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七
蘇沐辭多日來的困惑,總算得到解答。
蘇裴沉根本沒打算用刀具傷人。
他只是當着章來的面,再自然不過地扣住他的手,然後冷靜向對方坦白:“我們戀愛了。”
蘇沐辭的腰頓時就不酸了,本來就有些難看的臉色,更是有如菜色。
空氣在這一刻似乎都凝滞了。
他掙脫不開,也心知這個櫃門今天是開定了。
心裏把蘇裴沉罵了個徹底,但除了惱怒之外,心裏湧上來的更多的是不安。
他這一刻甚至不敢去看章來,生怕會從對方眼中看見一些讓自己害怕的情緒。
——男人是他在這個世界裏,唯一可以稱作是親人的了。
章來稍愣片刻,溫和的目光轉向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視線又放回了蘇沐辭身上,認真問:“是因為喜歡嗎?”
蘇沐辭很想告知章來真相是什麽,但理智壓下了他這陣不成熟的情緒。
承認——章來還有幾分可能會接受。
否認——絕對會沒法活着再走出機場。
幾乎不去比較,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蘇沐辭面露緊張,發顫的聲音裏,卻又含着讓人無法忽視的認真:“是,叔,我們在一起了。”
章來溫聲一笑:“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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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辭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同意的意思???
現在出個櫃,已經跟吃頓飯一樣簡單了嗎???
比他更快一步提出疑問的是蘇裴沉:“你不會覺得惡心?我們都是男的,當然,如果你覺得我們的關系有違倫理,想這輩子都不再和我們有牽扯,我們也不會攔着你。”
蘇沐辭:???你他媽在說啥?
男人面上的柔色不改,他認真說:“既然是喜歡,何來違背倫理一說?只是我希望,你們如果真的決定好要走上這條路,那以後不管遇到什麽,就不要輕易放棄了。”
戀情得到家長的支持,兩個人都沒感覺到高興。
蘇沐辭是因為還有些不敢置信,他沒想到章來竟然這麽開明,居然能這麽快就接受自己養大的兩個小孩談戀愛的事。
不過,倒也不是很意外。
——男人很愛他們。
——或許這才是他能無芥蒂接受的原因。
另一個不高興的家夥,非但沒覺得開心,甚至是感到了不滿。
本以為這麽做能将章來徹底踢走,誰料陰差陽錯之下,反倒讓蘇沐辭對章來的信任感,又加深了一層。
這不是什麽好結果。
很快,他又調整了情緒。
那人再依賴章來又如何,男人已經搬去了W市,在最後一天到來之前,根本不會再威脅到什麽。
他要做的,就是在剩下這半年不到的時間裏,讓那人對他的愛,再加深一些。
……
時間如指間沙,總是溜得很快。
蘇沐辭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後背。
果然摸到大片的汗液。
夏天來了。
這也意味着,距離蘇裴沉當初說的“一年內你要讓自己愛上我”的日子,只剩下了一個月。
他這段時間,一直有在兢兢業業扮演“自己已經愛上蘇裴沉”的人設。
可結果十分強差人意,不說其他,光從甲方表現出的态度來看,他的表演并不過關。
——這樣可不行。
如果到時候規定日期到了,自己的表現還沒讓蘇裴沉滿意,最終會發生什麽,他雖不清楚,卻有種莫名的直覺,那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可如何讓蘇裴沉相信自己的确愛上他,又是件讓人頭疼的事。
剛好齊霈約了他見面,蘇沐辭知道,這家夥肯定又是要來找自己訴苦,索性到時候問問對方有沒有什麽好主意好了。
說到齊霈,就不得不提一下他最近新交的男朋友。
對方是某所一流大學的大三生,和齊霈偶然相遇在大學城的美食街裏。
只不過是在人群中那麽一對視,就很狗血地看對了眼。
兩人光速戀愛,結果談了不到一個月,小奶狗就暴露出了菟絲花的本性,脆弱得不行。
這已經是齊霈第三次找他出來喝酒,這也意味着,他家裏那朵菟絲花,又一次自殺了。
男人哐當一聲,将手裏的空罐摔到桌上,悔恨道:“早知道他現在會這麽瘋,我當初就不該招惹他!這次是我回去的及時,把人給救回來了,下回要真差了那麽一兩分鐘,我他媽這輩子都睡不安穩。”
蘇沐辭一口酒沒喝,聞言抿了口橙汁,安慰說:“你家那個,說句實話,我感覺各方面的條件,比你之前交過的對象都要強。要不,你還是別掙紮了?”
“說的什麽狗屁話,我要是妥協了,還打得着和你在這扯?”
齊霈動作熟練地又打開下一罐,仰頭喝掉一大半後,微紅着臉,打出一陣酒嗝。
“你說我是倒了幾輩子的黴,才碰見這麽個玩意兒?提分手不行,要分居不行,現在連我自己一個人想去酒吧都得先征求他的同意!當初在一起的時候說得好好的,兩人都是玩玩,等過段時間熱勁過了,就一拍兩散,結果呢,現在拿自殺威脅我,操了!”
郁悶的男人将剩下的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厲聲道:“老子他媽要是真狠起來,管他割腕還是吞安眠藥,死死掉算了!”
蘇沐辭總覺得事實可能并沒有齊霈嘴上吐槽的這麽簡單,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你要不真狠一個?”
“滾!我他媽良好公民,能幹這種事兒?”
“那你雇個人,讓他把感情轉移到別人身上,你就能松口氣了。”
齊霈的眼神不自然地閃了閃:“要花錢,太麻煩了。”
蘇沐辭明白了,不打算再勸。
男人卻不高興了,熏紅着臉瞪他:“咋不說話了,我找你來,就是讓你給我想辦法的啊,你繼續說!”
他翻了個白眼,剛想說一句,桌上齊霈的手機響了。
蘇沐辭瞥了眼屏幕,是那朵菟絲花。
齊霈抖着手去按,不小心多按了一下,把免提也開了。
青年溫軟黏糯的聲音在那頭響起:“霈霈,你在哪裏呀,我肚子難受,你回來幫我揉揉好不好?”
蘇沐辭聽出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起身去隔壁超市買了根雪糕。
吃完回來,屋裏已經沒了齊霈的身影。
老板叫他過去,笑道:“你朋友剛走,他說單你買。”
“……”
真尼瑪狠,狗糧逼我吃,現在他媽還要我買單!
……
放在平時,蘇沐辭是不敢這麽晚了還出門的。
今天情況特殊——蘇裴沉回學校答辯去了,沒人看着他。
他損失了一頓飯錢,但也收獲了非常寶貴的經驗。
——真正愛一個人,是願意為他去死的。
正好,蘇裴沉答應他,一旦“愛”上,就讓他離開。
那這一次,自己就真的離開好了。
他所想好的做法,操作起來并不簡單,但同樣的,一旦成功了,必定是一勞永逸。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在“死”之前,他得先循序漸進地表現出,已經很“愛”蘇裴沉了才行。
蘇沐辭看了眼時間,正好淩晨一點。
蘇裴沉下午的時候給他發過消息,告訴他自己答辯結束了。
那時候蘇沐辭正沉迷于“一刀升十級”的劣質手游中,回複的态度十分敷衍。
現在回想起當時,頓時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忙坐起來,不由得打了電話過去,希望還來得及彌補一下。
電話響了一聲,蘇沐辭才反應過來,這個時間點,那家夥應該已經睡了才對,正想挂掉,電話通了。
他頓時忘了電話是自己給人打的:“你不是明早六點就要起來嗎?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對方未答反問:“你呢?”
你哥我剛吃完燒烤回來呢!
蘇沐辭淡定回答:“哦,想你了,想得睡不着。其實昨晚我就沒怎麽睡,但是因為今天你要答辯,我就沒敢給你打電話。”
反正人不在,他說得再肉麻也沒事。
青年的聲音溫緩了些:“真的想我了?”
蘇沐辭在這頭翻了個白眼,嘴裏吐出的情話,卻是與自己的神情截然相反:“當然了,不過兩天沒見到你,我就很想你了,你為什麽明天才回來啊,我現在就想見你!”
——如果對方說那現在視頻,他就随便扯個理由拒絕掉。
結果蘇裴沉絲毫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咚咚兩聲,房門被敲響。
兩陣同樣的聲音在屋外和手機話筒裏同時響起:“那便如你所願。”
口出狂言的下場,蘇沐辭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
這一晚的複習比以往更讓人害怕,以前他還能在言語和行為上掙紮一下,這次卻因為上一秒剛說了那些惡心吧啦的話,最後只能維持自己營造出來的“嬌”人設,絲毫不敢反抗地被青年咬着耳朵,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讓人面紅耳赤的私語。
“怎麽想我的?”
“就腦子想,還是其他的地方也想?”
“不是很想我嗎,那今晚你自己來,嗯?”
……
為了能讓蘇裴沉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愛”上他了。
蘇沐辭開始作出改變。
他不再逃避青年的親吻。
不管是吻哪裏,盡管身子還有些生理性的不适應,都能被理智很好地壓下。
蘇裴沉是能從細節處發現東西的人。
這些事情不需要他主動說,潛移默化中,已經能讓人感知到。
而蘇沐辭的“愛”不止體現在這方面。
他變得更主動地去黏蘇裴沉,以往兩人坐在沙發上時,總是一左一右地分開坐着,自青年答辯完回來那天開始,蘇沐辭每回坐上沙發,總會往他身邊湊。
整個人像只喜歡賣萌撒嬌的貓,會在他肩上調皮地蹭,直到折騰得主人實在看不下書了,才轉變臉色,很是無辜地沖他眨眨眼,繼續将身子往他懷裏貼。
這樣子的蘇沐辭很奇怪,蘇裴沉說不清楚怪異在哪兒,只知道每當男人這樣乖巧窩在他懷裏時,自己心髒那一塊,就會跟病了一樣,跳得又快又劇烈。
他曾試過壓下這陣不同尋常的心跳,無果。
直到某次低頭,不小心同賴在自己懷中的男人對視上時,腦中那根拉緊的弦,毫無預兆地便崩斷了。
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吻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他不是沒吻過男人,這一次的吻,卻好像和往常或熱烈或瘋狂的吻,都不一樣。
蘇沐辭很乖,不掙不紮,任他親着。
接下來的話,根據以往的經驗,他要麽就會直接壓着人在沙發上複習,要麽就是把人帶回房裏。
可這一回,他卻什麽也沒做。
把男人松開後,青年盯着對方定定地看了約有半分鐘那麽久,才将人再次攬回懷中。
——到這裏就行了。
……
離一年之期,還剩下最後一天。
蘇沐辭等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
這一個月,他完全壓下了自己的脾氣,要多乖有多乖,要多溫順有多溫順。
如此大的犧牲,可不就是為了最後一天做準備嗎!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他不是蘇裴沉肚子裏的蛔蟲,并不知道最近幾周,自己的表現能讓那家夥相信多少。
但為了能讓自己的“愛”通過行動真正傳達給蘇裴沉,他決定徹底舍棄尊嚴一次。
洗完澡出來,青年毫不意外地又坐在沙發上看書。
以往的話,蘇沐辭鐵定轉身就管自己回房了,今天嘛——
他好脾氣地叫人:“沉啊,很晚了,去洗個澡睡覺吧。”
對方還真的被他叫了起來。
然後如他所願,前去衛生間。
沒一會兒,屋裏響起腳步聲。
床上玩手機的人,不由得偏頭看了下。
青年半敞着睡衣領,發尾的水漬未幹,顆顆往下落,沿着精致的鎖骨往下,滾入一片無名之境中。
配上他此刻冷漠淡然的表情,倒是有股禁/欲的氣質在。
蘇沐辭在心裏豎了個大拇指,別的不說,這家夥的臉和身材,真的還挺能打。
他下床朝人走過去,湊到對方身邊,像小狗一樣仔仔細細地在他身上嗅了嗅。
“洗幹淨了?”
蘇裴沉沒回答。
聞到淡淡的沐浴露香,男人心下一松,同時,另一種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緊張感,猝然升了起來。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他咬咬牙,從緊閉的唇間憋出一句。
“今晚我們不複習了。”
話才說到一半,男人白皙的面色已經先一步染上桃紅。
一言一行間,無端透着股誘/惑的妖豔之色。
他視死如歸般閉上眼,哆嗦着将青年往床上一壓——
“今天我教你,做口算。”
……
衛生間的水流聲持續了近十分鐘,總算從洗臉池前擡起頭來的男人,臉上的燥意還未褪盡。
唇瓣微微紅腫着,他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不到一秒,就跟看見了什麽令人後怕的畫面般剎那挪開。
“還沒好?”
敲門聲響,跟着響起青年沙啞的詢問。
蘇沐辭關完水,對着鏡子裏的人深深吐了口氣,才将門拉開。
蘇裴沉的神色很複雜,尤其是在看見男人唇角未擦幹淨的水痕時,不知在腦中想到了何種畫面,面色一滞,原本就暗沉的眸,越發深沉。
“快十二點了,睡吧。”
蘇沐辭悄無聲息地握緊了拳。
——很快,他就能徹底解脫了。
……
蘇裴沉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做這個夢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很多年之前了。
今晚,他難得又做起了同樣的夢。
是自己兩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一個畫面。
——蘇沐辭死之前,那血腥滿滿又美到極致的一幕。
但這次的後續發展有了變化。
那個即将葬身狼腹的男人,突然沖他所在的位置笑了笑。
這一刻,他心裏閃過一種荒唐的想法。
——現在這個蘇沐辭,是這輩子的蘇沐辭,不是上輩子的。
他知道這沒有什麽不同,他們都是蘇沐辭,都是那個讓他恨了兩輩子的人。
可這陣感覺不消反深,逼得他第一次沒去等期待的畫面出現,就先從夢裏退了過來。
許是夢境的後遺症,隐隐約約的,他似乎聞到了和夢裏一樣的味道。
蘇裴沉翻了個身,他知道,今天是最後的日期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睜着的眼緩緩閉上。
一切馬上就要徹底結束了。
不對——
蘇裴沉猛地睜眼,床的另一側空空蕩蕩,哪裏有蘇沐辭的身影。
似是要讓他感知到某種事物正在流逝,那陣刺鼻的血腥味道,無形中又濃了一些。
他幾乎是狂奔去陽臺的。
被月光照耀着的男人,臉色蒼白得一絲血色也沒有。
他累極了,聽見聲音,顫了顫眼皮,卻怎麽也擡不起來。
白皙的手腕上,觸目驚心地淌着一條血痕。
——不知道流了多久的血,似乎都要流幹了。
迷糊之中,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起,男人撐着最後一絲力氣将眼睛睜開,看見青年臉上從未出現過的失控神色,輕勾起唇,笑了。
“如果我能活下去,你願不願意相信,我現在真的很愛你了?”
沒能等到青年的回答,他就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
“他沒有求生意識,抱歉,請您節哀。”
走廊昏暗的燈光,為病房前失魂落魄的人增添了一絲悲涼色彩。
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顯然已經看透這種生離死別之事,惋惜地嘆了口氣,擡腳離開。
青年像具雕像,僵硬着身子定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像是終于明白過來自己該做什麽,破裂的神色一點點恢複,最後複原成滿面刺骨的冷然。
青年沒再留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背影颀長,拉出一道孤寂的長影。
三分鐘後,早已離去的醫生又走回了病房。
他面色溫和,說話的聲音,卻是冷得要命。
“我幫了你,也麻煩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被宣判死亡的“屍體”一把拉開蓋着自己的白布,沖他咧嘴一笑:“放心,我過段時間就離開B市了,以後也絕對不會再去A市,我保證離之之遠遠的。”
裴溫言:“記住你現在說的話,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哪一天不小心跟家屬說漏了嘴。”
蘇沐辭還想說什麽,餘光瞥見門外頭的身影,動作靈活地跳下手術臺:“後會無期,謝啦!”
看見門口停着的摩托,蘇沐辭嫌棄地撇撇嘴:“我現在是割過腕的重症病人,你就不能開輛四個輪的來接我?”
齊霈白他一眼:“騙騙蘇裴沉那傻逼還行,不需要在我面前裝可憐。快點,上不上來,不上來你自己滾吧。”
蘇沐辭有求于人,不敢再說什麽。
車子開出一段後,齊霈和他聊。
他很好奇:“你是怎麽算出他一定會在你‘割腕’沒多久醒的?”
蘇沐辭打了個哈欠:“我又不是神仙,哪裏算得出來。”
“那?”
他滿不在意地解釋:“等血流幹了,我就再割啊,沒記錯的話,我都割三回了,這家夥才醒過來。你不知道,我他媽在陽臺坐得屁股都痛死了。”
“……”齊霈慶幸自己沒對這家夥抱有什麽同情心,“他如果仔細查看呢?”
“不可能。”他可記得幾年前自己發燒的事,這回比那次情況還嚴重,蘇裴沉肯定沒有心思去檢查一番。
事實證明,他還是足夠了解這家夥的。
“最後,你就不怕他原路返回,或者在醫院的時候出點什麽意外?還有,你的‘屍體’誰幫你收?”
“完全不擔心,誰讓我醫院有人。”
果然,弟控這種生物,還是比較好對付的。
……
蘇裴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有關蘇沐辭的東西全都理了出來,然後親手,将它們一件件燒成了灰。
做完這些,他洗了個徹徹底底的澡。
沾着泡沫的水流往地下淌去,無形中,另一個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似乎也被抹去了。
屋裏的燈被人按滅,青年什麽也沒帶,迎着月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從今往後,他只是蘇裴沉。
——和蘇沐辭一點關系都沒有的蘇裴沉。
……
數天未住過人的屋子,門被人從外頭打開。
青年的神情隐在一室的漆黑之中,看不清。
他沒有換鞋,直接進屋。
似乎落了灰的地面,因他沉緩的腳步,印下一個個未成形的腳印。
他停在卧室的門外,房門是敞着的,裏頭空空蕩蕩,另一個人曾經使用過的痕跡,也早被人刻意抹去。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灰塵的味道。
他盯着那處原本放着一張床的位置看了許久,直到眼睛承受不住酸意,生理性地眨了一下,才恍然回神,擡腳進去。
青年去了陽臺,當時流過血的地方,血色早已化成硬斑,刻在了瓷磚地板上。
他模仿着男人當時的姿勢,緩緩坐到了地上。
然後,閉上了眼。
——這是蘇沐辭離開正好一個月的日子。
——亦是蘇裴沉失眠正好一個月的日子。
有微風從耳側拂過,靜谧之間,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挖走一塊的心髒,突然平靜下來。
思緒在這一刻逐漸飄遠,等他察覺到時,已經毫無預兆地入了夢。
這是他從未夢到過的畫面。
又一次受到折磨的小孩,被人狠狠踹倒在地上。
頭皮上剛結了痂的傷處,再一次破裂開,血液沿着發尾往下落,顆顆滴在地上,砸出一小朵一小朵糜/爛的紅花。
他費力地睜着眼,蒼白的薄唇顫抖着,念叨着無人聽見的話。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最後一個無聲字吐出的瞬間,體力不支的小孩,眼前一黑,再一次昏迷了過去。
少年拿腳尖擡了擡小孩的下巴,發現他是真的沒了神智後,惡意一笑,滿不在意地回了房。
幾乎是在房門關上的同一刻,小孩身上冒出了無人看見的一束細微的光,微光變為一小顆光點,緩緩升至空中,突地便消失不見了。
緊随着畫面一轉,夢的主人公變為了一個戴着眼鏡面容清秀的青年。
他結束了一天的繁忙,終于能夠有娛樂的時間,躺在家裏那張小床上,舒緩一下這天的壓力。
青年挑好了一本在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無CP男性向爽文,還沒點開,就先放下手機走出了房門。
那顆相同的光點就是在這時出現的,它鑽進了手機,暈開一層光圈,最後消失不見。
青年端着溫開水走回來,他輕抿一口,重新按亮手機,便饒有興趣地點進了第一章 。
卻沒有發現,書的封面上原本寫着的《XXX》,無形之中,變為了《XXX·衍生本》。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和排雷:
1.關于複仇腦的攻為何這輩子遲遲沒有真正對受下血手的解釋。想必大家也看出來了,原作本變成了衍生本,冥冥之中,有股神秘力量從一開始就在無形中督促着攻不要做蠢事,不然依他本來的性子,這輩子肯定是讨不到老婆的。至于神秘力量是啥,就姑且稱它為“上輩子未黑化的攻的信念”叭!(本來想寫一篇番外來描述黑化重生攻沒了這股神秘力量會怎麽對待這輩子的反派原主以及具體解釋一下這輩子的攻為什麽沒有真的傷到受,想想算辣,一章下來好幾個幣呢,讓你們能省省點。)
2.接下來無追妻火葬場。受的角度,他本身就是心比天大的設定,所以在攻不知道真相這段時間所對他做出的“複仇”的事,在受自己看來,并沒有真的傷害到他什麽,所以他不需要攻參加火葬場。攻的角度,他已經準備去受的墳墓前自殺了(下一章有關這段內容的描述很簡單,怕姐妹們看不出來,所以直接講了),所以想要追妻火葬場的姐妹,後續很簡單:攻去受的墳墓祭拜,順手拿出自己買好的水果刀,自殺殉情,over。
3.本文即将完結。蠢作者自認為攻受兩人在這之前的互動已經和婚後生活無異,只除了包括“攻沒發現換人”“兩人沒有正式表白”等比較重要的劇情還沒出現,現在攻發現了,所以再甜個幾章,就可以和我說再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