面鑼的執着遠超了波吉的想象。他皺起眉頭，往後退了一步，思考着要如何勸他放棄這個荒唐的打算。

“能敲？不能敲？又有何區別？能敲則始終能敲，不能敲則始終不能敲。鑼不會去任何地方，時間卻在流淌……”大神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解救了波吉，“重要的是，客人，晚膳的時機已到。”

波吉驚奇又欣喜的發現，這一手還真有效——大神僧不愧為有百年智慧的高僧，居然一下就拿捏住了這位黃頭發的遠客。

跟着大神僧過來的還有此人的同伴，此刻也都擡起頭瞻仰這面有三人高，置在玉石架上的神鑼。

“吃飯了，吃飯了，有什麽好看的。”先前那個執意要手賤去敲鑼的客人此刻反而催促起其他人來。

其餘人看他這麽熱情，雖然也有人忍不住頂了他兩句，卻也紛紛開始往回走。回去的路是一小段臺階，黃頭發的客人因為先前站得離神鑼很近，現在則走在最後。

顯然，他也并不像表現得那樣灑脫，幾乎是三步一回頭的依依不舍的看着這面高大的鑼。

但正是這依依不舍的三步一回頭壞了事，臺階還是要小心些上下的——如果貼上這個标語，大概這位旅行者會刻意的去追求“不小心”的境界吧，總之，他非常不小心的絆倒了……這并不是最糟糕的地方，糟糕的地方是，他在絆倒之前似乎是本能的伸出手去，拉住了他前面隊友的褲子，并且把它給扒了下來。而他跌倒的姿勢，卻讓他正好把臉湊到了對方的屁股上。

……這實在是連波吉都覺得尴尬得看不下去的事。

被黃頭發的客人抱住大腿的黑發青年緩緩的轉過頭，用一種非常可怕的眼神看着半截身子還賴在地上，從他屁股上擡起臉來的隊友……

“悟空，你要相信為師的師德，為師對你的猴子屁股向來都沒有興……”

在波吉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之前，黃發的客人已經在極大的外力作用下飛向了立在山壁附近的巨鑼。

然後他撞出了可能讓他本人十分滿足的巨大的“咣”的一聲。

波吉驚呆了。沉默了千年的神鑼就在這樣讓人眼花缭亂又毫無道理可言的情況下被一個外鄉人用肉身給敲響了。

他手足無措的望向大神僧，後者似乎也沒反應過來，目光呆滞的盯着從鑼面上滑下去的客人。

萬籁俱寂。

一小會兒之後，大地開始震顫，波吉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客人所說的火龍的故事。他朝上望了望，上面是山洞的內部，堅毅而森然的石壁，此刻正因為大地的震顫而搖晃着掉下一些碎石。

地底深淵中的動靜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醒來，正要噴薄而出一般……

接着他聽到一個震撼着心靈和靈魂的聲音，帶着詭異的節奏和回響，從腳下的深淵中傳來。

“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蛤……”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