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撼秋庭
雖然昨夜裏康平伯府被金鱗衛圍了, 但今日的圍獵依舊繼續。
各府到了圍場一合計,方搞明白昨晚大張旗鼓圍了康平伯府的是左金鱗衛,乃是東宮之意。
連天子都聽聞了此事, 将太子喚至禦前:“谌兒,聽聞你昨夜派人去到康平伯府上拿人, 可有此事?”
太子并不避諱,竟直言禀明了此事,又道:“左鎮撫使已審明正是那個去過侯府馬房的丫鬟下手, 只是究竟何人指使,三人吵作一團。這幾人只管狡辯, 是只想叫縣主驚馬出醜。但兒臣當日就在現場,若縣主騎術再差幾分,便有性命之憂……”
太子一頓, 上前一步拜道:“昨夜兒臣一時破案心切,還望父親恕罪。今日兒臣便命人将此案移交指揮使大人。”
“本就是謀害東宮之案,你讓左金鱗衛徹查也無礙, ”天子道, “柔安不愧是喬斂之女,朕記得當年鎮國公之女馬球也打得好。說起來, 這康平伯一家,曾經也是宣寧侯麾下。沒想到如今結親不成, 卻結成仇。他家兒女氣量也太小了些,有堕祖上門風,不堪大用。”
這句話當着圍場一衆随行官員說出,已是極重了。康平伯府如今在禦前徹底失了聖心, 更別提儲君那裏。
雖在一些府上看來, 沈昱、沈晗此舉不過是小孩家的洩憤, 并不是真想要傷那柔安縣主的性命。但是康平伯家的一雙兒女卻忘了,他們要動的不再只是侯府的柔安縣主,而是未來的太子妃,只能說是糊塗至極。
因府上出事,今日宣寧侯與喬瑛都告假了。喬琬不久後也知道了左金鱗衛查出的證言。
“當真奇怪,”喬琬道,“為何空翠會有沈晗題詩的帕子?若真要害人,沈晗絕不會用此傳遞物品,只怕這帕子早已被人私藏了起來。”
“但這是那丫鬟唯一咬死的物證,還細說了自己全家如何被拿捏,又如何被沈家小姐指派跟着那個柳姨娘。”喬瑛道。
喬琰想了想:“我覺得鎮撫使大人說的有理,如今那三人互相指證,但最終也不過是沈公子與沈小姐中一人為主謀罷了。沈小姐如今吃虧在有一方帕子被當做了物證,我猜康平伯府定是會舍棄她。”
以喬琬對康平伯府的了解,自然也知是這樣的結局。
喬琬不禁想起空翠來,她記得當時沈晗身邊四個丫鬟,詠絮與空翠最是要好。沈晗一心習文,而詠絮因是犯官之女入的奴籍,原有幾分詩才,很得沈晗的看重。
不論多久,喬琬都很難忘懷自己知道所謂的“柳姨娘”就是詠絮時的心情。她憤恨的是友人與丈夫的隐瞞和背叛,但她對那位曾經娴靜柔順的“柳姨娘”卻是有過幾分複雜的惋惜。
聽着如今的證言,前世沈晗想用柳姨娘攪亂伯府後院,如今又是利用空翠來挑撥沈昱與柳姨娘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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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琬心中暗笑,她前世查那柳姨娘時尚未抄家,倒順着空翠說過她與詠絮是同鄉的方向查過,想知道詠絮究竟是哪家後人。奈何後來因為變故,此事擱置了。但或許,空翠與詠絮尚未入府時就相識了。
喬琬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如若詠絮當真還有幾分驕傲,如若空翠當真願意在這豁出性命的當頭抓住機會。倒也并非不能解釋如今的現狀。
“婠婠?你可想到什麽?”
“沒什麽,”喬琬笑道,“我如今既無大礙,細想這些倒也無趣,一切只聽宮中發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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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昨日被金鱗衛帶去問話的侯府衆人都被放回。喬琬還特地讓廚房熬了安神湯給他們收驚。
下午時分,太子依言登門拜訪。
“孤剛從圍場回來,尚且風塵仆仆,諸位見諒。”太子解了鬥篷遞到白公公手上,溫聲笑道。
宣寧侯請太子到正堂上首坐下,侍女們端上香茶與果點,府中衆人一一行禮拜見。
榮谌見了喬琬,又起身道:“婠婠,今日可好?”
喬琬忙道:“多謝殿下關懷,柔安今日已經無礙。”
“那藥酒可得用?我今日又帶了一瓶與你,讓霜清這幾日都小心伺候,不可只用了一日就停下。”榮谌吩咐得仔細。
喬琬心中一暖,便也多絮叨了一句:“多謝殿下,那藥酒十分得用,就是氣味難聞了些。”
榮谌聞言笑了:“只怕醫官是不肯往裏頭加花露的,你且忍一忍,待回京了我再給你送些南邊進貢的香脂來。”
“不勞煩殿下,我也有許多香脂哩。”喬琬忙道。
“你既有的,與我送你的,豈是一樣?”
喬琰在堂下,忍不住悄悄對二哥擠眉弄眼,被宣寧侯瞪了一眼。
少坐了片刻,太子才提起案子。
“如今此案已經移交給了金鱗衛的指揮使大人,因婠婠并沒有受傷,他或許很快就會結案,”太子道,“上午我讓鎮撫使來了一趟,言明大致情況,後續怕是康平伯還要四處奔走。”
此案移交給右金鱗衛,正是在禦前過了明路,剩下的便是康平伯豁出去老臉,用盡所有人脈來求情了。
宣寧侯幾乎已經想見了此事結局,只道:“有勞太子殿下與左金鱗衛諸位,此事宣寧侯府只靜候宮中發落。”
太子站起身,只是道:“侯爺,日子一天一天過,來日方長呢。”
喬琬有些驚詫地舉目望去,就見白公公已經為太子披上了輕便的羽緞鬥篷,她似又從那張如玉的面孔上窺見了那日無意流露的冷峻。
太子注意到喬琬的視線,對她微微一笑。春意消融冰雪,但喬琬知道,她一直在窺得其下的堅冰。
“婠婠這幾日還是好好在府上休息,收收驚,”太子不忘叮囑,“過幾日大好了,我再陪你去溪谷打獵。”
喬琬只覺得太子在人前“愛重”的表現愈發熟練了,其實在她府中本不必如此。但此時衆目睽睽,她也不便多說什麽,只道:“多謝殿下,柔安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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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宮地牢,兩方人馬換班。
右鎮撫使帶着人轉了一圈,笑道:“淩大人謹慎,聽說刑房忙活了一夜,怎麽我看卻是連醫官都不必請?”
淩峻只拱手道:“左金鱗衛不掌刑獄,昨日只是殿下緝兇心切,如今正是要将案件交還給萬大人才是。”
右鎮撫使萬方聞言一笑:“你如今言行倒是愈發老練了。”
他也并不避諱,直接道:“方才看了卷宗,此案倒也明了,殿下可有交代?”
淩峻道:“殿下只道,尋常辦案便是。”
翠微宮的地牢逼仄,沈昱将雙方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自然是認識萬方此人,頓時吓得肝膽俱裂:“二位大人,小的冤枉啊,小人真的什麽都不知啊。”
萬方聽聞,笑着指了指淩峻道:“哦,你看他,倒還有力氣叫喚。淩老弟,你真是會做好人啊。”
“這些官宦子弟,一點疼都挨不住,下手輕也嚎得慘烈,再重點就怕把人給弄死了。一時拿捏不準,讓萬大人見笑了。”淩峻道。
萬方道:“确實如此,你們終是缺了些經驗。不過如今此案倒也沒什麽趣味,只看康平伯那老兒,能加些什麽籌碼了。”
萬方也知道,如今就是等着康平伯求遍滿城勳貴,撈他的寶貝兒子出去,少不得也要打點金鱗衛一二。如今東宮把這差事還回給右金鱗衛,萬方也念着他的好。
“那個丫頭和那方字帕如何處置?”萬方想着,便細問了一句。
淩峻看了一眼渾身血痕的空翠,依舊道:“尋常處置。”
已經半昏死過去的空翠依稀聽得見他們的對話,聞言喃喃道:“是小姐指使的,是小姐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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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琬又在屋內悶了幾日,因着推拿過後要做些輕便的活動,倒是如願在小院子與霜清學了幾回舞劍。
期間方芙與祁纨來探望她:“唉,真教人懸心,那日沒等到你,卻等到了你驚馬的消息!究竟如何,你快細細與我們說來。”
喬琬只好又說了一遍當日情景,不過因為是對着閨中密友,她還細細講了當時所想,也算是盡情傾吐了一番心聲,教她松快不少。
祁纨當即拜道:“女俠,我不如你多矣!”
兩人都被祁纨逗笑,方芙道:“你當時怎麽做到的,竟能夾着馬腹脫了那馬镫?”
喬琬搖搖頭:“我也不知,只是心中想着千萬不能連累了二哥,竟是真的突然生出了氣力。好在當時太子殿下來得及時,不然我多少也得受點傷。”
“阿彌陀佛,萬幸萬幸!”
“說起來,那康平伯這幾日四處求人,就是我們家府上他都來了幾回,”方芙道,“我父親還斥他管家不嚴哩,如今倒還沒有松口。”
祁纨則說:“如今大家看着東宮,誰也不敢輕易幫他們家求情啊。我看他求到了程閣老和幾位學士那裏,也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說到閣老……”方芙悄悄拉了拉姊妹二人,“你們可聽說劉妧與二皇子的婚事怕是要黃了?”
“如何說的?”喬琬問。
“前幾日有人見着二皇子、德康公主與程皎一處呢,縱使有德康公主在場,但二皇子也該避避嫌吧?”
喬琬想起那日太子所言,只道:“劉閣老家世雖合适,但程閣老終究是帝師?”
“刮目相看呀婠婠!”二人笑道。
祁纨想了想道:“唉,我平素雖不喜劉妧,但如今她的婚事總是這樣一會兒傳得聽風是雨,一會兒又無疾而終。真是教人替她難受!”
喬琬卻想,此事又與前世有所不同,定是哪一處又出了差錯。不過如今她并不心慌,只覺得事在人為。
待秋狝結束後回京,喬琬才得知,那劉家竟是被彈劾了。
作者有話說:
太子:我好周到
婠婠:他好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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