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八
蘇裴沉眼神一凜,溫軟的唇瓣朝那處湊去,緩緩覆蓋住那塊醜陋的疤痕。
少年剛想把人推開,當即痛得連尖叫聲都變了形。
“蘇裴沉你他媽屬狗的吧,又咬我?!!”
蘇裴沉在少年身上再一次印下屬于自己的烙印,他滿意地擦去唇角的血珠,琥珀色的瞳孔中,隐隐約約閃着一絲血色。
他緊緊盯着蘇沐辭受傷的肩頭,道:“蘇沐辭,下次別再惹我生氣了。”
蘇沐辭實在被咬怕了,連聲說:“哥!我叫你哥!我保證,我給你保證,絕對不再惹你生氣了!”
這他媽是瘋狗成精了吧?
還說什麽要讓自己只在乎他,我呸!
我他媽除非有病,不然哪可能變成那種傻缺!
但打不過蘇裴沉的自己又能些做什麽呢?
他除了默默忍着,還能拿瘋狗男主怎麽辦呢?!!
嘩啦啦的水流聲在室內響起,蘇沐辭順着聲音的來源扭過頭,看見側對着自己的蘇裴沉,正在盥洗池前漱口。
明白自己又被嫌棄的蘇沐辭,徹底怒了。
“你嫌棄我的血,還非得把我咬出血?蘇裴沉你他媽有病吧!”
水流聲繼續,小孩緩緩側過腦袋,漂亮的眼眸裏頭沒有一絲光亮,給人帶來一種無言的窒息感:“我有沒有病,你還不清楚嗎?”
蘇沐辭被他盯得直發忖,眨完眼,對方已經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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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裴沉清洗完,不再理會一旁光/溜/溜站着的人,擡腳就要走出衛生間。
少年頓時把剛才的事抛在了腦後,他黑着臉問:“你不幫我洗?”
回答他的,是小孩大步離開并把門關上的聲音。
“……”
敢情這家夥送他進浴室,就是為了咬這一口?
蘇沐辭被氣得腦子瞬間清醒過來,三兩下捯饬完自己後窩回房,他決定了,從現在開始,一定要和蘇裴沉冷戰,鬥不過就罷了,難不成還躲不過嗎?
明天他就收拾東西去找徐恬,懇求女人收留一段時間的話,對方應該不會拒絕。
他可不想再被發瘋的蘇裴沉咬了。
而且,他有種直覺,這還不是真正發瘋的蘇裴沉,等那家夥真的變成瘋狗,自己離死估計真的就不遠了。
蘇沐辭離家出走的堅持,連十分鐘都沒到,就被迫放棄。
他怨恨地瞪着餐桌對面、神色平常得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的小孩,伸筷子夾了片最大的魚肉,一臉憤憤地表示自己的決心:“別以為你給我做了頓魚,我就會忘記剛才你咬我的事情了。”
蘇沐辭喝了口味道醇厚的鮮魚湯,繼續說:“蘇裴沉,我這段時間絕對不會再跟你講話,你別以為我成天好聲好氣地哄着你,我他媽也是有脾氣的!”
蘇裴沉淡定開口:“明天做羊骨頭,要放辣嗎?”
“肯定要的!”蘇沐辭說完,瞥見小孩類似揶揄的眼神,面上一赧,閉嘴安靜吃飯。
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樣,被蘇裴沉完全看在眼裏。
他不着痕跡地彎了彎唇。
就是這樣。
你要做的,就是沒法離開我。
……
蘇沐辭添完第二碗飯,回來剛要喝口魚湯,聽見小孩冷不丁開口。
“今天這種事,你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吧?”
少年這會兒被魚伺候得什麽恩怨都忘了,又恢複成往日習慣性無條件附和小孩的散漫态度,連連點頭:“嗯嗯嗯。”
“你只有一個弟弟,知道嗎?”
“嗯嗯嗯。”
“除了章來,你在乎的人,只能是我,知道嗎?”
沒有感情的幹飯機器繼續毫無底線地答應:“嗯嗯嗯。”
蘇裴沉不再說話。
——再等等,就連章來,我也要把他剔除了。
……
蘇裴沉難得的耐心,只停留在了煮魚上。
蘇沐辭吃飽喝足,剛想溜回房,就被小孩攔在了廚房門口。
“去洗碗。”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我還要洗碗?!!”
這他媽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嗎?
對方沒再開口,不容商量地繼續擋着路。
蘇沐辭心思一動,把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金句重新搬出來:“小沉之前怎麽說的?還說要讓哥哥只在乎你一個,現在連洗碗這種小事都要哥哥來,哥哥真的是一點也沒看出來小沉有想對哥哥好的念頭呢。”
他哀怨地嘆了口氣:“哥哥這幾年又是怎麽對小沉的?飯我洗,碗我刷,地我拖,什麽該幹的不該幹的,哥哥都幹了……”
蘇裴沉不耐煩地打斷:“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已經答應我了,除了章來,以後會在乎的人,只會是我。”
淦。
所以這家夥就擅自作主地把進度直接拉到這一步了?!!
蘇沐辭憤懑地從他手中奪過百潔布,見少年聽話地開始洗碗,小孩不再停留,轉身回房。
偷偷用餘光觀察的蘇沐辭:“……”
淦!還真他媽走了?!!
這家夥絕對和傲嬌扯不上一點關系!
……
蘇裴沉不讓蘇沐辭好過,蘇沐辭也不想讓他好過。
能威脅到對方的,只有自己了。
趁着人還在浴室裏洗澡,少年抱着枕頭去了小孩房間。
蘇裴沉有多嫌棄他,蘇沐辭再清楚不過。
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小孩洗完澡看見床被自己躺了,肯定會厭惡得露出吃了屎一樣的表情。
光是這麽想想,他就激動得不行!
蘇沐辭蓋好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裏玩起了手機。
沒一會兒,蘇裴沉回屋。
生怕對方第一眼沒看見自己,一聽見腳步聲,蘇沐辭便非常熱情地主動跟人打招呼。
“小沉,洗完了?”
蘇裴沉的臉色正如他所想,變得極為難看。
面對小孩如此吓人的表情,蘇沐辭絲毫不顯驚慌或畏懼。
他甚至還在對方想殺人的目光中,得寸進尺地從現在躺着的這頭,骨碌碌地滾到床的另一頭,然後再滾回來。
接着朝小孩得意洋洋地笑:“哥哥想和小沉一起睡,所以就搬過來了。”
蘇裴沉踩着沉重的步伐朝他走來,身上的寒氣使得屋內的氣溫低了好幾度。
蘇沐辭面色坦然,實際上早已繃直身子做好了準備——等下被扔下床的時候,他還能保證自己只是趔趄一下,而不會因此而摔斷腿。
蘇裴沉靜靜盯了他很久,面上籠罩着的陰森之氣一點點消散,最後,變回了往日的面無表情。
他問了個讓蘇沐辭有點懵逼的問題:“你和章來一起睡過嗎?”
蘇沐辭已經放棄去糾正小孩對章來的稱呼,反正在男人面前,小孩的稱呼還是“章叔”二字,也就不管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時候,對方是怎麽叫的了。
他下意識搖搖頭:“沒啊,咋了?”
蘇裴沉:“那就別想和他睡了。”
蘇沐辭:???我沒想啊!
小孩收回視線,從床的這側繞到另一邊,拉開被子跟着躺上床。
“以後只能和我睡。”
蘇沐辭愣了兩秒,意識過來對方的反應和自己設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猛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床另一邊的小孩:“你不趕我?”
蘇裴沉側過身,把後背朝向他:“只要你做的事不觸及我的底線,在那之前,這些事情,我能接受。”
簡單一句話,裏頭卻藏着各種深意。
也不知道蘇沐辭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蘇裴沉說完,他認真地思考一番,掀開被子下床,去廚房端了杯溫開水回來。
蘇沐辭走到蘇裴沉面前,蹲下/身子朝人靠近,當着小孩的面,喝了一口杯裏的水。
随即将杯子轉個方向,将自己碰過的那部分朝向對方,把水杯遞到小孩面前,說:“那你把這水喝掉,我就信你說的了。”
蘇裴沉具體在哪些方面有潔癖,蘇沐辭從沒仔細觀察過。
但他很清楚一點,這家夥是絕不可能和他同喝一杯奶茶的。
這種在兄弟之間做起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放到他和蘇裴沉身上,怎麽想怎麽怪。
蘇裴沉平靜地盯着杯中透明的液體,被子裏的手卻緊攥成了拳,未修的指甲陷進肉裏,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意,一直捏着。
半響之後。
小孩的手觸碰到杯子,在少年驚訝的眼神中,奪過被子,将裏頭剩餘的水,一飲而盡。
“我沒有騙你,蘇沐辭,你也別想着騙我。”
蘇沐辭這次是真信了。
他不清楚蘇裴沉是受了什麽刺激,但就從小孩剛才的表現來看——
只要不觸及對方底線,自己好像就算是把金大腿抱住了!
少年發誓,他後來真的沒再想抱大腿的。
可蘇裴沉現在非要把腿伸過來給他,自己除了接受,還能咋滴!
蘇沐辭美滋滋地睡了過去。
衛生間裏沒開燈,一陣響亮的嘔吐聲在黑暗中響起,那人咳得極為費力,似乎要将膽汁都給吐出來才作罷。
聽得人心髒一抽的聲音持續了很久,直到最後,被水流的沖刷聲掩蓋。
……
蘇沐辭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
淩晨的時候,他就被凍醒了。
腦袋比剛回來時還要暈,要不是有股不想死的信念撐着,他這會兒估計已經跟個傻子一樣,什麽意識都沒有了。
少年費力地鑽到另一邊,伸手拽住小孩的衣角,虛弱又難受地想要把人叫醒:“小沉,哥哥要死了。”
幾乎是在他出聲的第一秒,蘇裴沉就醒了。
他的神情從未如此失常,像是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般,眼神慌亂不安,全無往日的鎮定:“蘇沐辭,你不準死。”
蘇沐辭還撐着最後一絲理智,此時聽到小孩說的話,很是意外。
他沒想到,蘇裴沉居然會這麽在乎他。
剛這麽想完,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因而錯過了崩潰的小孩後面的一句話——
“就算要死,你這輩子,最後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
診斷結果根本沒有兩人表現出來得那麽誇張。
——少年只是感冒加發燒了。
一回想起昨晚蘇裴沉說過的話,蘇沐辭就想連夜逃離這個星球。
——這種多年前人人為之瘋狂的瑪麗蘇語句,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好在,小孩并不懂這些,那句回憶起來就能讓人腳扣出三室一廳的古早語句,也只有蘇沐辭自己知道罷了。
昨晚他把情況說得太誇張,反倒被小孩當了真,對方是真的怕他死,寸步不離地陪他待在房間裏。
下午的時候,章來打來電話,男人才跟少年聊了一句,就聽出了他聲音裏頭的不對。
忙關心地問他是怎麽了。
蘇沐辭覺得自己的病并不嚴重,正想回答,連一個字都沒說出口,手機被旁邊的小孩先一步奪走。
蘇裴沉三兩句打發掉對方,有關蘇沐辭生病的事,絕口不再提。
面對蘇沐辭的疑惑,他簡單解釋:“你生病的事情,我知道就行了。”
蘇沐辭并沒打算讓男人過來照顧他,見小孩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逗弄了句:“你一個小孩子,能照顧好我嗎?我現在可是尊貴的病人,馬虎不得的。”
“可以。”
他試探地問:“我想吃什麽,叔都能給我買,你能嗎?”
“可以。”
“叔他講話不像你這麽冷冰冰的,可溫柔了,你這樣講話我聽着不舒服,你能像叔那樣說話嗎?”
小孩刻意放得輕柔的聲音聽起來很詭異:“可以。”
蘇沐辭又随口胡謅了些要求,無一例外,全都被同意。
他感到片刻的詫異,轉念一想,這家夥昨晚都能和自己同喝一杯水了,現在在自己感冒期間答應這些要求,好像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蘇裴沉說到做到,蘇沐辭鹹魚躺了三天,這三天裏,小孩把他照顧得細微不至。
人一旦過得□□逸,那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會被遺忘。
——例如,蘇裴沉正式說過的,少年能得到這些“殊榮”的前提。
病一好,蘇沐辭繼續去幫忙收銀。
蘇裴沉沒再像之前那樣跟着:“我已經表示了我的誠意,作為交換,你是不是也應該表示一下?”
——他要的是蘇沐辭主動把其他人抛棄,而不是像曾經那樣,需要自己插手,才能将其他人趕走。
正是因為想透了這點,這段時間,他才會這麽縱容地答應蘇沐辭的各種要求。
——要給私有物一點自我決定空間,萬一将人逼得太緊,依對方的性子,他有種預感,或許這輩子,他都等不到自己期待的那一天。
……
蘇沐辭沒見到徐彌之。
短短幾天,小孩家裏就遭遇了一些變故。
——徐恬的前夫領着人來,把面館直接砸了。
女人報了警,盡管事情處理得妥善,但這裏定然已經沒法繼續再待下去。
徐恬毫不猶豫地收拾好東西,帶着徐彌之一起,當天就搬離了這座城市。
這些事是隔壁快餐店的人跟蘇沐辭說的,對方顯然跟徐恬是舊識,講完她現在的情況,又說起女人獨自開店之前的事。
徐恬上頭有個親哥,之前談了個女朋友,女方家裏要三十萬彩禮,徐恬父母拿不出來,就把主意打到了徐恬身上。
毫不知情的徐恬,被父母安排了所謂的相親,男方給她的印象還不錯,再加上自己父母慫恿般的勸說,以為這只是一場單純的姻緣結合的女人,耳根子一軟,就稀裏糊塗地把自己給嫁了。
婚後夫妻二人相處得不錯,直到半年後,徐恬懷了孕。
那是她懷孕的第三個月,毫無征兆地遭遇了第一次家暴。
男女在體能上有着先天性的差異,女人再想反抗,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喝醉的男人,揮着拳頭一下又一下地朝自己迎面砸來。
次日丈夫清醒過來,滿臉悔恨地邊扇自己巴掌,邊下跪向女人道歉。
兩人去了醫院,檢查完一切,徐恬等到丈夫上班後,立刻收拾好行李搬回了娘家。
于是,意外地知道了這場婚姻的真相。
心寒之下,徐恬被冷漠的娘家人送回了丈夫那。
平和的狀态這次只持續了一周,丈夫第二次打算實施/暴/行時,徐恬已有預感,冷靜地沖去廚房拿了把菜刀。
銳利的刀鋒指着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光滑的刀面映出女人狠戾決絕的眼神:“只要你沒弄死我,我一定就會把你那東西給剁了。”
舉動震懾住險些發瘋的男人,他突然清醒過來,再次撲通一聲跪下,哭嚎着祈求女人的原諒。
這次之後,男人再也不敢動手,兩人相安無事地度過孕期,直到肚子裏的徐彌之成功被生下。
男人當時在外地出差,收到消息時匆匆趕回去,結果連小孩的面都沒見到,只收到了女人留下的一封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
這本小說關于離婚的設定和蘇沐辭穿書前所待的世界裏的不太一樣。
在書裏,提出離婚的那一方,如果在向法院遞交完離婚申請後的一個月內都沒有改變意願,那麽不管另一方是否同意,這段婚姻都将不再做數。
這一回,徐恬連娘家人也不屑要了,一個人帶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嬰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座城市。
女人在B市一待就是數年,徐彌之被她安全拉扯大,在這之間,她還從至交好友那聽到了一些事。
前夫去她娘家鬧過,娘家人不堪其擾,忍痛還回了三十萬,聽說因為這個,當着所有鄰居的面,把徐恬罵了個狗血淋頭,難聽的怒罵之語中,滿是對女人的恨意。
男人則故伎重演,花錢去娶了另一個和徐恬有着相同家境的可憐女人。
女人不像徐恬一樣勇敢,遭受家暴之後,迫于多方壓力,選擇了繼續隐忍。
如果前夫沒有突然出現在這裏,大概當事人徐恬自己,都應該已經忘了人生的上半輩子,發生過這些惡心肮髒的事。
聽到這裏,故事便結束了。
蘇沐辭卻還有一絲顧慮:“那個渣男是怎麽找到徐姐的?萬一徐姐搬走,又被找到了怎麽辦?”
女人聞言發出一陣無奈又佩服的輕笑:“不會的,那男的不可能再去找她了。”
“徐恬這一回,真的把那東西給切了。”
血淋淋的畫面,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女人持着沾滿鮮血的刀,逆着光站于人群之中,她最喜歡的那套白裙染上了惡心的紅,整個人周圍卻似有一層微光籠罩。
——那是每一個敢于抗争的女性,都值得擁有的東西。
她冷然地低下頭,盯着那個面容扭曲、痛苦得幾乎就要暈厥過去的男人,哂笑道:“你可以告我,但是在那之前,我不介意先弄死你。”
徐恬甩刀離開,回屋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去圖書館接回了對此事毫不知情的徐彌之。
回來時喧鬧已經消失,徒留下一地已經泛黑的血跡。
“媽,門口怎麽有血?”
女人溫和一笑:“剛才有朋友送了只雞過來,我嫌它叫得惡心,直接給殺了。”
小孩不贊同地皺眉:“那也不能在這殺啊,很髒的。”
她點頭:“對,很髒。”
作者有話要說: 卧槽,哪個富婆給我的289顆月石QAQ賊缺月石的我可太感動了QAQ(不是打負分的月石!是網頁版空投月石的月石,審題不注意一邊發“大大我喜歡你”之類然後來個打-2分的姐妹,我會把你關進xhw裏rua得喵喵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