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只管挖坑不管埋
作者:公子書夜
晉江VIP13.03.01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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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江湖上有很多種人。
大俠,女俠,少俠;
大魔頭,女魔頭,小魔頭;
盟主,閣主,宮主……
很可惜的是,這些稱號跟趙扶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她是傳說中江湖上最最最……最底層的小人物
俗稱:無名喽啰甲
更悲催的是,她還是個專門挖坑埋死人的,每天拎着把小鐵鍬,呦嘿!
俗話說,夜路走多終遇鬼,挖坑太多遭人怨。
有一天,坑裏的某具風度翩翩(?)的屍體忽然睜開眼睛對她說:女俠,有吃的麽?
從此以後,床上躺個男人什麽的,她再也不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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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度翩翩”的詐屍少俠VS江湖小野花的妖女養成史~
內容标簽: 江湖恩怨 陰差陽錯
搜索關鍵字:主角:趙扶搖,淩雲天 ┃ 配角: ┃ 其它:妖女養成史,江湖
1、風度翩翩的屍體
坑底那具男屍睜開眼睛的時候,趙扶搖第一反應是考慮要不要一鐵鍬把他拍死。
雖然她之後随即想起來,能送到這兒讓她挖坑埋掉的,早就已經是死人了,像這樣睜開眼睛跟她寒暄的情況,不是她見了鬼,就是鬼見了她。
當時的情況很詭異,本來這一天跟往常一樣并沒有什麽不同。
雖然都說黃昏是個人鬼交替、陰氣最重的時刻,出現什麽怪事兒都不稀奇。不過對于像趙扶搖之類日日刀頭舔血江湖中人來說,這個點兒只意味着——該找個地方吃晚飯了。
而這正是讓趙扶搖心情不好的地方——人人都在吃晚飯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待在承天派江州分舵後山的密林中,準備幹殺人——哦不對,埋屍的勾當。
那天黃昏,作為威震江湖的江湖名派承天派江州分舵的一員,趙扶搖雖然只是人稱江南無雙刀趙氏兄弟其中之一趙天賜舵主轄下的一位智勇雙全的……無名喽啰甲,她還是一向都非常自矜身份。
哪怕穿着一身粗布衣服頭發随便紮在腦後在後山上埋屍體,也要挖出風格挖出水平。
一絲不茍地用力揮着自己的專用小鐵鍬,往土中用力一插。
只聽輕微的一聲響,眼瞅着鍬身沒入了土中半截,她再伸出一只腳用力踩上兩下,直至鐵鍬大半都深=入地上以後接着使勁兒揮起來,就能帶起一小塊夾雜着草根和枯葉的泥土。
順手把土灑進剛剛挖好的坑裏面,趙扶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用手拄着鐵鍬用憐憫的眼光望着坑裏那一具新鮮屍體。
那是一具剛剛被送過來的年輕男屍,盡管僵硬着身體躺在坑中一動不動,看上去還是十分風度翩翩。
就像貴公子睡着了還是貴公子,風度翩翩的活人死了也依然風度翩翩。
——可惜就算是風度翩翩的屍體那也是屍體,屍體到了趙扶搖手裏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埋起來。
趙扶搖還是覺得有點可惜,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死得那麽好看的,任誰活着的時候有多叱咤風雲,死了也就一個坑埋掉了事。
如今她還站着,而坑裏那位已經躺下了,這已經決定了在這個腥風血雨的江湖上,他們倆之間誰比誰強。
看了看那張俊逸的臉上因為她剛剛灑的一鍬泥土而沾滿了細碎的土粒,趙扶搖搖一搖頭,微微嘆了一口氣,繼續開始鏟
土。
她現在只覺得肚子餓得很,想着趕緊把這個坑填了,省得一會兒回去晚了又只有殘羹冷飯。萬一連殘羹冷飯都沒剩下,就得餓到明天一早,那滋味可難受了。
雖說是初秋的天氣,江州這地界兒還是冷得很,每天這麽忙碌,不吃口熱乎的實在是對不起自己。
“扶搖姐姐,你可好了沒有?再晚肉包子沒了。”
就在趙扶搖辛勤鏟土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一個清脆的童聲傳來,回頭就看見她唯一的手下小豆子手裏抓着一個白白嫩嫩的包子,一邊吃得滿嘴流油,一邊故作老成地往坑裏張望。
趙扶搖眼尖,瞧見那包子餡兒竟然是肉,一下子就咽了咽口水,心裏開是泛起了嘀咕。
要知道,他們天天吃的不是鹹菜就是蘿蔔,不到逢年過節是見不到什麽葷腥的。今天既不是節日也沒什麽喜事要慶祝,竟然有白白胖胖的肉包子,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啃包子的小豆子今年十三歲,小男孩入門的時間不久,沒錢沒勢什麽都沒,就是胃口大,有人嘲笑他一頓能吃下半只豬。
有了吃貨的名聲在外,自然是轉了一圈都沒人要,最後他就被塞給了同樣一窮二白的趙扶搖,美其名曰給她個手下,從此也是個當老大的人了。
趙扶搖看着那香噴噴的包子,肚子就開始不争氣地一陣陣叫喚,無奈道:“還沒呢,這坑挖得有些大了。”
說着話,難免有些埋怨坑裏的死男人,早不死晚不死,非要這個時候跑到承天派送死。
死就死了,偏偏還分給趙扶搖去埋,浪費時間不說,還害得她餓了半天。
像她們這樣江湖中最底層的小蝦米,也許在高手大俠看來是不屑一顧的,她們自己卻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則,明争暗鬥、欺軟怕硬、拜高踩低一樣不少。
像趙扶搖這樣只管挖坑埋屍體的男男女女還有挺多,大部分人都慣會逢迎拍馬,有什麽髒活累活轉頭就推給別人。
比如像現在這種開飯的時間,誰也沒空搭理這麽一具早不送來晚不送來偏偏這時候送來的屍體。
趙扶搖運氣不好被頭目抓了包,只好認命地抗着小鐵鍬到後山埋人。
說起來,那些小頭目走到外面也就個被一刀砍死的命,卻依然要對比自己地位還低的喽啰呼來喝去,來顯示一下自己也是人上人。
“扶搖姐姐,剛剛我見這屍體送來的時候就覺得這人還挺好看的哈,我埋了這麽多屍體,就沒見過這麽賞心悅目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不過這兩天送來的屍體似乎比往常都要多啊,江湖,又要不平靜了!”
小豆子一口把剩下的半個肉包子塞進嘴裏,兩頰鼓鼓地說。
趙扶搖拍了他的頭一下,笑罵:“裝什麽老成!你能埋過幾具屍體啊,亂七八糟的人多了去了,喏,乖乖看着,鐵鍬要這麽用,挖土才快。”
“哎呦姐姐別打我頭!說了要打傻了。話說今天有肉包子吃哦,你要是再不去,過會兒大概就被吃完了。”
“啧,都是他的錯。”趙扶搖用鐵鍬把子戳了戳坑裏的男屍,一臉為難,男屍竟然還沒僵,被她這麽一戳,彈性極好地凹下去又彈回來。
趙扶搖戳得手癢,忍不住又多戳了兩下,想着要把他埋完再回去吧,肉包子一準兒沒影了。要是去搶肉包吧,被人發現她偷懶,又要聽唠叨。
真是讓人左右為難。
小豆子一瞧,嘿,有戲。
剛才只拿了兩個包子,他壓根沒吃飽,自己一個人去肯定是不敢的,大廚兇得很,嗓門大破天,于是只好拼命撺掇着趙扶搖,暗地裏琢磨着能到時候多拿兩個。
“姐姐還是去吧,難得見個肉星子,整天腌蘿蔔腌蘿蔔腌蘿蔔,吃得人都快變成蘿蔔了。這時候誰往後山跑呀,你拿了包子再回來填坑,八成沒事兒的。”
趙扶搖動搖了,她肚子真的餓得很,看看埋了半截的屍體,最終還是肉包子在腦海裏占據了上風。
雷厲風行地把鐵鍬一放,拍拍手上的泥土,“走!搶肉包子去!”
這個點兒飯堂人最多,管飯的大廚兇神惡煞地站在那兒,誰拿得多點就要開罵。
趙扶搖帶着小豆子靈活地在人群裏鑽來鑽去,好不容易搶到了四個肉包子兩碗粥,雖然收到了不少白眼兒,不過香噴噴的肉包子擺在眼前,趙扶搖立刻覺得人生圓滿了。
她擡手一口氣先把寡淡無味的稀粥喝掉暖暖肚子,熱乎乎的粥湯讓整個人的都飄飄然起來,惬意得長出一口氣。
看看對面,小豆子撥拉着他那碗沒幾粒米的粥,眼巴巴地望着她手裏的肉包子。
“你剛不是吃過了麽。”趙扶搖守住自己的四個包子,警惕地
看着小豆子,這孩子吃起飯來不要命,一頓夠趙扶搖吃一天了,兩人原本就窮,現在是越吃越窮。
“扶搖姐姐——”小豆子眨眨眼睛,咽咽口水。
“不成。”
“趙老大——”
“不成!”
“我拿這碗粥跟你換!”小豆子像是下了什麽巨大的決心一樣,艱難地面前的那碗粥往趙扶搖面前推了推。
趙扶搖無語,那粥裏最多三粒米,喝了除了會起夜以外,真不知道能頂什麽。
“老大,你就給我嘛,我以後當了掌門,天天給你吃肉包子。”
趙扶搖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愚蠢!掌門才懶得吃肉包子。”
兩個冒着熱氣的肉包子最終還是到了小豆子的手裏,剩下的兩個被趙扶搖小心翼翼地包好,兩人趕緊地溜出去。
那具屍體還晾在後山,帶不出來的粥也就罷了,他們可不敢大搖大擺坐在那裏吃包子。
新得了肉包的小豆子歡天喜地地回去了,趙扶搖避開旁人摸回後山繼續埋人。
這會兒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秋風蕭瑟天氣涼,暮風吹得整個林子枝葉搖晃,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趙扶搖打了個哆嗦,緊了緊單薄的衣服,趕緊繼續往坑裏灑土,男人已經被埋了大半,看上去身上倒是沒有外傷,不知道怎麽死的,不過看情形毫無疑問是死得透透的了。
想到埋完人就可以吃肉包子了,趙扶搖幹勁大增,鼻尖仿佛聞到了肉包子飄來的香味,異常誘人,差點連眼前的男屍都看成了白白胖胖的大肉包。
忽然,她好像看到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動了動,趕緊揉揉眼睛,不對不對,是坑底的男屍動了動。
不會吧……詐屍?她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把自己弄清醒一點兒,再看,唔,沒動。
八成是自己餓了所以才會眼花。
還當這事兒就這麽揭過了,趙扶搖興高采烈地把一鍬土直接往男人臉上一灑,笑眯眯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山歌小調。
哼,長得帥有什麽用,這個樣子還不是狼狽得很,她手上不停歇,眼神已經開始往放在一旁的肉包子上瞥。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有個沙啞的男聲說:“好餓。”
“哈?”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趙扶搖立刻意識到這裏除了她壓根兒沒有別人,更別說什麽男人了,至多至多,就是一具男屍。
男屍……男屍?男屍!
剛剛那個聲音該不會是……
她大着膽子低頭往坑裏看,只見剛剛還被她腹诽過長得再帥一樣被埋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大概是由于光線黯淡的緣故,趙扶搖總覺得那眼神兒不太對勁,總之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的。
要不是她埋了那麽久屍體基本上已經麻木了,這會兒高聲狂喊才是最正常的表現,而是不在這兒大眼瞪小眼。
對方顯然發現她也注意到了他,于是微微一笑,再次開口說:“女俠,有吃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地,我也挖個坑,聽說最近都是黃道吉日,宜速速跳坑,勇士們!來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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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俠也要吃包子
俗話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将軍難免陣前亡。
俗話又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天天埋屍體,怎能不見鬼。
趙扶搖也不是沒想過遇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想歸想,這些年來一直風平浪靜,她也就不再把這些玄詭奇談當回事兒。
直到現在。
雖然趙扶搖一直都自認為是個混江湖的,可在承天派裏面待了那麽久,從來沒有誰稱呼她為女俠。
大部分時候,那些人都管她叫“喂”或者“那個誰”,最多小豆子叫她一聲“扶搖姐姐”,那也絕對只是因為年齡而不是其它什麽。
今天卻有一具屍體管她叫女俠?還問她要吃的?
趙扶搖捏了捏自己的臉,唔,熱的。再用鐵鍬戳了戳坑裏的“屍體”,嗯,軟的。
她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今天真是太餓了,都出現幻覺了,不行,趕緊把人埋了吃包子,還有,下次再也不分給那小子了,根本就不夠吃。”
說着異常冷靜地鏟起一抔土,徑自往男人臉上一揚。
男人冷不防被灑了一臉土,連忙從坑中半坐起來,一把握住趙扶搖還要繼續往裏面填土的鐵鍬,苦笑道:“女俠,在下還沒死。”
“怎麽可能?”趙扶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當時就斜睨他一眼,淡定地冷笑一聲,“本姑娘埋了那麽多年屍體,見過的死人無數,誰死誰沒死的我最清楚。你都死得透透的了,趕緊地投胎去。”
男人怔了一下,擡頭看了趙扶搖兩眼,顯然這種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呆滞地抹了一把臉,沾了一手髒兮兮的東西,簌簌地往下掉。
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還是“屍體”先動了。
他慢吞吞地半坐起來,先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把臉抹幹淨了,再撣撣衣服上的細土,然後朝趙扶搖伸出手:“不信你摸摸,熱的。”
到了這個時候,趙扶搖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埋的這具屍體,真的詐屍了!
不僅詐屍了,而且看樣子還準備引誘她做替死鬼!
趙扶搖二話不說,揮起鐵鍬用力往男人的腦袋上砸去。
這一下勢如破竹,被打到八成要腦袋開花,就算詐了屍的屍體也能重新躺回去。
她加入承天派這麽久,好歹也
學過那麽一招半式的拙劣武功,原本埋埋屍體似乎一輩子都沒有用武之地了,如今看來,就算是屍體也是有風險的。
鐵鍬在砸到男人頭上之前忽然停滞不前,對面湧來一股巨大的力道,只見他用兩根手指再次夾住呼嘯而來的兇器,輕輕往旁邊一撇。
趙扶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飛了出去,根本就什麽都握不住,看着那鐵鍬直直落在大坑旁邊的地上,沉悶的響聲過後,幾乎全部都插=進了泥土裏,只露出短短一小截在外面。
“……”
趙扶搖呆了。
“抱歉,吓到你了?剛睡醒,下手有點沒分寸。”
男人從坑裏跳出來,見趙扶搖呆愣愣地望着那把鐵鍬,萬分抱歉地說,然後眼神落到趙扶搖放在一旁包得好好的肉包子上。
他真的很餓。
裝死也是一件非常考驗耐心的事情,動一動就前功盡棄。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有多少天沒吃東西沒喝水,只知道自己現在真的相當狼狽,想來這種難堪的模樣,被人看到一定會笑死。
微微一運氣,內息運轉還是有滞礙的感覺,看來傷沒好全。
眼前這個小女孩一看就是江湖最底層的那些小蝦米,甚至連江湖人都算不上。
身上的粗布衣服明顯已經很舊了,縫縫補補打了不少補丁,還好不是很髒。頭發随手束在腦後,別說釵環流蘇,連個發型都沒有。
描眉畫唇什麽的更不可能,一眼望去素面朝天,劉海掩蓋下的臉卻令人意外地年輕。
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而已,長得還算看得過眼,只是面黃肌瘦,顯然是沒能好好調養,只怕連飯都吃不飽。
江湖從來殘酷,不管鬥轉星移。
他伸手在趙扶搖眼前晃一晃,對方呆愣愣地轉過頭來,看了他半晌,終于發出了一聲感嘆:“原來真的不是詐屍。”
那男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她能清楚地看到對方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不由自主地想,剛才那一下讓人太意外了。
她一直以為,但凡被送到這裏來埋的屍體,必然是武功一般般的。
在她心裏,武功最強的一定是他們承天派的掌門,江湖人稱“星沉月落”季成峰,當然她是沒有見過高高在上的掌門的,這完全是主觀臆斷。
其次就是他們江州分舵的舵主趙天賜,她曾經遠遠看見過趙天賜與人比武,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強了,簡直像神一樣。
而眼前這個死而複生的男人,讓她第一次見到有活生生的人在距離她這麽近的地方展露武功。
這種震撼比驚鴻一瞥的趙天賜要強得多。
更讓她意外的是,原來武功高強的大俠也有看着肉包子露出渴望神情的時候,這種表情跟剛才小豆子看她手裏的肉包時沒什麽差別。
呃,說得不好聽一點,像小狗一樣,好吧,最多就是漂亮的小狗。
可惜對方不是小豆子,趙扶搖也一點都不想因為小狗長得可愛,就把肉包子讓出去,呸呸,不是小狗,是男人。
況且人沒埋好,還活過來了,要是被上頭知道,她就真的不用在這裏混了。
趙扶搖不想惹麻煩。
她有自知之明,就沖剛才他露的那一手,她就知道這個人她肯定是打不過的,要想回派裏通風報信的話八成沒離開後山就會被滅口,到時候躺在坑裏的就是她。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已經夠慘烈了,挖了個坑埋的屍體卻是自己,那簡直是人間慘案。
至少現在看起來對方似乎沒有想要傷害她的意思,倒不如就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三十六計走為上。
一把搶過肉包揣在懷裏,她忍不住橫了男人一眼,其實心裏還是有點膽顫心驚,小跑過去試圖把自己的鐵鍬拔=出來。
試了了半天,拔不動,可見那個男人剛才那随手一扔力量有多強。
可是這把鐵鍬與別處賣的尋常鐵鍬不同,對她的意義重大,她不想把它留在這裏。
無計可施的時候,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一只手越過她的肩膀伸出,輕輕地把鐵鍬拎了出來。
回頭,那個男人竟然還沒走。他蹲下來,面對面地看着趙扶搖,異常認真地說:“那個,能給我麽?”
他指的是肉包子。
趙扶搖咬了咬嘴唇,心想如果自己不給他的話會不會被殺掉,為了一個肉包子而死了的話似乎不太劃算。
但是……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那男人忽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笑了一下,自顧自搖了搖頭。
淩雲天純粹是感覺自己這種行為
好像很罪惡,眼前這個小姑娘看上去明顯也沒吃過東西,自己還跟人搶食吃。
又不是狗……等等!跟狗有什麽關系!
算了,反正下了山,走一走總能找到客棧酒樓的,總不至于這麽一點路都撐不過去。
感覺到胸口的氣血翻湧,他把拔=出的鐵鍬扔到趙扶搖腳下,轉身就走。
還蹲在地上的趙扶搖擡頭看着男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氣。
默默地拍拍心口,摸摸懷裏完好無損的肉包子,心想這下子小命總算撿了回來,那麽她想要做到的事情就還有實現的可能。
拎起小鐵鍬準備從相反的方向離開,眼角的餘光裏似乎看到那個人影踉跄了一下,暗道這不可能吧,人家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麽。
大俠也會被石頭絆倒?這也太可笑了吧。
結果身後人體落地的沉悶響聲直接灌進了耳朵,回頭一看,果然,那人再次以一個極為不雅觀的姿勢趴倒在了地上。
所以說麽,長得帥有什麽用,再帥跌倒了還是像青蛙!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夜晚的後山樹影重重一如鬼影幢幢,風聲帶起冷厲的呼嘯簡直像群魔亂舞、萬鬼夜哭。
這麽說其實也沒錯,這片密林裏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枉死之人的屍體,如果趙扶搖就此離開的話,馬上還得再添一個。
只是那樣的話,這個男人算是餓死的,還是摔死的?
拎着小鐵鍬,趙扶搖覺得有點冷,唯一的一點積蓄也快被小豆子吃光了,等到入了冬,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得起冬衣。
她拿出一個包子叼在嘴裏,一邊吃一邊往前走了兩步,鐵鍬貼在泥地上,發出略顯尖銳的聲響。
那種人武功那麽高,其實是不會死的吧。她安慰自己說,反正她是沒法兒想象季成峰或者趙天賜餓死摔死的模樣。
一個肉包子下肚,肚子裏有了點東西墊底,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
對方仍舊是趴在地上,姿勢半點未改,不是昏迷了,就是又死了。
“又死了”這個想法在趙扶搖腦海裏冒出來的時候,她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往前走的腳步到底忍不住頓了一頓,還是轉頭折了回去。
萬一真死了,改天有人來看發現自己沒埋好,肯定會挨罵的。她現在回去看看,也算
是盡忠職守。
抱着這樣的心思挪回男人身邊,用鐵鍬柄戳了戳他的背,對方沒有反應。
蹲□,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咦?
手指感覺到細微的氣流,雖然微弱到幾乎沒有,但終究還是在呼吸,看來這人只是昏迷了。
救,還是不救?她有些為難。
因為心底知道其實以這個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直接搶了她的肉包子,壓根兒不用詢問她的意見。但她表示不願意的時候,他也沒硬搶。
……不算個壞人,也許比那些對她呼來喝去的人還要好。
趙扶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下定決定,吃力地拉着那個男人的胳膊把他半拖半扶地弄了起來,艱難地往山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求溫柔地虎摸,求花花~
3、小野花也有春天
帶着一個沒有行動能力的大男人下山,雖說這人并不十分壯碩,對于餓着肚子的趙扶搖來說還是有點吃力,走三步就得歇一下。
照這個速度,真不知要扶到猴年馬月去才能把人弄到家,沒走幾步趙扶搖就後悔了,真想把人扔到地上,由他自生自滅去。
念頭在腦子裏轉了幾圈兒,到底沒有付諸行動,她還是哼哧哼哧接着抗。不過很快,她就想到了一個更加省力的辦法。
她把男人往地上一方,一把揪起他的頭發,準備就這樣把這人拖回去。
可能會導致那男人掉頭發?又不是她掉!
地上坑坑窪窪有石頭?又不是她疼。
佛語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沒說具體該怎麽救,總之只要人沒死就成,再說,她也是真的抗不動,想來這點兒功德佛祖也不跟她計較,還是得滿滿地給添上。
趙扶搖心情大好,接着哼歌兒,月亮挂起來的時候,終于把人拖到了她的小茅屋,還嫌棄那人身上沾滿了髒東西,好一頓拍才弄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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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天是被冷醒的,他感覺自己好像躺在冰窟裏,身下睡着的東西又冷又硬,還時不時地有陰風呼嘯而過,讓人心底發涼。
慢慢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酸澀,模模糊糊地什麽東西都看不清楚。
頭好痛,好像有什麽人用一萬根針不停地戳着頭皮,連頭發都跟着在叫嚣,滿腦子渾渾噩噩。
背上也好痛,他明明記得自己背上沒有受傷,怎麽就火燎火燎的?被冷風一激,那滋味忒難受。
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仿佛有一坨黑漆漆的影子在眼前晃,然後猛地撲過來,冰冷的、略帶詭異香氣的東西被貼到了他的嘴唇上。
什麽玩意兒?毒藥?
淩雲天皺了皺眉,把頭扭開,然後聽到耳邊似乎有個女聲嘟嘟囔囔地說:“本姑娘好心好意省下個肉包子給你吃,你還敢嫌棄!”
然後那一團發冷發硬的東西再次被強硬地塞到了他嘴邊,這時他的意識終于開始慢慢清醒。
鼻端已經嗅到嘴邊那東西散發出白面的香味,雖然已經變冷變硬,但應該是個包子無疑。
肚子适時地叫嚣起來,他回憶起自己當時似乎終究沒能撐到山下,沒走多遠內傷發作,應該是昏迷了。
視線終于清晰起來,一張看上去不大高興的臉映入眼簾,淩雲天眨了眨眼睛,哦,是那個本來打算把他當屍體埋了的小姑娘。
這裏是……她家?
暗中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身處的環境,淩雲天立刻明白為什麽剛才會覺得自己是躺在冰窟裏。
這間房子簡陋異常,而且看上去搖搖欲墜,只能稱之為茅屋。最重要的是,房頂和四壁都有不少地方漏風。
一眼望去雪洞一般,一應擺設皆無,唯有缺了角的破木桌一張——上有火光微弱的油燈一盞;不太穩的破椅子一把——上面坐着那個小姑娘。
最後還有一張硬得咯死人的床——上面躺着他。
就連勉強蓋在他身上的被子也厚度有限,夏天也就罷了,過冬是絕對不行,現在還是秋天都已經讓人覺得寒浸浸的。
真正的家徒四壁。
因為床窄小而背上又刺痛得非常不舒服的緣故,淩雲天躺着的姿勢無比別扭,就差把整個人都團成一團,否則手腳就只能懸在床外。
“女俠……”
“咦?清醒了?”
趙扶搖伸手在淩雲天眼前晃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珠子跟着自己的手轉來轉去,一副呆滞的模樣,心想,果然是醒了。
她單單把他從山上拖下來都差點兒去掉了半條命,難怪人們都說死沉死沉的,人死了以後果然會變得特別重。
雖然淩雲天還沒死,不過大概也差不離,怎麽看都離死不遠,她拖得吃力也是情有可原。
總之她是不可能承認是自己力氣小的緣故的,她可是個挖坑好手!
把人弄回家以後趙扶搖猶豫不決,因為她家裏只有一張床,雖然把這個男人扔在地上也沒什麽關系,不過有個男人躺在地上,就算她在床上也睡不安穩。
這就叫多管閑事自找麻煩。
趙扶搖打定了主意,把男人弄醒以後就立刻讓他走人,最多……最多把包子給他吃!
“喏。”趙扶搖把包子遞過去,心裏還是非常不舍得,剛才那一個包子根本不夠吃,她現在已經餓得有些有氣無力了。
“給我?”
“你不要?那算了。”趙扶搖大喜,迅速收手準備自己吃掉,縮回來的手上卻已經空空如也。
“冷的。”那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拿走的包子,正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吃着,速度卻很快,沒一會兒連包子皮都不剩。
明明餓得要死還要吃得那麽優雅,嫌冷就不要吃啊……
“那個,那個誰,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話說,女俠,你家房頂漏了。”
淩雲天沒理會她的逐客令,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屋子,剛才躺着看不全,現在往四周一望,完全可以确定這房子的主人真的是窮到家了。
趙扶搖聞言臉一紅,嘟囔道:“要你管,唧唧歪歪,我就喜歡這樣,涼快。”
“倒也是,确實涼快得很。”淩雲天笑了,“閣下必定是承天派的高手,內力已臻化境必然不懼寒暑。”
他說得太過誠懇,趙扶搖都不知道算是諷刺還是認真的贊揚。
淩雲天等着趙扶搖反駁,然而她忽然莫名其妙噗嗤一下笑了。
雖然淩雲天笑起來很好看——好吧,她沒什麽高雅的詞語能形容,不過只要一想到剛才就是這個人像青蛙一樣跌倒在地上,就會忍不住發笑,而且絕對是本能的嘲笑。
淩雲天被笑得一頭霧水,他浪跡江湖,着實見過不少人,什麽身份的人有什麽樣的性格,基本上就是那樣。
趙扶搖很奇怪,明明窮成這樣,看上去倒一點兒都不怨天尤人,也不知道算是膽大還是迷糊,就敢這麽把坑裏死了又活過來的陌生人撿回家。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是那件沾滿泥巴的衣服,用手撣了撣,望向趙扶搖,“女俠,在下受了點兒傷,現在夜這麽深,出去也無處投宿……”
趙扶搖眨了眨眼睛,好像确實是這樣,她家就建在後山腳下,附近荒涼得很,沒什麽人家。
“你……在江湖上有名嗎?”她想到扔鐵鍬的那一幕,忍不住問道。
“也還好吧。”
“那一定認識很多人吧?你知道不知道江湖上最出名的妖女是誰?是不是很厲害?”說起這個,趙扶搖眼睛都亮了,一眨不眨充滿期待地盯着淩雲天,倒像是他臉上能開出朵花兒來似的。
“妖女?”淩雲天又驚訝了,據他所知,承天派還算是名門正
派吧,怎麽裏頭的人看上去對邪派很崇拜的模樣。
趙扶搖趕緊點點頭,斬釘截鐵,“沒錯!就是妖女!”
淩雲天失笑,“你打聽這個幹嘛?”
“我将來要做江湖第一妖女!”
“!”幸虧淩雲天連口茶都喝不上,否則現在一定回做出有損形象的事,江湖第一妖女,這種志向也太……
趙扶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容在下想一想,呃,最出名的妖女麽,如今正派勢強,妖女倒是少了。五毒教的浣花仙子算一個,此人雖然貌美如花但心狠手黑,折在她手裏的江湖豪俠也不少。”
“浣花仙子……”
“另外還有琴劍樓的秦思遠,琴劍樓是她一手創立的,樓裏都是女殺手,是個手腕心機都不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