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中紗

第17章 16

沈莫瞳說到做到，果然開始研究修仙的事。

他甚至辭了工作來專心修煉。

所謂修仙，基本上就是凝神靜心，打坐煉氣。

剛開始幾天，沈莫瞳堅持得還湊合。

可他越來越開始拼命走神。

畢竟，這種事實在是太太太無聊了。

雖說多想想對曹風的濃濃情意，對堅持坐在那裏不動有好處，卻對維持注意力毫無好處——因為那也已經屬于雜念了。所謂冥想，就是什麽都不能想。

所以現在沈莫瞳越來越不好意思面對曹風溫柔的噓寒問暖了。他每次都覺得特有罪惡感。

曹風看他變得總是愁眉不展，也十分心疼。有一天，他幹脆一咬牙，道：“算了算了，咱們不修仙了！就這樣快快樂樂地相守過完一世，我們也該知足了。”

“……可是……那樣你那麽久以來的辛苦不就都白費了嗎？！”沈莫瞳反倒不贊成了。

“呵呵，沒有白費。”曹風微笑着搖了搖頭，“只要你愛上我了，我的努力就都是值得的。你知道嗎？你在跳入輪回之前，曾向我斷言，你不管哪一世都不會愛上我的。我當初就不信這個邪。現在，我總算是向你證明了自己，對不對？何況，說起來，對于凡間的愛侶來說，能相守一世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我在凡間生活了那麽多，也該按凡人的方式來思考問題，你也別被我給影響了。”

“……………………”沈莫瞳還是覺得有點不甘心，但自己這靜不下心的急性子又似乎确實不是修仙的料，所以一時間，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對了！”曹風見他為難的樣子，忽然想起一事，“之前不是說要帶你到天庭去玩玩嗎？不如我們這就去，你也好感受一下神仙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如果你喜歡那種生活，就說不定會更有修仙的動力呢？當然，如果你不喜歡，那就安心做凡人吧。”

“……真的可以說去就去啊？！”沈莫瞳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不需要跳崖啊烈火焚燒啊什麽的？”

“……呵，你想哪裏去了？”曹風忍俊不禁，“對你而言，的确是可以說去就去。至于我嘛，經歷一個叫‘移靈’的小小步驟，也就可以帶你去了。”

“什麽又叫移靈？”沈莫瞳問。

曹風解釋道：“簡單地說，就是在曹風這個人還活着的情況下轉移靈魂。之前我說過吧，如果我死了，靈魂就會自然回歸天庭。但是因為之後還要和你一起回來，所以我不能讓肉身死掉。可如果就用這具軀體，我是不能使用靈力的，所以我需要把靈魂暫時轉移回風神身上。”

“……這……聽起來好像很危險啊！會不會出什麽意外？！”沈莫瞳有些擔心。

“不危險不危險。”曹風笑着搖了搖頭，“我現在就可以睡在這張床上，讓我的靈魂出竅。至于留下來的這具肉體，就像是睡着了一樣，幾十年後自然會醒來……對了，你聽說過冷凍術嗎？醒來後不會衰老的肉體，就是類似的原理。說不定那些在醫院裏被冷凍的人，靈魂也不知道跑哪兒去晃了一圈。”

“大概可以理解了……可為什麽要幾十年那麽久？？”沈莫瞳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哦，對，差點忘了提醒你……”曹風這才猛然想起一個問題，“我之前同樣也說過，天上一天，地下千年，所以，我們上去哪怕是一個小時的時間，也是人間的将近42年了。當你回來的時候，很可能已經物是人非了。所以你要考慮清楚要不要和你認識的所有人訣別。”

“……我倒是沒什麽可考慮的……”沈莫瞳苦笑了一下，“我之前的記憶全是被人僞造的，認識的同學朋友也全都是虛妄的……至于現在那些同事，也談不上多深的交情……倒是你，你………回來不就可能見不到你爸媽了？”

曹風冷笑道：“誰稀罕見他們？”

“…………………”沈莫瞳也知道曹風對這一世大概全然沒有可留戀的人，“可是，要放着那麽多年不管，你的身體被人毀了燒了怎麽辦？！”

“這好辦！”曹風道，“我只要施個術法，讓身體不管遇到刀砍火燒都金剛不壞就好了。”

“唔……”沈莫瞳暫時也想不起別的危險了，“好吧，如果真很安全的話，就試一試吧。”

“那好吧！雖然那樣會浪費掉至少40多年，但你再有40年修仙也夠了……我現在就……”

曹風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到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誰？進來吧。”

進來的人是衛琅。他紅着臉結結巴巴地道：“對……對不起，我知道不該打擾你們……但是，實在有要緊事……”

“現在沒什麽可要緊的了。”曹風淡淡地打斷了他，“這裏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我就要遠離這一切了。”

“……啊？！”衛琅聞言大驚，“……難道……難道少爺和沈先生要私奔？！！”

“……噗！”沈莫瞳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撲哧一笑。

“……………………”曹風卻是一臉的嚴肅，“……就當是這樣吧。”

“……那我怎麽辦啊？！”衛琅的聲音忽然帶上了哭腔，“少爺，你們帶我一起走好不好？！你不能丢下我啊！！”

“……！”曹風和沈莫瞳同時一驚。

曹風怔怔地看了衛琅半晌，才輕聲道：“我走了，你難道不覺得高興嗎？我對你難道不是一向很兇嗎？”

“可是，我是你的副官啊！”衛琅哽咽道，“其實我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要不是你一直護着我，這個社會根本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曹風寬慰他道，“爸也許會安排你去服飾新的主人，比如我‘兒子’曹乾……說不定，他對你會比我對你還好些。”

“……我不要服飾什麽新主人啊！！！！！”這大概是衛琅生平第一次對曹風用這麽激烈的語氣說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對我怎麽可以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啊！！！！！！！”

“……………………”此刻的沈莫瞳終于明白了。衛琅對曹風雖然充滿畏懼，但同時也有着深深的依戀。那種感覺，就叫作又愛又怕吧。

其實衛琅真的是個可憐人。他的命運，他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被帶到曹家也好，被強占了身子也好，他都只能接受。

他說得對。曹風怎麽可以想要的時候就強要了他，想走的時候就決絕地走掉呢？！對于曹風來說，他也許什麽都不算；可對于他來說，曹風難道不是已經成了他的全世界嗎！！

想到這裏的時候，連沈莫瞳自己也沒想到他一句話會脫口而出：“你可不可以多帶一個人上天？”

“…………！！！”曹風驚愕地看着沈莫瞳。

“…………！！！”就連衛琅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那……那個……”沈莫瞳被他們倆這樣的目光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們別誤會，我可不是什麽偉大的聖人啊，更從來沒想過要和誰共事一夫！！”

“……哈哈哈……！”曹風聽到“共事一夫”這個詞，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放心，就算你想和他娥皇女英，我也是不想的。”

“…………………”沈莫瞳臉一紅，“只是，曹大哥你想啊，他在這裏又沒有別的親人朋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多可憐，我們就姑且先帶着他，以後再想辦法解決他的歸宿吧。”

“……呵，這還不叫聖人？”曹風終于微笑道，“那好吧。我就帶他一起走吧。”

“太好了！！！”這句歡呼聲是衛琅發出來的，“謝謝少爺！！！”

曹風把目光轉向他，笑道：“我不再是你的少爺了。以後不用叫我少爺了。你可以和他一樣叫我一聲‘曹大哥’。”

“幹嘛要和我一樣？！”沈莫瞳卻忍不住表示了抗議，“這是我的專利！！！”

“好好好，不一樣不一樣……”曹風想了想，“小琅，那你就叫我‘風哥哥’吧。反正我是風神，你就算在天庭那麽叫我大家也不會覺得很奇怪。”

“好啊！風哥哥！”衛琅笑靥如花地應道。

“…………………………………”沈莫瞳打心眼裏覺得這稱呼比自己那個還要親熱十倍。曹風似乎是在故意氣自己？！一定是吧？！真是可惡的男人！！“……對了，他聽到要去天庭，怎麽都不驚訝一下的？”

曹風笑道：“因為我早就跟他說過我的身份了。他和你不一樣，我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是是是，他才是你的貼心小寶貝！”沈莫瞳酸溜溜地說了一句。這一壇子醋吃得讓他簡直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