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冥婚(修)
他目前的設定雖然是女人,但裝扮和模樣都沒有變化
十分鐘前,白承還在辦公室為客戶鑒定這一批新進寶石的品質。他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旦投入就很難注意到其他東西,直至他覺得燈光不夠明亮,才發現一個懸浮着的黑球遮擋了他的光線。
黑球在他旁邊轉了圈,機械式地進行語音播報。
周圍的顏色像潮水般盡數褪去,所有的東西扭曲旋轉,最後憑空消失,只剩他只身站在一片白色的濃霧當中。
“已進入考核副本「冥婚」,當前等級過低,無身份優先選擇權,随機抽取。”
那顆黑球說:“身份已确定【裁縫鋪老板娘:于琳琳】”
接下來是簡短的背景介紹與人物介紹。
白承四下打量着了一會,小黑球播報:“您的老公已經在馬車旁等候多時,請您盡快彙合,一同前往姜宅。”而後又補充了一句:“另外,請保持人設,如若人物崩壞,則依情況輕重進行分級處理。”
什麽東西就人設了?
白承一邊想一邊朝着能看見朦胧輪廓的馬車走去。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
白承首先想,這是個富二代。這小子渾身上下都是名牌,還有點養尊處優養成的小少爺氣質。他皮膚白得發光,人也長得……好看。少年輪廓開,五官分明,眉眼如星,眼角微挑勾勒點媚意,唇邊押着一尾弧度,眸光明亮,是幾分風流少年的佻達。
看見自己走來後,他彎了彎眉,說:“嗨寶貝,我是你老公。”
白承記得小黑球說不能違背人設,但在兩人對視期間,他似乎明白對方心裏有試探黑球底線的想法。
正巧,他也有。
于是他回複道:“你好,我是你的老婆。”
小黑球同時在兩人腦海中播報。
【角色已聚齊,副本開啓。】
與此同時,前邊那個懶怠的馬夫在忽然打了個哈欠,聲音幹啞死沉地喚他們倆:“兩位客,天色不早,該走了。”
鐘齊領着媳婦一齊上了車。
預想之中的懲罰播報沒有到來,鐘齊知道自己賭贏了。他們剛剛是以本人的表達方式進行交流,黑球卻沒有判定為人設崩壞,這說明考核者之間的交流不在必須保持人設的範圍之內。
馬車乍一看是大,內部空間卻很小。這倆大長腿,別着座位委委屈屈地縮着都展不開。他們在馬車上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交換了姓名。
鐘齊說:“我這頭資料給的少,連名字都沒有。妥妥的路人甲,對你的形容倒是很多,媳婦有沒有情報分享一下?”
這聲媳婦叫得太自然,白承也順理成章的應下。
“我的角色叫于琳琳,26歲,是個舊明星,歌兒唱得不錯。當初嫁給你是圖你出手闊綽,且看起來還是個老實人。”
“老實?”鐘齊低頭看了看自己,露出一臉贊賞,“有眼光。”
白承挺喜歡他的自來熟,不會讓人覺得疏遠也不會涉入與人之間的舒适社交距離。他繼續說:“但是于琳琳……嗯,但是我嫁給你之後還是不安穩,經常接受不同男人的跳舞邀約,姜家大少也是其中一個。”
“嗯嗯,然後呢?”
白承攤手,無奈地笑:“沒了,就這麽多。”
鐘齊安慰他說:“你比我好,好歹有名字。我這邊的任務只有一個,活着就行。”
白承誠懇地對他說:“我也一樣。”
“你不一樣,你的人設看似普通,但藏着很多的信息。”鐘齊兩手揣在兜裏,上半身微微前傾,蜷縮着,他說:“以我的人設舉例,我是個名字都不會着重介紹的裁縫鋪老板,為了錢參加冥婚,通關條件僅僅是活着。其實這表示我這條線可能不具有伸展性,而你的人設不僅有名字,還有以往的人物經歷和關系鏈,就代表你這條線可伸展,那麽你的條件應該不只是存活那麽簡單。”
鐘齊側過頭來看他,眼角染上淡淡的笑意,“當然,我相信你說的話。只是我個人猜測,系統……我姑且稱呼這些布置任務的東西為系統。系統給你發布的是最簡單的任務:存活。但是,你可以在「存活」基礎上繼續向外探索,例如……更改故事結局。”
白承看着他的眼神變了,有些驚嘆,還有一些欣賞。
他覺得鐘齊視野開拓,分析得很有道理,至少他現在找不出能反駁的點來。
“不過,如果是更改故事結局,可能我們的通關條件都會發生改變。”鐘齊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走一步看一步吧。嗯?幹嘛那樣看着我?”
鐘齊扭過頭來,看到的是白承眼底淺淺的笑意,還閃着一些光。白承不打算收斂笑意,慢聲說道:“我覺得你很厲害,很佩服你。”
鐘齊咧着嘴笑,“就說你有眼光嘛。”
白承忍俊不禁。
馬車輪胎咕嚕咕嚕地滾着,聲音傳進車廂裏,有些紮耳。白承向後靠了靠,從窗口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茫,如他剛進副本那樣,周圍風景都瞧不見。他離鐘齊的方向有些近,壓低了聲音,緩緩道:“這場冥婚的主角兒是姜家小少爺姜應翎,但我的線卻跟姜應承有關系……”
“你懷疑姜應翎的死跟姜應承有關?”
“合理揣測。”白承又說,“燕青兒也有嫌疑。”
鐘齊誠懇地說:“嗯??求情報分享。”
白承說:“燕青兒是姜老爺前兩年娶的五姨太,雖說是兩位少爺的小媽,但其實年齡比姜應承還小兩歲,傳聞說,她和姜應翎的關系不好。嗯……我只知道這麽多了。”
“不少了。”鐘齊癟嘴說:“我可是個不被上帝眷顧的可憐人,啥都不知道。”
“我之所以知道這麽多,很可能因為我是個……愛八卦的「女人」。”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車內兩人同頻搖了一下,馬車停擺,馬夫冰冷毫無感情地聲音又從前頭傳來:“到地兒了。”
正巧天黑。
朱木大門兩側高懸豔紅色的燈籠,上頭還有兩個喜字,後頭連着白色的喪布,紅光映透在白布上頭,即便天色沉下來也能瞧見紅搖白擺,尾影都晃在了一塊兒,同風攪和在一起。
倆大老爺們站在門前還不及門一半高。
“走吧媳婦。”鐘齊側頭對白承眨了眨眼,小聲提示:他:“保持人設。”
神特麽保持人設。
于琳琳平時叫他叫什麽?思來想去,好像也沒別的叫法。白承瞧少年郎神采飛揚的樣子,笑了下,“好的老公。”
倆人就在人大門口開始演上了。
後來一個瘦骨如柴的老管家把他們迎了進去。
這老管家大褂将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眼窩深陷,厚厚的眼皮垂着,幾乎看不見眼珠子。他佝偻着身子前傾,手上拎個燈籠盞,勉強照清楚前頭的路。
鵝卵石鋪成的長長石子路,路旁綠意茂茂,風聲穿林走葉,蕭蕭瑟瑟,一陣一陣地吹來,陰寒刺骨。
鐘齊攥了攥衣角,對白承噓寒問暖:“冷嗎?瞧你也不多穿點。”随後他朝老管家大聲嚷嚷,“咋還沒到啊!這是要拽我們去哪呢?走老半天也沒個盡!”
這聲兒直接嚎出去十米外,那種陰沉的都被他大嗓門給嚎散了。
粗魯,大嗓門,皆是基于暴躁人設進行的言行,很符合情況。白承在一邊配合着:“是呀,怎麽走這麽久還沒到?天還這麽晚,燈也不多點幾個,這麽大個姜府怎麽這麽摳?”
他目前的設定雖然是女人,但裝扮和模樣都沒有變化。老管家和馬夫依舊把他當成裁縫鋪老板娘于琳琳,所以聲音什麽的,他也沒刻意去改變。
但白承演戲功力哪及鐘齊?臺詞幹癟癟的,但,好歹符合人設。
老管家提燈慢悠悠地走,蒼老而幹啞的聲音随風傳過來,像是木頭摩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那樣,讓人聽了渾身難受。
他說:“快到了,快到了。”
鐘齊趁着話問:“怎麽沒見大少爺?出門了?”
“夫人和大少爺在房裏休息呢,最近這些天呀,天黑得早,一入夜就涼飕飕的。夫人就安排一些人守靈,其他人天黑就可以回屋休息了。喏,您瞧——”
正好他們路過開敞的靈堂,借着月光朦胧描着裏頭的輪廓。
正堂裏的兩方棺材,紅花綠衣的紙人,還有兩邊兒跪着的,穿着喪服卻毫無動靜、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仆人。
供桌前燃着兩根白蠟,從黑黝黝的夜裏吐出兩圈微弱的燭火。
鐘齊附在白承耳邊說話,帶着熱意的呼吸拂過耳尖,擾得他耳根發癢。
鐘齊說:“這老頭帶我們路過這,是不是為了讓我們害怕?”
原本白承遠遠看見那兩副棺材的時候,還有點犯怵。但被鐘齊這麽一打擾,情緒沒跟上來,那點懼意也就消失了。
白承擡眼給他送過去個「可能是吧」的眼神,笑而不語。
老管家領着道,繼續說:“二位來得晚,其他幾位客都歇下了。”
他們住的廂房在一個十分偏僻的角落,老管家剛把他們領進院門的時候,鐘齊就注意到另一邊的屋子有人在偷偷看着他們。
他一眼掃過去,那個人便慌張合上門縫。
“到了。”老管家畢恭畢敬,“二位今晚就在這休息吧。”
說完,便幫兩人帶上門。
木門發出年老且厚重的一聲長嘆,鐘齊慢慢回過頭,剛好對上老管家那雙渾濁灰黃又被血絲貫接着的眼。
帶着癫狂的笑意,消失在閉合門板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