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在身側的那個人的步調維持着恰到好處的幅度,既不會過快又不會慢到使我産生疑惑。盯着那輪廓硬朗,不笑的話就帶出凜冽氣質的側臉,我的臉上挂着笑,內心卻在咒罵。
桃野真啊桃野真,你為什麽那麽不争氣!
明明說好了要離主角團體遠一點的,但在看到這個人的笑容之後卻立刻把那些東西全都抛到腦後去了。自我安慰一下一定是因為外面太冷我需要去喝杯咖啡暖暖,被我的視線盯了許久而稍顯疑惑的安室透突然扭過頭來,我趕緊找了個話題。
“安室先生……是在這家波洛咖啡廳打工嗎?”
瞄到了他那穿在身上沒有取下的圍裙,總覺得走去波洛的路有點長,我将手縮進風衣的袖子裏。
“對哦。”
他的回應來的比我想象之中還要簡單利落,一時之間氛圍再度恢複成尴尬的平靜,我感覺我臉上的表情開始因為這氣氛變的不受控制的時候,他卻好像誤會了我的臉色,露出爽朗的笑容連連擺手。
“啊,不是,這不是我的正職,波洛咖啡廳開在一家偵探事務所下面,你知道‘沉睡的小五郎’吧,其實我是小五郎先生的弟子,也是一名偵探。”
行吧其實我不僅知道你算個偵探你的其實還是公安還是卧底呢。
沒能把深藏于心的吐槽說出去,我的臉上再度恢複成笑顏如花:“是這樣啊,我剛剛還在想如果只是打工就能夠經常出沒我們家,那真的是非常厲害了呢。”
雖然你現在用的也是公家……或者那個黑衣組織的錢吧。
沒能聽出我的話裏藏刀的安室透哈哈幾聲,突然伸手指向前方:“到了,就是前面那家店哦。”
“桃野小姐想喝什麽,我請客。”
非常自然的将我引至窗邊的空位,安室從櫃臺上取出菜單放在我的桌子上。
點了杯焦糖瑪奇朵配合店內的招牌三明治,我支着下巴陷入了百無聊賴的等待之中,因此瞟向那個人的方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那明明只是沖泡一杯咖啡而已,安室透的眼神卻專注非常。微低下頭的片隅裏,在咖啡廳慵懶光線的照射下,那明明剛剛還覺得凜冽的輪廓被光線柔化,然後一點點消弭于真切裏一定是疏離意味的笑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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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分明不是看着這裏的姿态,卻讓人無法離開視線。
——就好像那個時候一樣。
“桃野小姐。”
不知道什麽時候做完了準備的安室端着咖啡和三明治走來,那音節沉穩,咬字之間能帶出一些銳利音色的聲音将我從不恰當的發愣之中拉回現實。
“久等了,這是你點的焦糖瑪奇朵和三明治。”
“謝謝你。”
低頭看着拉出朵小花的瑪奇朵,還有那傳說中的招牌三明治,我将雙手合十。
“看起來都好好吃哦。”
“能合你的口味就好了。”
大概是因為在工作日的忙碌時間點,店內的客人并不多,将東西放下後回到櫃臺開始整理的安室對我投來那招牌的假笑,不甘示弱同樣以商業性的假笑回複過去,我低頭開始食用。
為了今晚穿衣服能夠更好看,我從好幾天前就開始餓肚子減肥了。
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咖啡才會格外可口,三明治也會變成超乎想象的美味的。
還在為自己的罪惡行為找借口,桌子上的東西就已經被我消滅的一幹二淨。看了一眼時間,也不是能夠讓我悠閑地在這裏繼續坐下去的時刻了,我将杯盤收好站起:“安室先生,我差不多該走了,謝謝你的招待。”
“啊,桃野小姐等等,我剛好也下班,有事要出門了呢。”
潛臺詞就是要送我嘛。對于他的紳士風度倒是沒什麽意見,也不急于這一會,跟後臺都沒出來過的店長打了個招呼,走出來的安室身上卻穿上了件西裝。
本來就高挑挺拔的身量在衣服的修飾下顯得更加硬朗,他調整了一下打的匆忙而稍為微有些歪曲的領帶,急急忙忙地向我大步走來。
“走吧。”
“桃野小姐是要去哪裏呢?”
因為他穿西裝的樣子着實少見,忍不住好奇地多打量了兩眼,安室向我提出問題來。
“呃,我要去那個,羽田大廈,羽田先生的宴會。”
“那真是好巧。”
他的眼神明亮起來。
“我也要去,我送你吧。”
坐在昨天剛剛派人給他送去的馬自達上,拿出粉餅補妝的我偷偷瞄了眼車子的後視鏡,那裏有開着車的安室的臉。
總覺得安室透這樣的危險人物也要出席那個宴會令我的人身安全雷達作響不已,但現在也不可能給我找到什麽借口逃離,總不可能放羽田先生鴿子吧?暗地在內心之中決定下次絕對不要再參加這種在大型建築舉辦的大型活動,我将視線移回鏡子裏自己的臉上。
小小的鏡子裏,弧度精致蓬松的卷發,恰到好處的妝容,帶着一點笑容的嘴唇上因為剛剛的進食行為而顯得唇妝斑駁。從口袋裏摸出唇釉,前面的安室卻突然朝我搭話:“桃野小姐為什麽會來這個宴會呢?”
不知為何不是很想告訴他,但還是說了真話的我拉了拉風衣的邊角:“其實是,羽田雄介先生,邀請我來的。”
“羽田雄介?”
總覺得重複羽田先生名字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哪裏不對,但很快他又以一貫輕松溫和的語調繼續話題。
“是羽田財閥的大公子吧,桃野小姐居然是被他邀請的呢。”
“他跟安室先生一樣,是我的客戶。”
老實地告知了我們認識的來源,他笑着伴随一句“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便不再作聲,我終于有機會重新補完我的唇妝。
明明是東京大晚上的高峰期,一路風馳電掣電光帶火花的安室卻很快開到了羽田大廈前。
那從遠處就能看到的霓虹燈的光色湊近了看更顯璀璨奪目,各種嘈雜的人聲幾乎都能将他跑車的引擎聲給蓋過,各種穿着着妥帖禮服的人影影影綽綽,不知為何內心就産生了惶恐。
安室将車停下,率先從駕駛座上下車,走至我的車門外替我将門打開。
幾乎是求助一般,我攥緊了他的衣袖:“安室先生。”
“我的口紅有塗出去嗎?”
沒有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問題,被攥住袖角的他微愣一下,随即卻揚起身後光色都遮蓋不了的燦爛笑容:“沒有哦。”
“桃野小姐今晚非常美麗。”
只是以溫熱掌心與我的指尖微點那樣的禮貌接觸,他很快低下頭牽引我從車中出來,在他低下的身軀後面,我看到站在門口沖我揮手的羽田雄介來。
“路上小心。”
将我在車內稍微坐翻一點的風衣下擺輕輕拉正,他低沉的輕語與笑容一起停留在了原地。
“羽田先生。”
将剛才所有的惶恐與不安全部抛到腦後,我小跑着來到他的面前。
“真小姐。”
他那老實樸素的路人臉上浮現顯而易見的驚豔表情。
“我沒有看錯,真小姐真的是世界上最适合這件衣服的人!”
“羽田先生太誇張了啦……”
明明也是誇獎,總覺得他的這句話沒有先前某人的順耳,但也沒時間讓我計較太多。将手放進他的掌心之中,跟剛剛錯覺般感受到的安室的溫度不同,那感觸冰冷,甚至還帶一點奇異的顫抖,令我稍稍皺起眉頭。
忽略幾乎是吸附我手掌溫度的那份不快,我跟着他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廈之中:“這次的宴會我們舉辦在第99層,99層和105層中央是打通的,都是作為我家的私人空間哦。”
“是跟東京塔一樣的高速電梯呢,好厲害啊~”
老實地發出由衷地感嘆,只不過是呼吸幾瞬的片刻就已經來到99層的高度。布置的金碧輝煌的空間裏,四周是從頂層一直貫通而下的落地窗。比起室內的繁華擺設,室外燈火輝煌的夜景反而更加吸引我的視線。
“雄介先生。”
陌生的聲音打斷我的思考,迎面走來的男子向着羽田遞出酒杯,臉上讨好般的笑容在羽田刻意倨傲擺出的架子下稍微有些僵硬。
總感覺就這樣被晾着的那名男子有點可憐,我拉了拉羽田的袖子,明明在我面前一貫是富家弟子優雅做派的羽田突然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然後從身邊走過的侍者的托盤上取下一杯香槟,反而把那名男子的酒杯塞進了我的手中。
“康晴先生,真是好久不見。”
似乎連客套都懶得繼續,羽田拖着我就想走,一臉茫然的我甚至還從被丢在原地的男子臉上看到了莫名的感激,下意識地沖他點點頭作為回禮,我忍不住向他提出問題:“呃,羽田先生……”
“呵,不知道哪個分家的狗,就因為自己兒子是個将棋高手,反而今年揚眉吐氣起來。”
總覺得羽田的聲音有點咬牙切齒,我也無法出聲打斷他。
“羽田秀吉,真小姐肯定也聽過他的名字吧。”
“有……呢。”
奇怪的是明明我不怎麽關注将棋界,但這個名字聽起來卻意外的耳熟。難道是因為他真的太有名了?還來不及整理思緒,面前又走來了不少的人。
“雄介哥哥。”
這個走來的人看起來病弱蒼白,穿着倒是分外的得體。光是這個稱呼,我猜測他應該就是羽田家傳說中的二公子羽田政和了。
但今晚羽田雄介的表現實在超乎我的想象,比起剛剛見到的那個羽田康晴,他連一句寒暄都懶得丢,面色變的鐵青的同時反而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向前走。
“诶!”
被甩在原地的政和看起來有點緊張,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我卻又不知顧慮些什麽而難以落實于行動。而拖着我的羽田雄介實在走的很快,連連推開面前的人牆,帶着我站定在獨立電梯前。
“從99層開始,到105層的電梯是獨立的,只有擁有羽田家ID卡的人才能使用,當然,沒有的人可以選擇走樓梯。”
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羽田對我露出一貫的笑容給予解釋。
“我帶你去樓上看看吧。”
“啊、哦……”
總覺得攥緊我的那只手溫度低的吓人,他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太正常,在電梯運行的細微聲響裏,我決定說些什麽以打破僵局。
“羽田先生,怎麽沒見到令尊……”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戳中了他的什麽點,死死攥緊我的手腕,男子的臉上出現癫狂的神色,尖銳的笑聲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裏。
變故就是在此刻産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