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桃野桃野,要一起去喝一杯嗎?”
快速地把身上的工作用套裝換下來,更衣間裏身邊的同事向我提出了一同喝酒的邀請。往常我是不會拒絕她的,但今天的日子實在特殊,把自己的便服套上,我趕緊把套裝塞進包裏。
“對不起呀,今天我有點事情,要趕着先走了。”
抱歉地沖她雙手合十彎腰笑笑,在同事“沒事沒事下次約”的聲音裏我趕緊小跑着沖出公司,夏日末尾的炎熱氣氛讓運動着的我稍微感覺不太舒适,但現在可是要趕時間的。好在地鐵站的冷氣讓我很快就平靜下來,但那一點兒可憐的清涼又因為我的趕路行為而消散的一幹二淨。
劉海黏在了額頭上,背上的感覺更是不太好,我懷疑臉上的妝都要脫的七七八八,被擁擠的人群擠的快要變成一塊不平整的紙片,我感覺自己的狀态實在很糟糕。
但這一切都在換上居家服,大刺刺地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打開目前那好不容易搶到的網紅蛋糕店的草莓蛋糕的時候消失了。
哪怕路途颠簸我也把蛋糕保護的很好,只不過那可憐的奶油因為熱度而失去了一點塑出的形狀。趕緊掏出手機随便拍了一張,我對着空氣說着“我開動了”,然後把草莓蛋糕送入口中。
新鮮的草莓口感配合着加入少許酸奶因而口感清爽的奶油,松軟的面包胚裏還塗抹了草莓果醬,這跟外表一樣美妙的味道讓我幸福地眯起眼。
“桃野真,祝你25歲生日快樂,啪啪啪啪啪!!”
叼着叉子,對着空無一人的屋子,我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喊出一句生日快樂來。
可能是我的分貝過于大的緣故,那音調高昂語氣快樂的聲音在空間裏都沒能回蕩一會就已消弭。掃視了一圈空落落的屋子,我頓時感覺問題可能出在這個房間前幾日被我整理的太幹淨了,趕緊從座位上跳起來把東西弄的更亂一點兒,我剛打算把蛋糕的圖片編輯一下發SNS,森山前輩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桃野親~~!”
那浪蕩的語氣末尾都能加上具象化的波浪號。
“生日快樂呀——!!”
“謝謝你森山學長!”
他的這通電話将剛剛莫名其妙冒上來的微妙感受給掃除的幹幹淨淨,我自然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Advertisement
“對不起呀,昨天本來說好要給桃野過生日的……”
“沒事沒事,而且是我說的不能來嘛,是我的問題啦,森山學長還記着我的生日我就很高興了。”
我又想起了那個人不高興的臉,差點就被拯救了的心情又被破壞了一點。
“森山學長你不要生那個人的氣就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啦,他就是有事要忙……”
“沒事沒事,我跟桃野親誰跟誰呀,那小子長得還是很……呵呵呵,桃野要加油呀!!”
不知道他又誤會到哪個山窩窩去了,感覺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
“對了!”
我趕緊找到了別的話題。
“森山學長你今天沒和你愛人去那邊吧?”
“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是桃野你說的嘛,我今天帶着我家親愛的出去玩兒啦,過幾天我們再約個時間地點碰頭,我把禮物給桃野你哦。”
電話的那端傳來別的微弱聲音,我猜測可能是那位猛男酒保同森山前輩在說話,他可能是在外面給我打的電話,好像有什麽事情,他只能趕緊結束話題。
“好啦,祝桃野親生日快樂哦,要好好享受生日呀,我先去忙了哦!”
“嗯嗯,森山學長你忙就好啦,拜拜,到時候LINE上跟你聊哦~”
以歡快的語氣結束了電話,這一通電話結束,我的屋子再度恢複了平靜。
看了一眼只吃了一半的蛋糕,我站起來從冰箱裏拿出牛奶倒進杯子裏,端着回客廳的時候還不忘把電視給打開。切了個在播綜藝的頻道,我一邊聽着那get不到笑點但好像還是有那麽點好笑的節目聲音,一邊努力把這個蛋糕吃完。
草莓蛋糕好吃是好吃,但是分量好像有點太紮實了,再怎麽好吃它也是個甜品,感覺胃裏有點膩感,我又不舍得把它給扔了,只好繼續塞。
早上的時候住在鄉下的父母就打來了電話祝賀我25歲,說還給我寄了一點家鄉土産,不知道又要吃到什麽時候。當然二老的電話中心思想還是催我趕緊找個人帶回家去看看家鄉風景,東京雖好但是又辛苦又危險,要是找不到那個人的話就回老家算了雲雲。
這種話已經聽的不想再聽,電話最後當然也是在敷衍和無奈之中結束的。看着那實在吃不完的一點蛋糕,我心疼地嘆了口氣,還是把它拿起來打算去扔掉。
雖然很心疼,但是畢竟我也只有一個人,這個份量買的時候是很快樂的,吃的時候就不是這樣了。大晚上的吃這麽多甜食還容易發胖,要是再胖下去我又要被千井拐彎抹角地嘲笑了。
哀愁地叼着叉子,我站起身,沒想到拖鞋在剛剛拿牛奶的時候被我踢到了角落,索性穿着襪子我走向垃圾桶,沒想到棉質的襪子在地板上居然有點滑,我一個沒站穩就摔在了地上。
“痛痛痛……”
捂着磕在地板上的膝蓋,我疼的眼淚都要飙出來了,好不容易緩過勁兒,我一看在地上形成抽象畫的蛋糕,就覺得更加頭大。作為背景音的綜藝節目适時地發出爆笑的效果音,剛剛還覺得聊勝于無的聲音頓時令我氣的牙癢癢。
“什麽玩意兒啊……”
發出抱怨的聲音,手機突然傳出消息的通知聲。膝蓋的疼痛雖然緩過來了,但一站起來還是疼的我呲牙咧嘴,索性蹭蹭蹭地爬了過去,我拿起手機一看,那居然是來自前田小姐的消息。
“阿真生日快樂~要好好享受生日派對哦!”
“哈……我哪來的生日派對呀……”
那簡單樸素的祝福反而令我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委屈又冒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我抱着手機剛想跟前田小姐道個謝,一陣恐怖的樂聲伴随震動把我的綜藝背景音都給蓋了去。
“我的天哪……”
搬家之後雖然由于地段的緣故屋子大了不少,但這個新的鄰居比起之前那個賭馬惹債的人更加恐怖,重金屬愛好者就是喜歡在洗澡的時候放這種令人震耳欲聾的音樂,偏偏他還在洗澡你也叫不到他,叫到了也沒用好幾次了他也沒想改。
“吵死了……”
剛剛還覺得屋子裏除了綜藝的聲音過于寂靜,所以才讓某種寂寞的情緒冒了出來。但現在對于捂着耳朵的我來說,這個空間又顯得太過嘈雜,反而只有我還是其中最可憐的那一個。
盯着地上形成扭曲畫面的蛋糕,我的眼淚就那麽啪嗒啪嗒地掉在了眼鏡裏,然後又摔在地上變得粉碎。把手機丢進沙發裏,我跪在地上一點一點開始清理地上的殘骸。
自從換了新工作場所之後,明明比起六本木的本店這裏競争應該更小,但居然勾心鬥角的氣氛比本店還重,也沒有心情在那樣的環境下去結識新的朋友,我自然不會把生日告訴她們,所以也不會有人像前田小姐那樣給我發祝福了。
我為什麽要換工作場所?這是拜誰所賜?
本來工作上沒朋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本來昨天森山前輩說了要給我過生日,但是還要因為某些人的原因而被強行取消了,還不知道森山前輩是不是被某些人給氣到了呢……
我為什麽沒有生日派對了?這是拜誰所賜??
本來就算沒有生日派對也就算了,結果我還要在這裏被恐怖的重金屬音樂摧殘。我寧可被讨債的黑社會上門來問候一下,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耳膜摧殘。
我為什麽要搬家?這又是拜誰所賜???
比起委屈或是悲傷,倒更不如說是憤怒的情緒和眼淚一起冒出來,我把情緒全部傾訴在地上的殘骸上,惡狠狠地擦拭着地板,心裏則是在指着某個罪魁禍首的黑皮臭東西劈頭蓋臉地罵。
“哼!”
從哭的堵堵的鼻子裏擠出音節來,我把清理的垃圾全部丢進垃圾桶裏,把眼鏡取下擦擦眼睛,成年人的美德就是哪怕哭着,剛剛拍了的照片也是要發到SNS上的,不然我的照片不是白拍白P了?把加上粉紅濾鏡和可愛貼紙的照片上傳,結果那進度條還沒走完,我的手機就因為沒電而黑掉了。
“……”
簡直都找不出用什麽才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盯着黑掉的屏幕上眼睛紅紅鼻子紅紅的自己,因為實在倒黴到了一種境界,我憋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已經是25歲的人生了,但工作還是一如既往的進行着,甚至比起往常還要更煩一些。原因倒是很簡單,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要做了,但是負責文書工作的小同事跳槽了,只能把這種整理的繁瑣事情推給我們。
但這種事誰都不想幹啊,最後莫名其妙地就推給了“從六本木來的銷售又很厲害這個肯定也可以做好”的我頭上。傻逼經理拍拍我的肩跟我說什麽能者多勞就把爛攤子全部丢給了我,那我有什麽辦法呢?只能認命地做了。
聽到那個新聞的時候我正在整理資料。那挂在大廳裏的電視突然傳出什麽“近日,警方逮捕了涉嫌賄賂和境外非法組織不良交易的前大臣三條英樹”的消息,擡起頭我驚訝地看了眼屏幕,那有點面熟的男子在一看就非常眼熟的背景裏被抓進警車的畫面讓我生了一身雞皮疙瘩。
原來那天他沒有騙我,是真的有事啊?
慶幸那天自己和森山前輩沒有作死跑到那一帶,我還想繼續手頭的工作,千井卻突然跑了過來喊我:“小真!你聽到新聞了嗎,SNS上都爆啦——!!”
電視的背景音好像還冒出什麽“在逃”、“注意”之類的字眼,拿出手機的我沒怎麽注意,一打開好久沒刷的SNS,我倒是先想起了那沒發出去的蛋糕照片,趕緊把那照片發了出去,我再點開了跟三條家有關的消息。
“嗚嗚嗚……”
那邊的千井顯然非常沮喪,我還沒能把新聞看個幾條,經理已經冒出來喊我們各自去工作。沒辦法只能把手機放回去,我再度淪落到跟數據奮鬥的苦海之中。
所以那來自門外的剎車聲響起的時候,我并沒有空閑擡頭,還繼續跟手頭的工作搏鬥,反倒是千井把我喊了起來:“小真小真,你快出來,有人找你!”
“啊?”因為要對着顯示屏,把家裏的眼鏡帶過來了的我推了推眼鏡,擡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戰損狀态馬自達前的安室透。
好些時日沒有見了,把長了的劉海剪短的安室眼神清亮,但不知為何對上我的時候居然躲閃一下,他撓着腦袋游離着視線:“對不起啊桃野小姐我車被撞到了然後我有急事雖然你說了不許來找你但是這邊比較近我又比較趕所以我一定要來!”
那語速快的我差點都沒聽懂。
在一臉茫然的我面前,那明顯虛心的青年稍稍低下一點頭,跟剛才不一樣的聲音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桃野小姐,生日快樂。”
“……啊?”
我聽見自己呆兮兮的聲音。
“我生日都已經過了……呃,快一個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