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向和頤也覺得奇怪,不知道她這便宜二嫂子是怎麽長的。
才進門的時候,對方不過是個瘦削羸弱的黃毛丫頭,她深覺用“乏善可陳”形容當時的紀芙薇都是一種誇獎——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醜丫頭會是宣平侯府的嫡三小姐,偏還讓她成了他們國公府上的二夫人。
就和他們說的那樣,實在沒地兒誇了,才稱贊一句,紀芙薇的眼睛生得好看,像是貓眼兒似的。
向和頤的眼睛很不好看,她打第一眼就發現這二嫂子一雙眸子生得奇了,沒見過這樣瑰麗迷人的眼睛,卻長在了這麽一張其貌不揚的臉上,向和頤打一開始就覺得不利爽。
雖然也遺憾過這麽一雙迷人的貓眼給了這麽個主子,但畢竟人是用來殉葬陪她二哥的,向和頤想想反正她就快死了,心裏才痛快了幾分,未曾多說什麽。
可誰能料到皇帝盯得如此緊,政令下來,生生讓府上改了主意!
向和頤忍不住替自己二哥生氣,這砸出去的錢沒換來殉葬的命,可不是白花的?
她氣得要命,卻也無法,她雖在武國公府受寵,卻改變不了任何決策。有她娘和她哥在,紀芙薇這個二夫人竟然就這麽留了下來。
可等再一次見到紀芙薇,向和頤一下就憋不住了。
她幾乎以為府上陽奉陰違,給本該守孝的二嫂子大魚大肉伺候着,甚至吃了什麽靈丹妙藥、神仙補品——
才讓紀芙薇越長越好看,隔一段時間就長開了幾分,見一次驚豔一次,容色出落得越發動人。
向和頤動了大功夫一查,結果吃的用的都是定例,守孝茹素、兩餐從簡、甜點幾無,都是一樣的。
紀芙薇愣是靠着這些,一點點把自己身體養起來了。
向和頤大為光火,嫉妒得恨不得立刻撕了她的臉。
武國公府府上都知道,向和頤不喜歡長得比她好看的人,幾個嫂子不算,她那些庶出姐妹,沒有一個敢在她面前仔細打扮,個個都會盡可能低調,連世子夫人都會避開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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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芙薇本就在守孝,根本不可能打扮成好模樣,但老話說“要想俏一身孝”,向和頤原是對此不以為然的,對那些素面白衣的小妖精也很瞧不上,可見了紀芙薇這個二嫂子,她就知道俗話一點兒沒錯。
旁人不說了,就是向和頤這個看不慣、瞧不起她的人,看見紀芙薇那麽輕簡打扮、低眉順眼地走出來,都會覺得——
好一個惹人憐愛的絕色佳麗!
深居簡出,少見日光,紀芙薇一身雪膚養得如玉一般,又嫩又白,好像能掐出水來,當真是上好的白玉才能有這般的“水頭”。
身形姣好,腰肢纖細,盈盈不堪一握,但胸有挺翹,臀線圓滑豐潤,有幾分弱柳扶風之感,卻更多是輕盈若仙之美。
獨這點就能傲視衆人,可不是誰都能出落得這麽恰到好處,做個冰潔淵清、出水芙蓉的美人。
再說她眉眼五官也長得極好,小臉長開之後,看着便惹人憐惜,再狠心的人在這柔枝嫩葉的美人面前也冷硬不起來。
那一雙盈盈水色的靈動雙眸,貓眼兒微微一瞥,似乎落入了她眼裏又似乎沒有,她不過是彎月柳眉微微一蹙,就叫人上了心。
好像美人總在憂慮什麽,看了自然也就跟着操心起來,忍不住擔憂,禁不住想撫平那分不安與愁緒。
端的是魂牽夢繞、難于自持。
紀芙薇日子過得并不輕松,自然做不出言笑晏晏的模樣。
但在向和頤看來,她就是皺眉也那麽讓人讨厭,看旁人反應就知道,她一蹙眉有些人恨不得跟着捧心!
這向和頤怎麽能忍?!
她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說話時,難免帶出幾分,更何況向和頤本就不是善于掩飾之人。
“婆母,我先告辭了。”
紀芙薇實在待不住。
前後她被小姑子明嘲暗諷刺了一通,沒有一句好,話裏話外指她長得妖裏妖氣,盡會勾引男人、對亡夫不忠。
青天可鑒,若不是已經被拒,紀芙薇甚至願意樹個“貞節牌坊”以示清白。
她都已經減少外出到這個程度,哪裏來的蠱惑外男、哪裏升起的不安分呢?!
“你回去吧,沒事不要出來。”
向老夫人一如既往冷淡,聲音裏還有幾分虛弱。
紀芙薇垂眸,無視小姑子的眼刀,安靜離開。
不知道是失了兒子哭的還是圖謀失敗後氣的,從向永彬葬了後,向洪氏的身體就不是很好了。大病沒有但小毛病不斷,每季都會病倒一場,讓府上跟着緊張許久。
私底下,有些下人傳是她不積私德陰德,早年造孽如今反噬了。
他們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向洪氏的公公老武國公早年殺人不少,于是很早放爵位給了兒子,自己挂單當道士修行了,據說這是為了化解怨氣,至今身體還康健着。
而向洪氏比她夫君武國公還要“厲害”幾分,但她不積德,現下看着就不太行了。
才出了院門,紀芙薇就看見世子向永椿似在廊下賞花,那一叢栽的是向和頤最喜歡的半枝蓮,一片紫色頗為怡人,只是她非常不喜歡。
“世子。”
“你出來了?”
“是。”
紀芙薇點點頭,她對向家人的印象很一般,男子裏能說上話的也就世子一個。
他為人有幾分熱心,幫了她不少,早先是畏,如今她對他比較敬。
“和頤腦子不行,你不要放在心上。”
正想着,世子似能感覺她的哀愁,主動安慰她。
紀芙薇有些想笑,但還是拿手帕遮了遮嘴角,放下時神色已無波動了。
若不是向永椿一直觀察着她,他都不會發現那點含蓄的笑意。若能得美人一笑,調侃兩句自家蠢妹妹,不算什麽大不了的。
世子有些自得,還不忘提醒她:“和頤心性不定,叫母親寵壞了,你也知道她跋扈起來我都管不住,旁人也不好管,可麻煩得很。”
紀芙薇微垂眼眸,不接這話。
就聽他繼續道。
“不過你也要警醒些,我怕和頤撺掇着母親做些錯事……”
“……?!”
紀芙薇悚然一驚,下意識想到殉葬之事,心跳得愈發快了。
像是察覺了她的不安,世子和她保證。
“你放心,若哪一天真的發生了此事,我一定護你性命無憂。”
紀芙薇下意識便向他投了個感激的目光。
就那一眼便看得向永椿心生蕩漾,胸中升起無限豪情,更堅定了某些念頭。
世子倒是自信,紀芙薇仍是憂心忡忡。
向和頤回來得愈發頻繁了,有一回馮宇親自來接她回去,不知發生了什麽,打那次之後,向和頤對她是橫挑鼻子豎挑眼,話也刺得越來越過分了,好像篤定了她不守婦道。
最讓她不安的是,婆婆向洪氏的态度似乎有些變了,再不會像之前那般否認或沉默,反而有時也會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探地看她。
紀芙薇既不敢面對他們,又不得不通過面對他們獲取一定的信息。
她睡得愈發淺了,經常驚醒。
又是一場噩夢。
出了孝後,紀芙薇經常會夢見她那只見過一面的夫君的身影,當然更多的是化身魑魅魍魉的衆人,每個人都伸着鬼爪,盼着将她拉下十八層地獄中。
紀芙薇翻了個身,擦擦額頭的汗,慢慢平複心跳。
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會,這等的白皙如玉是過去的她如何也想不到的。
向家富裕殷實,便是看她不慣,要她茹素簡餐,卻也沒有在吃用上短缺了她,不像在紀家她會挨餓。
有時候看着銅鏡裏的人,她自己都有一種心驚的感覺。
紀芙薇緩了一會,才将淡竊藍色的如意紋绡帳撩起,挂在銀蓮圖案的帳鈎上。
待重帷掀開,束住固定好後,婢女将将聽了聲兒進來,捧着毛巾、香胰、柳條、水盆等物進來伺候,待梳洗完,紀芙薇坐到梳妝臺前,又有婢女拿起篦栉等物來幫她梳妝。
紀芙薇将将用完了甜湯,就聽說向和頤又回來了。
不少婢女都去湊熱鬧了,她也不用人照顧。
“二夫人,不好了!”
含月進來時,屋裏就紀芙薇一個,她剛要開始疊燒給亡夫的金紙元寶。
“怎麽了?”
“姑奶奶說拿捏了您不守婦道的證據,要将您沉塘呢!”
紀芙薇猛地起身,眼前一陣暈眩,叫含月扶着緩了一會兒才道:
“婆母怎麽說?”
“世子夫人速來高高挂起,其他房夫人又一貫順着老夫人或捧着姑奶奶,姑奶奶說得篤定……一會就要來拿人了!”
紀芙薇知道,自己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了,但她實在不甘心。
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不知道,向和頤卻非要她性命,定要她個活人去陪向永彬這個死人!
這一次——
這一次,皇帝都救不了她了!
想起府上衆人态度,紀芙薇心中一陣悲戚,腦子裏卻拼命盤算着反抗與逃跑的可能。
“二夫人!”含月跪了下來。
“奴婢鬥膽,不若您順着世子爺的意思,逃出府去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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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自己的預收《竊奪明珠》3281483,戳專欄可見(づ ̄ 3 ̄)づ
文案:
汝陽侯府一連六子才得了個閨女,取名瑤碧,自幼寵愛,千嬌百媚。
小姑娘還未及笄便名冠京城,仙姿玉貌、妍姿豔質。
人皆揣測這顆明珠将花落天家,養于那金瓦紅牆內。
但舒瑤碧獨被一襲紅衣吸引,奔着南國公家風流才子盛安堂去,追得卑微,癡心不改。
最終舒瑤碧因家世如願以償。
不料婚後盛安堂不減風流,她獨守空房。
為追逐離家的盛安堂,舒瑤碧跌落下馬,生死不知。
睜眼後,舒瑤碧腦袋空空,忘卻前塵。
一瑤環瑜珥、瓊枝玉葉的玄衣男子俾夜作晝照顧着她。
“夫君?”
男子手上一抖,緩緩點頭。
“嗯。”
得知自己昏迷數日,醒來還把愛人忘了,舒瑤碧愈發愧疚。
只得不好意思道:“親親相公,我不小心忘了你……你重新告訴我好不好?”
他的眼裏映着她的身影,俊臉薄紅,緩聲道:
“楚淮景。”
“好,我記住啦!”
楚明宸,字淮景。
楚國新帝是也。
認下了那聲“夫君”,楚明宸唯獨沒有半分悔意。
昔日好友徹底發了瘋,放棄了莺莺燕燕,舍去他一身傲骨,不惜用掉曾為伴讀的人情伏地求他發兵尋人。
“不。”
楚明宸斷然拒絕。
卻愕然發現舒瑤碧站在那裏不知聽了多久。
那一刻,心沉到了谷底。
鳳冠華服,她柔聲輕喚:
“夫君。”
兩個男人同時看去。
她目不旁視,直走向那玄色身影,看着他眼中漸漸盛滿了光。
“讓你久等啦……”
她對楚明宸嬌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