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粉煎排骨 (1)
開張那日, 阮胭他們幾人早早就起了,吊湯的、洗菜的、生火的,每個人都自覺做起自己平日裏的事。
早食幾人簡單吃過, 天邊露出一絲紅霞時,丁文興去前頭打開了酒樓的大門。
門外已經有客人等着了,見來人開門,便知這阮小娘子的酒樓正式開張了。
“丁師傅, 我們可以進去了不?”
“是啊,這天兒冷得很, 在外頭站了這麽一會兒人都凍僵了。”
“今兒個開張大吉, 你家可做了新的吃食嗎?”
食客們跺着腳、哈着氣,跟丁文興唠嗑着。
自從阮胭買了人回來之後, 自個兒就不怎麽動手了, 也就最開始的兩日帶着幾個人在食客們面前混個眼熟, 後面就當起了甩手掌櫃。
早食生意都是由葉昭和丁文興負責, 這麽些日子下來, 來阮胭家買吃食的客人跟丁文興他們都熟了,時常也會打趣玩笑兩句。
“大家夥兒趕緊進來吧, 屋裏暖和,要吃什麽跟葉小娘子說一聲就是。”丁文興趕緊招呼道。
他手裏還提着一串鞭炮, 這兒有個風俗是但凡家中有喜事, 都會放鞭炮以示慶祝。他家主子酒樓開張, 也算是一大喜事, 自然要放鞭炮慶祝。
也是為了吸引路過的行人, 讓他們來看看新開張的酒樓。
确定開張日子後, 葉昭和丁文興每日擺早食攤子的時候, 就會跟來買早食的客人提上一句, 把消息放出去,有意的開張當日自然會來捧場。
丁文興打開火折子,點燃引線之後就跑開了,不過一瞬,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便響在這寂靜的初冬早晨。
阮胭考慮到自己的酒樓剛開張,不比嶺安縣的那幾家大酒樓,便決定做點活動引流、固客。
如今已是初冬時節,天氣越來越冷,阮胭便用豬骨加生姜熬了一大鍋骨頭湯,只要來她家酒樓的客人,不管消不消費,都送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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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湯是不兌水的,又加了別的調料,一碗喝下肚,從胃裏暖到了四肢百骸,在冷得直縮脖子的清早,喝過骨頭湯的客人的額頭上竟都沁出了一層薄汗。
“這湯也太鮮了!”有食客跟相熟之人說道。
“我還吃到了一塊肉,剛吃到嘴裏就化了,真是香啊。”有人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樣。
有鄰座的客人探頭往他的碗裏看了看,直嘆道:“這位小兄弟,你運氣真好,我就沒吃到肉。”
語氣頗有些酸溜溜,惹得那位吃到肉的客人哈哈一笑。
不過一碗免費的骨頭湯,酒樓裏的氣氛就熱鬧起來。
客人們也看到了挂在牆上的菜牌子,有字有畫,畫得還十分逼真,一時間都驚嘆不已。
等客人們讨論得差不多了,口幹舌燥地又喝起湯來時,阮胭才笑盈盈地開口。
“感謝大家來給我捧場,今日小店開張,特推出以下優惠——”阮胭話還沒說完,就被聽到‘優惠’兩個字的客人打斷了。
“阮小娘子,除了免費的骨頭湯,還有別的優惠?”那客人是阮胭家的老顧客了,自她擺早食攤子以來,幾乎每日都來。
阮胭耐心地等他說完,才繼續笑着說道:“骨頭湯是給大家夥兒暖身子的,跟優惠可不一樣。煩請大家夥兒耐心地聽我說完,有什麽問題等我說完再問也不遲。”
“大家夥兒安靜一下啊,我們先聽阮小娘子說話。”有熟悉流程的客人大聲喊道。
酒樓裏漸漸靜了下來,食客們都看向阮胭的方向,等她開口。
“今日第一個優惠,酒樓的所有菜品一律八折。不過,這個優惠只限今日哦。”
“第二個優惠是一個折扣活動,在本店消費每滿五十文便減五文,消費一百文減十文。而且,這個優惠可以累計。”
說到此處,阮胭頓了頓才繼續。
“也就是說,只要你在本店消費這麽多銀錢,不論是用幾日消費這麽多的,都能享受這個折扣。”
“最後一個優惠,小店每日會給來用食的客人們送一份小菜。”
阮胭說完之後,酒樓裏還是保持着剛剛的寂靜,食客們或是呆愣,或是思考,一時之間竟無人開口提問。
這也正常,在這個時代很少有這種活動,大家都老老實實的開店做生意,不像後世,新店開張,總有各種花裏胡哨的優惠活動。
不過也沒辦法,後世的競争太過激烈,若沒有各種各樣花裏胡哨的噱頭、活動,很難吸引到人。
阮胭對自家酒樓的吃食雖有自信,但跟其他幾家酒樓比,她的底子畢竟還薄得很,便想着做點優惠活動,先把人吸引過來再說。
人來了,只要吃過她家的東西,她就有信心把人變成回頭客。
酒樓的裏的食客漸漸回過神來,有沒聽明白的,有半懂不懂的,與同伴和鄰近之人相互讨論之後,發現還是有不懂之處,便有食客開口問了。
“阮小娘子,這折扣是什麽意思?八折又是什麽?”
聽到食客相問,阮胭笑着接話,給他們細細講解了這兩者的意思。
待衆人聽明白之後,又竊竊私語起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還從未聽說過有這等便宜之事,店家不僅送湯送菜,還送錢給他們。
一時間,有不少客人都想把這個消息說給與自家親近的人家,讓他們也來占占這個便宜。
丁文興放完鞭炮就回了後院,接手了葉嘉玉手上的活兒。
他們幾個人都識字,也都會算賬,但葉嘉玉不會下廚,除了洗菜,連生火都不會。
阮胭買人的時候本打算讓丁文興做個賬房先生的,這會兒只好調整一下,讓葉嘉玉來做這個事了。
不過轉念一想,讓葉嘉玉來做賬房先生也有好處。
他長得好看,之前擺早食攤子的時候就吸引了不少女郎大娘,有少女懷春的,有想說給自家閨女的,明裏暗裏跟阮胭打探過他情況的人還不少。
葉嘉玉被那些女郎大娘問得羞紅了臉,堅持了幾日就不願再去前面了,寧願縮在後院洗菜洗碗。
如今為了酒樓的生意,阮胭也只得讓他犧牲一下“色相”了。
好在這會兒來酒樓用食的客人大都是漢子,對葉嘉玉的那張臉并不感興趣,還不如幾個籠餅來得吸引人。
“大家要買什麽吃食,麻煩去櫃臺那邊點餐登記,到時大家消費了多少銀錢,都會記錄清楚的。”等客人們讨論得差不多了,阮胭再次開口說道。
大都是熟客,聽到這話,都很自覺地開始排隊點餐。
“客人,麻煩說一下您的名字,要點什麽吃食。”葉嘉玉笑着說道。
“我叫王大牛,來一籠肉包、一籠菜包,還要一碗蔬菜粥。”排在第一位的客人如是說道。
葉嘉玉提筆,快速記錄着:“下一個。”
“李二柱,一碗馄饨,一籠菜包,一份魚鲊。”
客人們點完餐,也不多停留,後面還有好多等着點餐的呢。然後便各自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等着上菜。
“杜三郎,一籠灌湯包,一碗蔬菜粥,一份酥骨魚。”
最後一位客人是嶺安縣的‘老餮’,阮胭的早食攤子剛開張時,還是他的試吃,幫她很快打出了名聲。
葉嘉玉寫完最後一筆,揉着手腕對杜三郎說道:“客人稍等,飯食馬上就來。”
等在一旁的甜姐兒拿着葉嘉玉寫好的單子小跑進廚房,将單子遞給阮胭。
“姑娘,這是客人們點的吃食。”
甜姐兒識的字不多,單子上的字認不全,只能交給阮胭。
接過單子後,阮胭指揮着葉昭和丁文興開始配菜。
“肉包、菜包各一籠,一碗蔬菜粥,送給王大牛。”
葉昭和丁文興配好菜,便遞給甜姐兒,由她上菜。
甜姐兒識字雖然不多,但記憶力好,店裏的客人她都認識,由她來上菜最好不過。
“馄饨一碗,菜包一籠,魚鲊一份,送給李二柱。”
“肉醬湯餅,酥骨魚一份,送給楊三娘。”
……
幾人分工合作,有條不紊,很快就将客人們點的菜上齊了。
“最後這份是送給杜三郎的。”阮胭将手上的木托盤遞給甜姐兒,不由得甩了甩手。
酒樓裏,客人們大口吃着飯食,熱火朝天地讨論着。
“這蘿蔔腌得真好,酸酸甜甜的,我家那個怎麽就腌不出來這個味兒呢?”
阮胭今日送的小菜是她自己腌制的酸甜口的蘿蔔,這會兒正是冬蘿蔔收獲的季節,她跟王大娘家訂了一批,除去做菜用的分量,其餘的都腌制了。
“人家是做吃食生意的,自然有秘方,要是輕易就讓我們給弄出來了,誰還出來下館子啊?”那客人的同伴笑道。
“哈哈哈,是這個理兒,下館子不就好這一口味兒嘛。”
葉嘉玉核對完眼前這位客人的賬後,開口道:“王郎君,肉包一籠,十五文,菜包一籠,十文,蔬菜粥一碗,兩文錢,共計二十七文。”
王大牛聽完之後,神情明顯失落下來,二十七文,不夠五十文,減不了銀錢。
葉嘉玉自然注意到了客人的神情,又道:“客人,我們小店今日的飯食打八折,您只需要付二十一文錢即可。下次再來用食,應該就夠五十文了,到時就能享受滿減優惠了。”
經過葉嘉玉這麽一說,王大牛眼神又亮了。
是啊,店家小娘子都說了,這個消費是可以累積的,他又不是只來吃一頓飯,多來兩次就夠了嘛。
“嘿嘿,好嘞。”王大牛笑呵呵地數出二十一文錢放到櫃臺上,結過賬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陸陸續續有客人結賬離開,又時不時有新的客人來店裏用食,熟面孔有之,生面孔有之。
其中也不乏有人只是來店裏蹭一碗骨頭湯喝,并不買任何吃食,喝完骨頭湯後,什麽也不買放下碗轉身就走。
葉嘉玉看得直皺眉,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甜姐兒在一旁看着也很是氣憤,還跟阮胭抱怨。
“姑娘,這些人怎麽這樣嘛,喝了我們的湯還不在我們店裏買東西吃,太過分了!”
阮胭當時決定送免費湯的時候就知道會遇上這種情況,此時一點也不惱,開口安慰甜姐兒。
“沒事,他們喝了湯肯定會跟自己的親朋好友說,到時候知道我們酒樓開張的人就更多了。
來這麽多人,總不能都是只喝湯的吧?只要有人買吃食我們就是賺的,一碗湯而已,不值幾個錢。”
聽完阮胭的解釋,甜姐兒還是一臉氣鼓鼓的樣子,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生氣。
一旁的葉嘉玉也豎着耳朵在聽,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看着阮胭。
他們酒樓剛開張,跟其他的酒樓相比,名聲太小,很多人都不知道,借着不值錢的免費湯把名氣打出去,知道的人多了,來店裏的人才會多。
不管他們是好奇還是想占便宜,他們如今的目的只是為了打響自家酒樓的名聲。
再說了,就像阮娘子說的,來的人總不能都是只想着占便宜的吧?幾個人裏有一個人消費,他們都是賺的。
早食的時辰過去後,店裏的客人漸漸少了,待店中的客人都結賬離開後,阮胭他們幾人便從廚房來到大堂,休息一下,順便算算賬。
要問什麽最能消除疲憊,不是休息,而是數自己賺的銀錢。
錢簍子裏的銅錢嘩啦啦地倒在桌子上的時候,連一向淡定不已的葉嘉玉都瞪圓了眼睛。
阮胭看着幾人的表情,抿唇笑了笑。
她第一次數銅錢的時候,也跟他們現在的表情差不多。
幾人邊數便用繩子将銅錢串起來,這回串的銅串子是一百文一串,串完之後一數,竟有十幾串。
今兒個一早上就賺了以前兩天的銀錢。
這才是早食,還有午食、晚食,那他們一天不是就能賺好幾兩?
“姑娘,這、這也太多了。”甜姐兒眼睛都看直了。
其餘幾人心中雖也驚訝,但面上都沒怎麽露出來,尤其是葉昭和葉嘉玉,兩人只剛剛失态了一瞬,後面便神色如常。
也是,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想來見過的、經手的銀錢不會少,只是少有見到這麽多銅錢的時候,所以才會一時失态。
“這并不算什麽,與嶺安縣的另外幾家酒樓相比,我們一日賺的不過是人家的零頭。”葉嘉玉冷靜之後,在心中細致盤算了一下,開口道。
人在興頭,被潑了一盆冷水,甜姐兒不高興地努了努嘴:“你怎麽知道他們賺多少?”
“猜的。”不知為何,葉嘉玉總覺得自己對這種事很熟悉,但只要仔細想,又什麽也想不起來。
甜姐兒哼了一聲:“猜的就是真的嗎?那我還猜姑娘以後能每日賺上百兩上千兩呢,能是真的嗎?”
“好啦,嘉玉說得沒錯,我們覺得賺得多,只是相對于我們來說,跟那些大酒樓還比不了。不過,努努力,誰說我們就不能比那些大酒樓賺得多呢?”
阮胭見甜姐兒和葉嘉玉兩人互相瞪了一眼,偏過頭去不看對方,頗有些孩子氣似的賭氣,忍俊不禁地開口打圓場。
“是啊,我跟丁師傅的廚藝也不比他們大酒樓裏的差呀。”葉昭也笑盈盈地接話道。
“先攢攢銀錢,等銀子攢夠了,咱們也開個大酒樓,專門賺那些有錢大老爺們的錢,怎麽樣?”阮胭哄小孩兒似的,對賭氣的兩人說道。
葉嘉玉對上阮胭帶着寵溺笑意的雙眼,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紅着臉喏喏道:“好。”
“姑娘肯定能賺大錢,哼,才不像某人說的那樣,只能賺別人的零頭呢。我去廚房洗碗了。”甜姐兒瞪了葉嘉玉一眼才轉身往廚房去。
葉嘉玉本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也不知道怎麽跟甜姐兒解釋,索性随她去。又想到自己剛剛還跟她賭氣,覺得自己怕是忙得昏了頭。
自己怎麽會跟一個小姑娘置氣的?
數完銀錢,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阮胭收起串好的銅串子,揮了揮手,示意衆人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鎮北軍營。
“她家酒樓今日開張?”蕭珩擡起頭,看向立在下首處的無影。
“是。”
想起自己每次去買吃食,那阮小娘子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樣,還特意寫了食譜讓火頭營的人幫着照顧他的飲食,最近他感覺自己的胃舒服了不少。
心念動了,蕭珩再低頭看手上的軍務時,就沒先前那麽順眼。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讓他來解決?
“來人。”蕭珩對着帳外喊了一聲。
有甲士掀開帳簾走進來,跪地行禮道:“将軍有什麽吩咐?”
“去把軍師請來。”
“諾。”
甲士領命退出營帳,往軍師沈硯的營帳行去。
沒多一會兒,沈硯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嗯?無影也在,是出什麽事了嗎?”沈硯問道。
見沈硯來了,蕭珩放下手中的狼毫筆,起身離開桌案:“無事,看你近日太閑,剩下的軍務由你來批注。”
說完,便徑直出了營帳,只留傻了眼的沈硯,在營帳中與一摞摞的軍務折子幹瞪眼。
“主子,可要備馬?”
蕭珩擺了擺手,道:“不用,你繼續回去盯着那些人。”
“諾。”得了蕭珩的吩咐,無影拱手行禮後就往嶺安縣趕去。
蕭珩看了看自己的裝束,沒發現不妥當的地方,這才擡腳往營地外走去。
不知這回,那阮小娘子會準備什麽吃食給他。
“你說什麽?隔壁新開了一家酒樓,你現在才來禀告老爺我?!之前做什麽去了?”坐在太師椅上的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怒道。
跪伏在地上的小厮抖了幾下身子,還是硬着頭皮說道:“老爺,那小娘子先前只是個賣早食的,每日也賺不了幾個錢,奴才是覺得沒必要驚動老爺,誰想到,那小娘子竟不聲不響地開了店……”
小厮的聲音越來越小,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聽着他的回話,冷哼了一聲。
“你覺得你覺得,老爺我要是像你這麽覺得,能有這麽大的家業嗎?蠢貨,還不快滾出去!”
大腹便便的男人踢了跪伏在地上的小厮一腳,才覺得解了些氣。
那小厮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屋子。
待小厮離開後,那大腹便便的男人收起怒容,面色恢複平靜,重新坐回太師椅上,面露思索。
這人是嶺安縣的三大富戶之一,人稱何員外。嶺安縣最大的酒樓‘醉香樓’便是他的産業。
一個小娘子敢在嶺安縣開酒樓,不知是膽子大還是背後有靠山,此事得差人細細查探才是。
另外,還得給其他兩家人送個信兒,定個日子聚一聚,看看該怎麽‘處置’這個不知規矩的小娘子。
“老錢,你派人去給李家和趙家送個信兒,就說又有不知規矩的要動我們的地盤兒了。”何員外對一直靜靜立在黑暗中的一個消瘦老者說道。
“諾。”老者拱手應道,睜開了一雙帶着精光的雙眼。
老者正準備離開去辦何員外交待的事,又聽到何員外開口。
“欸,等等,還有一件事兒,找幾個人去那小娘子的店裏看看,嘗嘗店裏的吃食怎麽樣。”
“諾。老爺還有吩咐嗎?”老者問道。
何員外端起細瓷茶杯,笑沒了眼睛:“沒有了,去辦吧。”
老者這才退出房間,快步離開。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朗氣清,連太陽都不再躲在雲層之後,日光曬得有些晃眼。
阮胭在後院打眼瞧着,心想:确實是個吉日。
在冬日裏,很難有這樣晴朗的日子,大都是陰陰沉沉的,或者是下着刺骨的小雨,連風都跟針紮似的。
“姑娘,蕭……那個、那個……”甜姐兒之前被自家姑娘叮囑了不能暴露蕭大将軍的身份,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稱呼,眉頭緊皺。
阮胭聽得一臉疑惑,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兒:“那個什麽?你緩緩氣兒,慢慢說,別着急。”
“哎呀,就是那個吃了我們好多好吃的那個客人,那個‘財神爺’來了!”甜姐兒急道,一不小心把埋在自己心裏的真心話說了出來。
還是姑娘專門做給他吃的,連她都沒吃過的好吃的!
雖然那位蕭大将軍先前給姑娘請了大夫,自己要感謝他,但是他吃了好多姑娘親手做的好吃的!
甜姐兒心裏糾結得要死,理智告訴她自己對那位蕭大将軍應該萬分感謝,但感情上又覺得有些委屈。
姑娘做的好些吃食她都沒吃過,而且自從阿昭他們來了,姑娘都不怎麽下廚了。然而每回蕭大将軍來時,姑娘都會親自下廚。
她真的好嫉妒啊,嗚嗚!
說起‘財神爺’,只有一個人,就是那位蕭大将軍。
上回他來店裏吃飯,自己給他做了一道菜,甜姐兒沒吃上,念叨了她好久。
明明之前看見蕭珩時,還乖得跟個小綿羊似的,沒成想卻在心裏偷偷嫉妒人家,阮胭猜出其中緣由,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就是來自一個吃貨的嫉妒嗎?
“好了,你去廚房看看阿昭他們有沒有要幫忙的,我去招呼這位客人。”阮胭揉了揉甜姐兒的頭發,說道。
甜姐兒不情不願地應道:“哦。”
然後撇着嘴,慢吞吞地往廚房裏挪,看得阮胭一陣好笑。
“蕭将——”阮胭嘴裏的‘軍”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蕭珩打斷了。
“這裏不是鎮北軍營,我只是個用食的客人,阮小娘子不必稱呼我‘将軍’。”
不叫将軍叫什麽,直呼你的名字嗎?阮胭在心中腹诽,嘴上到底還是改了稱呼。
這可是她的財神爺,得罪不得。
“蕭郎君,我之前給您的食譜,您可有讓火頭營的人按照食譜做給你吃?”
蕭珩看着眼前這位阮小娘子一日既往的笑盈盈的模樣,心中甚是愉悅。
不僅送食譜給他,事後還會詢問他有沒有按照食譜上說的用食,如此關心他的飲食,看來他的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
“有,還未多謝阮小娘子贈的食譜。”蕭珩眉眼帶笑,溫聲道。
聽到蕭珩肯定的回答,阮胭放了心。有就行,只要堅持下去,要不了多久,這位蕭大将軍的胃病應該就能好了,到時她就能完成任務得到獎勵。
想到這兒,阮胭面色越發溫柔。
“蕭郎君今日可有想吃的吃食?”人很聽話,阮胭很高興,打算親自下廚給蕭珩做菜,且允許他提要求,只要不過分都行。
不料蕭珩沒提任何要求,很是上道地說:“阮小娘子看着安排就是,在吃食這方面,你是行家。”
聞言,阮胭眉梢輕挑,眼裏露出兩分意外來。
啧,沒想到這位蕭大将軍還挺會說話的嘛。
“那行,我就擅自做主安排了。勞煩您喝點兒茶水吃點果子,等上一等。”
阮胭示意候在一旁的葉嘉玉上茶水糕點來。
泡茶用的茶葉還是那位牙行掌櫃陳娘子送的,糕點是她做來消磨打發時間的。
給蕭珩上的這樣糕點叫‘五香糕’,用了五種輔料,均有調理脾胃的功效。最适合這位胃不好的蕭大将軍了。
這會兒是用午飯的時辰,店裏陸陸續續有客人來用食,這些客人點的菜都是由葉昭和丁文興來做,阮胭只管蕭珩的飯食就行。
這就是有人幫忙的好處,若是她沒有買人,此時就她一個人在廚房忙活,那位蕭大将軍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吃上飯食。
因為如今酒樓開張了,要做一日三餐,廚房裏的食材比以前豐富了很多,能做的菜也多了。
阮胭看了一圈,心中有了數,淨手之後很快挑選好自己要用的食材,開始準備。
俗話說得好,“冬吃蘿蔔夏吃姜”,而蘿蔔又被稱作“土人參”,可見吃蘿蔔的好處多多。
阮胭打算給那位蕭大将軍做一道‘蘿蔔湯圓’。
蘿蔔洗淨後去皮,刨絲滾熟,微微晾幹加蔥醬拌勻,然後包在粉團中作餡兒,再用油灼一下。
然後放在雞湯中炖煮片刻,讓湯圓的皮吸收一下雞湯的鮮味。
“甜姐兒,把這個端出去給那位蕭郎君。”阮胭将煮好的‘蘿蔔湯圓’舀出來裝在碗裏,放到托盤上,吩咐道。
甜姐兒看着碗裏白白糯糯的小圓子,饞得要死,更是嫉妒起蕭珩來。
不就是長得好看,又是個将軍嘛,竟惹得姑娘每次都親自下廚做好吃的,可惡!
甜姐兒端着‘蘿蔔湯圓’往外走,腹诽了一路。
“蕭郎君,您的吃食,請慢用。”
從廚房到大堂的路上,甜姐兒牙齒咬得“咯吱”響,在面對蕭珩時,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蕭珩很明顯地感受到甜姐兒對他的态度不似之前,但面上卻跟以往沒什麽區別,還是恭恭敬敬的樣子。
只是看向他的眼裏帶了絲譴責,好似自己搶了她什麽心愛之物似的,讓他有些不解。
要是甜姐兒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一拍大腿,在心裏指着他的鼻子說:你可不就是搶了我的心愛之物,姑娘只做好吃的給你吃!
但面上肯定還是非常恭敬的,只會說是蕭珩看錯了。
“多謝。”雖有不解,但蕭珩沒打算細究,很有禮數地對甜姐兒道了聲謝。
他對別人對他的看法并不在意。
甜姐兒對他微微颔首,拿起木托盤向廚房走去。
蕭珩用湯匙舀起碗裏的湯圓,嘗了一口。
湯圓的皮糯而彈牙,帶着雞湯的濃香,裏面裹着的餡兒清甜中夾着微微的辛辣,一下子就激發了蕭珩的食欲。
上次他從阮胭手中拿回去的食譜,火頭營的人明明是按照食譜做的,但他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味道,吃着飯食總感覺不得勁兒。
這會兒吃着阮胭親手做的飯食,不過一口,那種從心裏散發出來的滿足感讓他不由得舒服地眯了眯眼。
為何會有這種差別呢?
蕭珩邊吃邊想,卻沒想出什麽頭緒來。只得歸結于是火頭營的那些夥夫們廚藝不精,做得不如阮胭好。
今日賣魚的小販還送了些蝦子來,數量不多,阮胭本想炒個香辣蝦解解饞,沒想到那位蕭大将軍突然來了,想着他的胃,便改了想法。
打算用這點蝦子做個‘蝦餅’。
蝦餅外面酥脆,裏面軟嫩,香鮮可口,剛吃過一道素食的蕭大将軍,想來會喜歡這道葷食小點心的。
蝦掐頭去尾,剝殼,洗淨後捶爛,加少許澱粉和鹽,攪拌均勻,團成小圓子,放在掌心,雙手一按,便成了一個圓圓的小餅子。
放在油鍋裏煎至兩面金黃時出鍋,撒上蔥沫,香氣便撲鼻而來。
蝦子自帶鮮味,不需要放太多的佐料,反而會破壞這股原汁原味的鮮。
阮胭在廚房裏一道接一道的做菜,甜姐兒一趟接一趟地跑腿,對蕭珩的怨念也越來越深。
姑娘今天做的吃食她都沒吃過,聞着就好香,嗚嗚嗚可惡!
蕭将軍是姑娘的恩人,就是她甜姐兒的恩人,她要忍住!
甜姐兒只敢在心裏哭哭唧唧兩下,面上還是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蕭珩感覺到給他送飯食的甜姐兒每來一次,眼裏的怨念就深一分,他卻不知是何緣由。
饒是他再如何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絲疑惑。
“姑娘說了,這最後一道菜頗費功夫,勞煩客人耐心的等一等。”甜姐兒一板一眼地傳達着阮胭的話。
美食當前,能看能聞,卻不能吃,太折磨人了,嗚嗚嗚!
甜姐兒心中欲哭無淚,眼裏的怨念不由自主地又深了一分。
被甜姐兒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幽幽地盯着,任是蕭珩殺敵無數,見過無數雙有着各種神情的眼睛,此時也不由得有點不自在。
清咳一聲,蕭珩點頭應道:“跟你家姑娘說,我不急,她慢慢做便是。”
“諾。”甜姐兒得了蕭珩的回複,又去廚房給阮胭傳話。
阮胭正在切排骨,聽完甜姐兒的話後,頭也不擡地回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前面幫嘉玉的忙吧,有新來的客人點了菜給阿昭他們說一聲。”
“姑娘,你不要我幫忙嗎?”甜姐兒神情有幾分失落,以前姑娘做菜都是讓她幫着燒火的。
“前面沒有要幫忙的地方你就回來給我燒火吧。”對于甜姐兒的燒火功夫,阮胭還是很認可的。
這小姑娘也不知怎麽的,自己要什麽火候,她總能非常精确的知道,這點連葉昭和丁文興都不及她。
“好。”甜姐兒立馬高高興興地應了,去前面看了一眼,就回了廚房,“姑娘,前面沒有要我幫忙的,我來給你燒火了。”
阮胭點了點頭,接着忙手上的活兒。
甜姐兒不是不懂事的人,她能這麽說,看來是沒什麽需要她搭手的。
最後要給蕭珩做的這道菜叫‘粉煎骨頭’,也就是‘粉煎排骨’。
排骨洗淨抹幹水,切成拇指長的小段。
鍋裏的水燒開後,放入排骨氽一下,斷生撈起,放置一旁控幹水備用。
取一個小碗調粉。澱粉一大勺,加花椒末、豆醬、蔥沫、鹽和少許黃酒,再倒入适量的清水,調成粉糊。
當用筷子撈起粉糊時,粉糊呈直線滴下便剛剛好。
炒鍋燒熱,倒入小半碗油,排骨用筷子夾起放在粉糊裏滾過,沾上一層薄薄的粉衣,放入鍋中小火慢煎。
等排骨表層的面衣結殼時,翻面,就這樣重複翻動,煎至兩面的面衣都呈金黃色時撈出。
粉糊裏有蔥沫,待下鍋煎炸的時候,一遇熱油就散發出濃濃的蔥香,配上熱油的“滋滋”聲,簡直像是有人在甜姐兒心上撓癢癢,饞得她心癢難耐。
但一想到這菜她根本吃不到,又氣得牙癢癢,後牙槽咬得“咯吱”響。
将煎好的‘粉煎骨頭’放到碟子裏,阮胭打算自己端出去。
她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見甜姐兒臉上那怨念的表情。對于這種能看不能吃的經歷,阮胭表示她很懂,就不讓甜姐兒再受一次折磨了。
她親自給那位蕭大将軍送去吧,順便問問他吃得怎麽樣。
“蕭郎君,這菜的滋味如何?”阮胭雙手撐着下巴,看着蕭珩的眼睛問道。
近距離看這位蕭大将軍,頗有點美顏暴擊的意思。
睫毛濃密,長而翹,讓阮胭好生羨慕。
吃相優雅,明明用食的速度也不慢,就是給人一股子矜貴的感覺。
啧,這就是王公貴族才會有的教養吧,真令人賞心悅目,難怪貴女們從小就要學各種規矩。
“外層的粉衣酥脆,內裏的排骨嫩滑多汁,滋味甚妙,一點也不輸宮裏禦膳房的廚藝。”蕭珩咽下口中的吃食,真心實意地贊道。
這阮小娘子以前明明是一位貴女,雖說阮大人官職不高,但也不至于要一位官家小姐下廚,怎會如此精通膳食一道?
蕭珩想不通,他之前也派人查過,阮胭的身份沒有任何問題,不存在有人冒充身份頂替,确實是那位已故的阮大人的女兒。
于是,便只能歸結于她在膳食方面有很強的天賦了,就像他天生就知道怎麽行軍打仗一樣。
“您喜歡就好。”自己做出來的吃食能得到食客的喜歡,那種滿足感連賺錢都比不了。
得了誇贊,阮胭喜得眉眼彎彎,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蕭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