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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斷續續地說:“運……運啥功啊小淩子……”

淩雲天咳嗽兩聲板起臉,準備把自己魔教之主威懾江湖的尊嚴給挽救回來,嚴肅道:“你以為你随随便便就能打敗季成峰?”

“哈?”話題轉換得太快,某人不太适應,下意識地疑問過後,還是默默地盯着淩雲天的臉看個不停。然後在淩雲天惱羞成怒之前咽了咽口水,努力屏住自己的笑意,伸手摸摸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沒事的小淩子,你還是長得很讨喜的。”

讨喜……淩雲天寧願沒有聽見趙扶搖的安慰。

“啊不,不對,是那個什麽,雲纖姐姐說的,嗯,玉樹臨風!潇灑倜傥!是這麽用的沒錯吧?”

淩雲天輕哼了一聲,正想表示勉強原諒眼前這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家夥,就聽趙扶搖繼續誠懇地說:“就連我們挖坑的同伴裏面最周正的王大叔,都沒你這麽入眼!”

說真的,在江湖上飄,淩雲天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死法,當然各種壯烈慘烈美麗肅殺什麽的就不說了,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是被氣死的。

而那個氣死他的人,他還偏不好下手。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淩雲天決定自動忽略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把消元寒露的事情簡單地給趙扶搖說了一下。

開始的時候那小丫頭還看着他的臉吃吃笑個不停,聽到後來也不笑了,全神貫注的模樣,還擺出一臉深思的表情。

“咦?就是說,因為我喝了那個什麽寒什麽露,所以我現在有了很多內力?”她疑惑地低頭看看自己,捏捏胳膊捏捏腿,還不是瘦伶伶的。

不過,想到在酒樓裏被她輕輕推出去的大漢,還有茅屋裏醒過來時被打飛的淩雲天,還有對季成峰的時候……“就是說我現在很厲害,打誰都打得過?”

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淩雲天,讓他感到壓力巨大,又很想笑,“江湖之大能人輩出,一山更有一山高,哪兒能這麽容易天下無敵。更何況,你現在內力還沒有完全吸收相融。”

趙扶搖嘟嘟嘴,“哦。”然後興奮道:“那我們快點來做吧,小淩子快來!”

“做、做什麽?”淩雲天被她突如其來的亢奮吓了一跳。

“不是你說要運功?”小丫頭表情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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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天很想給自己一巴掌,他堅決不承認自己有想歪,他是個正人君子,哦不對,是魔道君子。

“坐好了,運功呢,別扭來扭去。”快消磨了大半夜的淩雲天揪着趙扶搖的衣服讓她在床上盤腿坐好,總算開始給她運功。

趙扶搖一邊扭一邊咯咯笑,喘着氣氣若游絲地說:“怕癢……”

上回她昏迷着,顯然沒這個問題,而現在淩雲天被她扭得簡直哭笑不得,心想姑奶奶呦,您能不能扭得別這麽——

兩人在床上好一番大戰,終于大汗淋漓地……運完了功,淩雲天把面具戴回去,将趙扶搖塞進被子裏裹成一團,“趕緊睡覺,明兒我們出發去一度山莊。”

趙扶搖從被窩裏鑽啊鑽啊鑽出半個腦袋,巴巴地看着淩雲天,“去一度山莊?”

淩雲天斂了容,肅然道:“去查查究竟幕後兇手是哪一位,敢誣陷我紫焰門。”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反正江湖經驗什麽的,淩雲天懂得肯定比她多,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回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她忍不住竊笑了一下。

剛要繼續翻窗大業的淩雲天聽了嘆氣,轉回去給人掖掖被角,“晚上別亂踢被子,着涼了別喊藥苦知道沒?”

就在這時,趙扶搖房間的門被吱嘎一聲推開,雲纖拿着燭臺,頗有點睡意朦胧地說:“聖女大人,怎麽這麽晚還不安……歇?”

她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一個男人的背影彎下腰去似乎是要輕薄她們的聖女大人,頓時大怒,喝道:“什麽人大膽!”

淩雲天簡直有苦說不出,這倒黴勁兒呦,被自己的屬下抓=奸在床?不對,他根本只是純潔地掖個被角好吧?不過這種姿勢,說出去誰信?

他只好發揮紫焰門門主來無影去無蹤的上乘輕功,在雲纖纖纖玉手提着燭臺打過來之前嗖地一下翻窗而去,留下一個狼狽至極落荒而逃的背影。

雲纖奔至床前,“聖女大人您沒事吧,那采花賊有沒有對你怎麽樣?該死,哪個不開眼的小賊,連客棧都進得來?!”

聽她的語氣,這客棧簡直不是客棧,倒像是什麽固若金湯水火不侵的地方。

趙扶搖搖了搖腦袋,“我沒事雲纖姐姐。”

“看我不教訓他!”

雲纖頓足要去追那個采花賊,被趙扶搖一把拉住了衣角,“哎大晚上的別驚動別人了我真的沒事。”

雲纖想想剛才竟然讓那采花賊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脫,顯見得倒是使得一身好輕功,耽擱了這麽一會兒只怕也已經追不上了,她雖怒也只得作罷。

她回頭看看趙扶搖,回思了一回,卻覺得不對,喃喃道:“我怎麽覺得,這人那麽像胡長老派來的那随從?”

這念頭一起,真是怎麽想怎麽像,當下愈發大怒,“紫焰門竟出這種東西,不知道自己是魔教麽!”

她大概生氣過頭說話沒經過大腦,趙扶搖聽得想笑,采花賊什麽的,不應該就是魔教出的麽。

雲纖哪兒反應得過來,氣勢洶洶地就要找人去抽筋扒皮,趙扶搖這下急了,趕緊說:“雲纖姐姐你別生氣了,其實——呃,其實是我找他陪我睡覺來着!”

“……聖女大人,您剛剛說什麽,請您再說一遍?”雲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目光呆滞地回頭去看床上的趙扶搖。

趙扶搖也有點忐忑,雖然忐忑的重點不對,她小心翼翼地問:“紫焰門的聖女,不能找人陪睡覺?”

很顯然,她的陪睡覺和雲纖理解的陪睡覺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雲纖茫然地搖搖頭又點點頭,茫然地說:“可以啊,聖女大人你……滿意他麽?”

趙扶搖笑起來,用力點頭,“嗯!”

雲纖繼續目無焦點地茫然,“哦,聖女大人一定累了,那屬下不打擾聖女大人休息,屬下這就告退。”

說着,游魂一樣晃晃蕩蕩地轉身出門去了,順便還不忘幫她把門給阖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的人兒傷不起,TAT

感謝喵尼美菇涼滴霸王票,俺感冒就不親你了,虎摸!

52

第二天早上,沒有人叫趙扶搖起床,以至于她在驚叫一聲從某個詭異的夢裏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明晃晃地又挂到了中天。

“雲纖姐姐?……糟了,難道昨天是我在做夢?”她迷迷糊糊嘟囔了幾句,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什麽剛才在睡夢中還覺得怪怪的。

按道理說,雲纖她們既然已經平安回來了,應該來叽叽咕咕,呃,不,端莊雅致地叫她起床才對,并且同時伴有聖女大人你什麽什麽的姿勢不對請再做一遍的聒噪聲。

然而現在,房間裏靜悄悄的,什麽都沒有。她才忍不住懷疑,昨天經歷的一切,包括某個男人的夜訪,其實都是幻覺,雲纖她們根本就沒回來過。

可是這樣……也不對啊?

“吱嘎——”她把門推開,剛把半個腦袋伸出去左右轉轉探探虛實以表示自己行走江湖已成了一把老手,就差點兒撞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上。

趙扶搖擡起頭,看到雲纖稻草人兒一樣木呆呆地伫立在門口,盡管後來雲纖一再強調,她那是警惕地、嚴肅認真地守衛在門口,也改變不了此刻她的聖女大人給她冠上一個“木呆呆”的形容的事實。

而趙扶搖不小心撞到的,顯然是雲纖姑娘的胸。

她默默地望了望雲纖秾纖得中的身材,再默默地低頭望了自己胸口一眼,默默地說:“雲姐姐,你為什麽要呆呆地站在這裏?”

雲纖一怔,呆呆的?

“屬下在此守護聖女大人的安全,聖女大人昨夜必定累着了,大可再休息一會兒。”

趙扶搖搖搖頭,心想雲纖真是細心,她跟淩雲天鬧一晚上真挺累的,從前還真沒發現自己那麽怕癢,“不了,睡不着了。”

太陽爬這麽高了,房間裏明晃晃的,再怎麽樣都睡不着了——這是趙扶搖想的。

啧,因為守門的是我不是那個男人,所以聖女大人都睡不着了——這是雲纖想的。

“聖女大人是否要屬下把那随……那位公子請來。”她至今都沒搞清楚到底該叫他什麽,初見是他說他叫賈銘,聖女卻偏管他叫小淩子……诶等等?!

雲纖在這樣一個雲淡風輕陽光明媚春花爛漫的早晨終于頓悟了,什麽“小淩子”,那分明是愛稱啊愛稱,看來聖女一早就把那男人寵幸上啦!

于是當兩人終于牛頭不對馬嘴離題萬裏若等閑地對話完畢,一起去到大堂的時候,雲纖看着正從外面牽過幾匹馬來的淩雲天,目光深邃而意味深長。

而趙扶搖顯然沒有注意到,只東張西望地找那位怪脾氣的掌櫃,“掌櫃的,掌櫃的,有吃的沒有?”

小丫頭徹底貫徹“人生大事吃穿二字”原則,現在穿顯然沒有問題,肚子餓就相當迫切。

“扶搖姐姐扶搖姐姐。”小豆子湊過來,眼睛裏同樣閃爍着對食物無限的向往。

掌櫃的不在屋裏,聲音冷冷地從大堂外面傳來,“自備!”

他和淩雲天一起牽着馬,臉拉得老長,顯然非常不高興的模樣。

趙扶搖撇撇嘴,目光轉到另一個人身上,歡樂地打招呼,“小淩子!”然後一蹦一跳地小步颠兒過去,背着雙手好奇地去看那幾匹馬。

她倒不是沒見過馬,從前在承天派也是常常瞧見的,但看是一回事,親自騎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淩雲天笑笑,不太認真地鞠個躬,異常敷衍地表明一下自己下屬的身份,“聖女大人。”

雲纖目光炯炯,果然!果然就是她想的那樣!聖女大人打招呼那歡樂的表情一看就是被伺候得很滿意啊。還有這男人,真是太膚淺了,聖女大人不過寵了他一點兒,連行禮都那麽敷衍,一幅恃寵而驕的模樣!

淩雲天無端地覺得一涼,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嗖嗖嗖地往身上招呼過來了,陰風陣陣,擡頭就看到雲纖怪怪的眼神。

……他什麽都沒看見。

……還好雲纖不知道他是誰。

“聖女大人見諒,附近就一點野果,和幹糧将就一下。”他硬着頭皮泰然自若地把食物遞給趙扶搖,看趙扶搖歡歡喜喜接過去咔嚓咔嚓啃得像小兔子一樣高興,倒是一點兒不挑食,就很想伸手摸摸兔子腦袋。

蠢蠢欲動的手指還是被壓了下來。

現在除了雲纖,連雲曦雲芝和小豆子也都在看他們了。

淩雲天轉頭去看溫弦,“多謝溫兄這回慷慨借馬,大恩不言謝,今後若有差遣必定不辭。”

這家客棧後面馬廄裏養的馬,都是萬裏挑一的千裏良駒,溫弦自個兒愛馬養着,輕易不給人看,更別提給人了,淩雲天磨了好久嘴皮子才借到三匹,過程千辛萬苦自是不提。

溫弦也不多廢話,涼涼地說:“若是還回來時瘦了病了累了……”

淩雲天鄭重表示明白。

趙扶搖繼續咔嚓咔嚓啃着野果,含含糊糊地說:“小淩只,要、要騎馬?”

淩雲天點點頭,“你出紫焰門時那轎子已經毀了,委屈些騎馬吧。”

“咦,你們不是會輕功?”

她話音剛落,一直沒什麽好氣兒的掌櫃的忽然笑了,看趙扶搖的眼神讓她有些讪讪的。

淩雲天無奈,“聖女大人,您知道一度山莊所在的靳梅城,離這兒有多遠麽?”

輕功雖好雖快雖拉風,一個城裏面嗖來嗖去也就罷了,敢用這來長途旅行的,不是瘋了就是升仙了。

“一度山莊?我們不該先侍奉聖女大人回紫焰門麽?”一直在大堂裏看着的雲纖等人迎出來,雲芝已經發出了疑問。

淩雲天氣定神閑,“剛接到長老密令,令聖女帶着屬下等先去一度山莊一探虛實,查查山莊滅門案的疑點。”

她們聞言雖然将信将疑,但這命令倒也無可厚非,一度山莊血案嚴重影響紫焰門聲譽,卻是該查一查。再者趙扶搖也沒出聲反對,幾人也不再多問。

雲曦走上前,看了看馬匹,皺眉道:“一共只得三匹馬……聖女大人必然獨乘一匹,其餘的……”

她正想着如何分配,卻見趙扶搖臉色一變,摸摸頭說,“咳咳,那個,幾位姐姐,我不會騎馬。”

這一回所有人都非常鎮定,表現出了久歷江湖之人應有的從容,換句話說,她們終于習慣了趙扶搖小姑娘時不時的“驚喜”。

雲曦改口道:“既然這樣,那麽,雲纖和雲芝共乘,小豆子和賈銘共乘,我來帶聖女。”

她剛說完,就見雲纖默默地望着她,微微搖頭,似乎非常不贊同的神色。雲曦還沒發出疑問,就聽趙扶搖說:“不用麻煩姐姐,我要小淩子帶。”

說着向他奔去。

“聖女大人身份高貴,這樣似乎……不妥。”雲曦最後的兩個字弱弱地投入空氣中,因為看見雲纖先是對着趙扶搖和那男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示意她和雲芝趕緊過去。

三個女人湊做一堆,雲纖開始嘀嘀咕咕。

小豆子好奇異常,看看趙扶搖,他的扶搖姐姐已經在那個老愛化妝還不讓他說出去的男人幫助下往馬背上爬;再看看那幾位姐姐,似乎說什麽說得正來勁。

他憂傷地蹲下來,覺得自己被遺棄了,開始戳弄腳下爬過的一只螞蟻。

很快,雲曦和雲芝先後發出某種驚訝并恍然大悟的語氣詞,紛紛回頭莫名其妙地望着趙扶搖和淩雲天,臉上挂着詭異的表情。

“那麽,雲芝和雲曦一起,我來帶小豆子。”雲纖一錘定音,潇灑地一揚廣袖,抓着還在地上研究螞蟻的小豆子翩然翻上一匹馬背。

另一邊,趙扶搖爬了半天沒有爬上對她而言實在是有些高大的馬背,洩氣地長籲短嘆,淩雲天笑了笑,自己翻身上馬,一手控住缰繩,微微側身向趙扶搖伸出手,“我帶你。”

趙扶搖垂頭喪氣,“我想學騎馬……”

淩雲天繼續伸着手,“我教你。”

手掌上傳來一陣暖意,趙扶搖相對于他而言嬌小的手搭過來,擡頭仰望着他,淩雲天牢牢握住,莫名地想起承天派後山某個黃昏逢魔時刻,他從埋屍體的坑裏睜開眼,仰望當時那個要拿鐵鍬拍死他的小姑娘。

時光流逝,時空交錯,一晃兒這丫頭已經把江湖弄得地覆天翻。

用力一拉,趙扶搖被淩雲天輕巧地拉到馬背上,鑒于趙扶搖先前表示要學騎馬的豪言壯語,淩雲天讓她坐在身前,把缰繩交到她的手裏——當然,他自己也是不敢放手的。

心思旖旎歸心思旖旎,他還沒犯渾,不想當着溫弦還有小豆子雲纖他們的面被丢臉地掀翻在地上,以趙扶搖的累累前科來看,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出發!一度山莊!”趙扶搖意氣風發,高喊一聲,回頭對淩雲天笑。

淩雲天彎起嘴角,以環抱着趙扶搖的姿勢教她一抖缰繩一夾馬肚,千裏馬揚起前蹄長嘶一聲,馬蹄聲響向前竄去。

雲纖和雲曦雲芝默默在後面看着,然後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來這位公子那是相當地得寵啊……

53

靳梅城從前不叫靳梅城,只是一個不大富庶的小鎮,大大小小百十來戶人家,從鎮頭走到鎮尾也用不了一天光景,鎮上住民基本上都認識彼此,多少還有點沾親帶故。

東家長啊西家短,一點子風吹草動不一會兒全鎮子都能知道,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小地方。

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江湖名宿“仁心仁術”谷一奇帶着谷家大大小小連帶着丫鬟仆從護院守衛落戶這個小破鎮,建起氣勢恢宏的一度山莊,并順帶種了滿鎮的梅花,十裏花海尤嫌不足,又種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野。

那年冬天,整個鎮子被蒼茫白雪和漫山漫鎮血色紅梅染遍,遠遠望去仿佛燒着了一團火,璀璨熱烈到震撼人心。

自那以後,小鎮以上來來去去的陌生人士越來越多,安家落戶的外鄉人也絡繹不絕。

很快,荒涼小鎮變成繁華大城,而靳梅城的名字也不知道誰第一個叫出來,最後漸漸被默認,最後由一度山莊的莊主親自題字,由工匠刻在了城門上。

而五年之後,谷一奇血濺一度山莊,有住在山莊附近的人說,那天整個山莊十步一橫屍,暗紅色的血液鋪天蓋地,血腥味濃到人們再也聞不到別的味道,那濺滿山莊的血色,像開了一莊妖異的梅花。

“籲——”趙扶搖有模有樣地拉了一下缰繩,試圖把身下的千裏駒給哄得乖乖停下來,前面不遠就是城門,她還不想狼狽地被馱進城去。

但很顯然她失敗了,胯=下之馬對她的行為無動于衷,撒着歡兒向前狂奔,那一刻的表現簡直像是要自由飛翔。

趙扶搖手忙腳亂地又夾馬肚又拽缰繩又出言安撫,可惜顯然它絲毫不想領情,“喂喂喂要撞了要撞扁了!”

她試圖誘哄着馬停下來,如果馬有思想,一定在想,它又不是傻叉它才不會去撞牆,但它沒法兒說人話,于是噴了個響鼻,從動作裏表示了對背上之人的不屑。

趙扶搖哭喪着臉極力扭頭,“怎麽辦啊小淩子,啊啊停不下來了,啊——輕點啊……”

雲纖等人跟在她們身後,耳邊相當淡定地聽着趙扶搖發出奇怪的呻=吟,自覺地落後一點距離。

淩雲天忍笑使勁一控缰繩,随風奔跑自由是方向的馬兒被拉得前蹄高高揚起,終于長嘶一聲,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原地嘚嘚地踱步。

幾個人一路風塵仆仆,都有些灰頭土臉,尤其是趙扶搖,剛開始學騎馬的時候真是充滿新奇,加上教她的人是淩雲天,更讓她興奮不已,整天拖着淩雲天在馬背上颠啊颠。

等新鮮勁一過,縱馬馳騁的後果就出來了,全身上下簡直像是被搖散了架一樣疼,尤其是屁股,還不好意思說,再騎馬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扭來扭去。

淩雲天就更無語,趙扶搖靠在他懷裏扭來扭去,他也受罪不是。更何況一路上不知道為什麽,雲纖、雲曦和雲芝三個人總是時不時地打量着他,用一種讓人一看就覺得充滿內涵的眼神。

他被看得渾身都不對勁兒,還有苦說不出。

“大家先下馬休整一下再進城。”淩雲天喊了一聲,自己率先跳下馬,然後把趙扶搖抱下來。

趙扶搖一邊踹氣兒一邊一手插着腰,心想她一定得練輕功,必須得練輕功!憑什麽別的大俠妖女風動塵香來無影去無蹤半空裏身影潇灑,她連上下馬都那麽難?

歸根究底,就是她啥也不會,就會三兒劍招。

按淩雲天的說法,她現在體內內力充沛,所欠缺的只是怎樣正确地使用而已。而武功招式就像書生的筆,是外在工具,滿腹經綸的人也得通過筆墨才能把文章寫出來。

嗯,這個比喻是她自己想的,并為此沾沾自喜了很久,認為自己終于表現得稍微像個文化人了。

趕路的這些天晚上投宿,淩雲天都會默默地來她房間幫她進行每日例行運功,順便繼續教她認字,別的……嗯,別的什麽都沒做!真的!

雖然每次被雲纖她們撞見,都會用“這位公子他又進聖女大人房間了”的審視眼神一路盯着,但其實他們真的很純潔……的吧。

她才不要說出來當時淩雲天的原話是:“武功招式就像你的鐵鍬,你會挖坑也得用它才能把坑挖出來。”

……當時趙扶搖覺得自己一定很想一鐵鍬拍在淩雲天頭上。

“靳梅城從前在一度山莊的管轄範圍內,如今谷一奇一死群龍無首,紫焰門當下正處于風口浪尖,聖女大人又在多人面前露過臉,此番進城諸位都需易容。”

淩雲天見雲纖她們都下馬來了,環顧一圈高聲說,見大家都同意就着手準備。

他原本想照着上回的模樣和趙扶搖小豆子易容成一家三口,但這回多了雲纖三個,易容成鄉野獵戶就不太合适。

哪個獵戶人家還請婢女的,太不像了。

最後大搖大擺進城的,是個一看就腰纏萬貫家資豐厚的纨绔公子,身後跟着四個如花似玉的婢女,身邊還帶着個書僮。

這一行人高調雖然高調,但富家子弟什麽的對武林中人來說顯然不是什麽值得注意的人,生意人家對他們倒更在意些。

“客官,客官從何處來?客官一看就是人中龍鳳,要住店不?還是打尖?我們尋梅客棧……”

一個男人湊上來,對着淩雲天打躬作揖,堆了滿臉的笑。

淩雲天扮纨绔子弟扮得深得其精髓,手中扇子嘩啦一聲打開,挺着胸搖晃兩下,略低頭斜睨着那男人,拖長了調子漫不經心地說:“這城裏——最好的客棧是哪家啊?”

“哎呦公子!您算是問對了人了,這整座靳梅城中哪個不知道,我們尋梅客棧是最頂尖兒的,上房包您滿意!”

“那便帶路吧。”

“好咧!”

路邊一個面攤上兩個帶刀漢子正在吃面,看了淩雲天一行人一眼,毫不在意地回過頭去高聲繼續談笑。

“李兄,你說若捉到了那紫焰門的門主,該當如何?”

他對面那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一口氣把面前的面湯當酒一樣喝了,一抹嘴唇用力一拍桌子,震得那木桌子整個兒顫,大大咧咧地說:“還能怎地!千刀萬剮給谷莊主報仇!紫焰門那群魔頭,爺爺我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哎,可惜了谷莊主這麽好的人,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都什麽世道。五年前那場圍剿,怎麽沒把紫焰門給全滅了!”

“噓——這事兒可不好提。”

淩雲天他們正路過,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到耳中,趙扶搖豎起了耳朵,精準地捕捉到那句“五年前的圍剿”,眉頭一皺,去看淩雲天。

淩雲天原本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聽他們說要把紫焰門門主抓去千刀萬剮還聽得挺開心,待聽到那一句五年前,似乎臉上有陰霾之色一閃而過。

趙扶搖心中不解,什麽事情那麽神秘,還不能提?五年前的圍剿,紫焰門遭遇過圍剿?那……前聖女秦思遠的叛出紫焰門,跟這場圍剿有關系嗎?

她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點兒什麽東西,那感覺卻像浮光掠影在腦海裏迅速劃過,再想回憶已經無從找起。

很快,她就沒時間考慮這個了,因為她終于看到了靳梅城中最豪華最頂尖的客棧——一間可憐兮兮地縮在兩幢美輪美奂的店面中間的屋子,目測裝上十幾個人就夠嗆。

一塊破了個角兒的木牌匾欲落不落地挂在門上,上面題着尋梅客棧四個小字,真真是愁死個人。

趙扶搖現在可算是明白為啥店小二還得親自去城門口拉人,不這樣,誰瞧得見他們這家店?

淩雲天看了一眼,二話不說轉身要走,手中扇子異常配合地唰地一聲合起來,臉上挂上怒容。

那小二一看慌了,趕緊上來拉人,“哎哎哎公子您別急着走啊,您別看外面這樣,裏面好着呢。那什麽,敗絮藏金玉!若是對廂房不滿意,後頭還有個專門的套間小院子,住進去那叫一個清靜幽雅!”

他一急臉上汗都快冒出來了,讓趙扶搖愈發懷疑所謂的院子究竟什麽模樣,這樣說起來,當初她那個小茅屋也能說是雅間,還附帶整個山頭呢。

偏淩雲天腳步忽然一頓,回頭疑問道:“果真?”

對方一看有轉機,立刻小雞啄米一樣拼命點頭,“真!真!絕對比真金還真,您就請好兒吧!”

若是單獨的小院子,對他們去夜探一度山莊倒是真的再好不過,且這裏實在不引人注目,高調如果高過頭也是适得其反的。

在這一點上,雲纖顯然也是相當贊同他的想法,只暗中遞來的那個“聖女大人沒白寵你”的眼神讓淩雲天差點兒寒毛直豎。

進門掌櫃的見有人,比小二還要殷勤熱切,怕是好幾天沒見着一個人了。幾人去看了那套院子,倒是出人意料,并不是非常破敗,環境也可以,除了不算大,當真算得上是清靜。

——至少無論怎麽說,總比溫弦那個地方破掌櫃又大牌的地方好多了。

說起來,趙扶搖到現在都沒想通,那人在那種地方開客棧幹嘛呢,真的有人住?

“對了公子,靳梅城好玩兒的地方多,只若是遇到江湖人,還是避遠些,自從谷莊主……哎,聽說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近日來了。”

那掌櫃嘆息道。

“大人物?”淩雲天聽到一度山莊的消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叫什麽什麽公子的,我們老百姓也不懂。”

趙扶搖聽到什麽什麽公子,下意識地接口道:“七弦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P菇涼滴霸王票,╭(╯3╰)╮

總算……小扶搖也當一回侍婢喽

小淩子一定在內心狂笑,翻身做主人神馬噠

54

“啊對!依稀就是這個名字!”掌櫃的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然後又疑惑道:“這位姑娘莫非也是江湖人士?”

淩雲天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擋住趙扶搖笑道:“哪兒有的事,婢子閑來無事不過愛聽些江湖掌故罷了。”

掌櫃的開客棧迎來送往,焉能不懂看人臉色,不該說的話絕對不多說,見這位公子明顯嫌自己再杵在這兒就礙眼了,連忙岔開話題道:“那幾位貴客随意,有什麽需要随時叫人就行,貴客趕路也累了,小的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說着朝身邊站着的小二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退下去,很快不見了人影。

淩雲天聽腳步聲确實是走得遠了,回頭看趙扶搖一眼。趙扶搖吐了吐舌頭,她也不是故意,就是對那什麽什麽公子在酒樓那一次印象挺深,順口就說了。

話說回來,那個七弦公子怎麽那麽奇怪,她到哪兒他就出現在哪兒。等等等等,或者其實是,他到哪兒她就到哪兒?

呃……感覺這個七弦公子可真愛湊熱鬧,他一定覺得過日子好無聊,才到處找樂子。

而淩雲天想到的是,看來一度山莊的血案确實其中還有蹊跷,按七弦公子以往的行為來看,若是此案确鑿無疑兇手已經板上釘釘兒,他是不會來這一趟的。

只是到現在,他還是沒看透,這人究竟是敵是友。

不過算算日子,七弦公子和他們幾乎同時到達靳梅城,而上次一別還是在承天派江州分舵,說明季成峰那邊的事情應該被這位長袖善舞的掌門大人解決得差不多了。

更有甚者,季成峰等人也快到靳梅城也不一定。

他想得入神,剛才看趙扶搖那一眼就沒有移開。

“賈公子,你那是什麽眼神?聖女大人也是你能瞪的麽?”雲纖看淩雲天沒了外人還在裝,一副沒大沒小的模樣就怒了,聖女大人真是把這人寵上天了,還敢反過來瞪人?

“……屬下知錯……”淩雲天生生被噎着了,不好多說什麽,半天擠出四個字來,就聽趙扶搖噗嗤一聲,顯然是沒繃住笑出了聲來。

笑笑笑,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哼哼……

院子雖不大,房間倒也夠住,一人一間綽綽有餘,雲纖分房的時候考慮了一下,還是咬着牙不情不願地把淩雲天的房間安排在趙扶搖的房間邊上。

等衆人散開打算各自回房休息的時候,她裝作不經意路過淩雲天邊上,狠狠厲了他一眼,傳音入密極度不滿地說:“聖女年少貪圖享樂,你可別錯了主意,要一味撺掇着她胡鬧,要你好看!”

淩雲天摸摸鼻子,真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枉,就差六月飛雪了。

他跟那丫頭壓根啥都沒有好不好,要是以後自己的身份不小心曝光……他覺得他大概在紫焰門要混不下去了……

等人都退下了,連拉着趙扶搖的衣擺喊肚子餓的小豆子也被帶走吃東西去了,淩雲天收起了嬉笑心思,負手站在門口,望向東方。

那是曾經的一度山莊的方向,現在山莊建築依舊在,卻因為失去了主人,立時變得荒涼頹唐。

天際高遠,這日算不得是個大晴天,濃雲鋪了半邊天,太陽朦朦胧胧地隐在雲後,偶爾灑下一點光線,時陰時晴。

看樣子傍晚沒準會下雨,若是雨勢大起來,就算一度山莊留有些什麽線索,也該被沖走了。

只是他們一行人的身份,不好青天白日地過去,若他自己便罷了,來去無所謂,加上趙扶搖,就難免不像獨行那麽利索。

可經過承天派那一次事變,他現在半點不敢把趙扶搖放到自己視線之外自個兒出去,再有什麽意外,他對秦思遠說過的要保護趙扶搖平安,就真成一句笑話了。

想到秦思遠,他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位師妹及前任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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