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羽

第26章

星月山莊的馬廄。

程月正耐心地給一匹馬一把一把地喂草，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語着：“小寶貝快快吃啊~”快快長成大寶貝啊~~”他看着馬兒歡快地吃着草，心情也十分愉悅，不時還哼上幾句小曲。

不遠處的楊亞龍，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一直看了很久，很久。

他當然還記得，這把劍是自己有一次陪程月一起逛街買給他的禮物。

那天，他們遇到了一個決心隐退山林的将軍正在賣他的坐騎。

那馬日行千裏，真可謂是一皮寶馬。它的主人對它感情深厚，也很是不舍，但為了不讓一匹馳騁沙場的戰馬從此變為只能陪伴自己的寵物，他作出了一個決定——只要有人願意出高價，他就忍痛割愛給更需要這匹馬、也能夠将它更好地發揮所長的人。

程月對這匹帥氣的小紅馬可謂是一見傾心，可是，卻是囊中羞澀。

原來，星月山莊向來崇尚節儉之風，所以平日裏程鋒夫婦雖然對他有些溺愛，也不會給他過多的零用銀兩，更不會讓他買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畢竟除了偶爾在山林中打獵玩樂，程月實際需要用到寶馬的地方幾乎沒有。

這時，楊亞龍一口氣掏出了一大堆銀兩，幹脆地買下了那匹馬，然後送給了程月。

一開始，程月連連擺手，堅決不接受：“不行不行！就算你給我，爹也不會讓我騎的！！他一定會叫我再去賣掉的……”

“呵~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楊亞龍狡黠地一笑，“我問你，你爹他對我好嗎？我到莊上那麽久以來，他有沒有指責過我什麽？”

“……他對你是很好，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程月不解地問道。

“當然有關系咯~”楊亞龍笑道，“既然你爹不會指責我，那麽他也不會怪我給你買馬，是不是？我花那麽多錢買來的馬，他又怎麽可能随便賣掉？大不了，就算這馬名義上是我的，你愛騎的時候我就給你騎，他管得着嗎？”

“……嗯！這個辦法不錯！”程月聞言大喜，重重地點了點頭，從楊亞龍手中牽過馬，就想一躍而上。但他忽又停下了，“……呃……我還從來沒用過那麽貴的東西啊……怕把它給壓壞了，你的大把銀子不就白花了嗎……”

“哎呀呀，這怎麽可能？”楊亞龍覺得程月的反應真有幾分可愛，“這既然是寶馬，又哪裏有那麽嬌弱？”

“……我看它确實就挺瘦弱的……”程月仍舊滿臉不放心地打量着那匹馬。

楊亞龍笑道：“馬不可貌相啊！再說了，它要是滿身肥肉，只怕倒反而跑不動了。”

“……唔……還是算啦！”程月下定決心似地拉着馬的缰繩往前邁步，“我還是先把它帶回去養得強壯點再騎好了！”

“……好吧，就依你吧……哎，我還以為我們回去可以不用走路了……”楊亞龍只好苦笑着跟在了牽着一匹明明就算兩個人坐上去也不會承受不起的寶馬的程月後面。

從那天起，程月天天都去馬廄喂馬。礙于楊亞龍的面子，程鋒也果然不好說他什麽。

可令楊亞龍意外的是，一連好幾個月過去了，眼看馬越長越彪悍，程月竟一點也沒有要騎上去試試的意思。

事到如此，如果再不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只怕，就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裏，楊亞龍終于忍不住走向了馬廄，笑道：“這還不叫‘大寶貝’嗎？我看已經是個大胖寶貝了……你讓人家活脫脫地從一匹駿馬成了一匹連走路都走不動的胖馬了啊……要是它的主人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

“………………”出乎楊亞龍的意料，程月并未像往常一樣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再振振有詞地反駁幾句，而是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是哦，那位大叔一定會傷心的……它現在懶散慣了，大概真的已經不能日行千裏了……”

“……！”楊亞龍一驚——原來程月根本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你到底為什麽一直不騎它？”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想把它給壓得受傷了啊！這不浪費了你的錢嗎？”程月還是那句話。

“可是……”楊亞龍總覺得這個邏輯十分有問題，“你永遠不騎它，一匹寶馬買來還有什麽意義？難道我的錢這樣就不浪費了？”

“誰跟你說不騎它就沒意義了？！”程月有些不悅地反駁道，“沒錯，一開始我的确是只看中了它身為寶馬能夠奔騰千裏的素質，可是現在，它對我來說是一條生命了！它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所以，它到底能日行多少裏、有什麽功能，已經都不重要了！”

“……唔……”楊亞龍似乎有些明白了，“你一開始養它是為了利用它，可是這段時間的喂養讓你已經和它産生了感情，所以舍不得再利用它了，對嗎？這個想法我倒是也能理解，但你有沒有想過，對于它而言，什麽樣的生活才是最快樂最有價值的呢？你的所謂‘利用’，也許是一種互惠也說不定。”

“……我想過啊，這些我都想過啊……”程月咬了咬嘴唇，“也許，對它而言，就算真的奔跑到累死，也比天天在這裏吃了睡睡了吃的好吧……我也覺得我對它好像有點殘忍……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它死啊……除了舍不得它本身之外，它……還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啊……”

“………！！！”雖然程月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個字還是清晰地傳入了楊亞龍的耳中。難道，程月之所以格外珍惜這匹馬，竟是出于對自己的情誼？！“……呵呵。其實，我們都不懂馬真正的心意。它也未必就想奔跑到累死，對吧？所以，就按你的想法做吧。”

程月輕輕“嗯”了一聲。就算楊亞龍所以再追問自己剛才的話，他也已經臉紅到了耳根，只是一個勁地喂馬。

看着他嬌羞可人的模樣，楊亞龍心中終于下定了決心——怎麽可以僅僅是為了博取自己所愛之人的一笑，就去傷害一個如此深愛着自己的人？！就算一開始自己是故意接近他好在星月山莊立足，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自己多多少少也是動了些真情的。

更何況，這多多少少或許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多。大概，程月已經悄悄走進了他的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