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羽

第10章

葉靈商在回葉家堡的路上走了一陣子，卻總覺得有人在跟着他。

“……出來！！”他抓準時機，迅速跳進了路旁的草叢，揪出了一個人，“……啊！是你？！吳師弟，你跟着我幹嘛？！”

那叫吳川的葉家堡弟子戰戰兢兢地答道：“二師兄息怒！！不是小弟鬥膽跟蹤您，實在是師父的交代啊……”

“……什麽？！是爹讓你跟着我的？！”葉靈商心中一緊——自己才到鳳凰教第二次，居然就引起父親的懷疑了？！看來，要瞞過父親還真不是件易事！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難道要向父親坦白一切然後認錯嗎？——不行！那樣自己和親人們的處境只能更糟糕！現在已經沒回頭路了！葉靈商思緒至此，只得一咬牙，将一粒藥丸一把塞進吳川的口中，“不想毒發身亡的話，就別出賣我！！”

“……啊？！”吳川頓時吓得面無人色，“二師兄你給我吃的是毒藥？！！”

“是又如何？”葉靈商冷冷道，“你放心，只要每個月服用一次解藥，你自然可以無恙；否則，你就等着腸穿肚爛而死吧！”

“……！！！”吳川萬萬沒想到平日裏大多數時候待人都十分溫柔寬厚的二師兄，骨子裏竟是個如此狠辣的人，“……知……知道了！我絕對絕對不會把今天看到的說出去的！！”

“哼，你知道就最好。我只是為了給衫兒買東西，去附近的市集逛了逛，記住了嗎？！”葉靈商厲聲喝道。

“記住了記住了！！”吳川忙不疊地答道。

“……對了，說到禮物才想起，買給衫兒的泥人剛才已經被我送掉了……算了，現在都收攤了，也來不及重新買了，就當今天只是逛了一圈，什麽都沒買到吧……只是，早上明明答應過衫兒要給他買東西……”葉靈商喃喃自語了幾句，“……罷了，以後再買就是了……吳師弟，我們回去吧。”

“是是是！”吳川已經驚恐得只有當應聲蟲的份兒了。

就這樣，兩人一起回到了葉家堡。吳川一路上自是惶恐不已，葉靈商也有些心神不寧。畢竟，答應過兒子的事卻沒做到，這既不利于以身作則教育兒子養成信守承諾的品質，同時，從感情上，自己要讓兒子失望也是于心不忍。

只是沒想到，等他回到葉家堡的時候，兒子已經完全沒心情去計較禮物的事了——因為這小家夥又闖了禍，正惴惴不安地等着狂風暴雨的降臨呢。

葉靈商平日裏對兒子比起艾羽華之前要好很多，也算得上是個慈父，但葉衫一旦做錯事的時候，他也絕不會姑息。

雖然如此，由于被母親、奶奶等衆多人寵溺着，就連對兒子們十分嚴厲的葉辛也不怎麽去對孫子嚴加管教，所以葉衫仍舊十分頑皮任性，有時候甚至有點像個無法無天的小魔頭，整天都讓葉家堡衆人不得安寧。比如他常常用彈弓打傷人，葉靈商偶爾氣極了也會大打出手，但畢竟顧慮到孩子的身體脆弱，過猛的暴力很容易造成各種傷害，總得注意控制力道，基本都是象征性地點到為止。葉衫也就基本上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很多事都是屢教不改。

而這次，葉衫犯的錯比用彈弓打人之類的更加嚴重——他竟用火折子點燃了一個弟子的小女兒的頭發！還好他很快把火給撲滅了，所以那小女孩也沒受什麽嚴重的傷。只是對一個愛美的女孩子來說，被燒掉了一大塊頭發，也是件很令人痛苦的事了。

葉靈商聽完妻子的描述，頓時勃然大怒，“啪”的一巴掌重重地甩在兒子臉上，“畜生！！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嗚嗚……”葉衫捂着臉，哭哭啼啼地道，“我本來只是想吓一吓小媛……沒想到不小心真碰到了她的頭發，就燃了起來……爹爹，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又如何？！”葉靈商厲聲喝道，“火折子是可以随便拿來玩的東西嗎？！”

“……對不起……爹爹，衫兒知道錯了……爹爹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葉衫眼淚汪汪地看着父親。

“……………”葉靈商明知道兒子每次闖了禍最擅長的就是裝出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可他偏偏就每次都會吃這一套，怒火霎時間就被那我見猶憐的小眼神給澆滅了不少，“哼！把手伸出來！”

“是……”葉衫乖乖地伸出了手。他知道自己犯了那麽大的錯，一頓好打是肯定逃不過的了，只能盼着父親能打得少些輕些。

姜璃雖然心疼兒子，但她也從不幹涉丈夫的教育方式，便去找了戒尺來遞給丈夫。

出乎他們母子意料的是，葉靈商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問妻子：“小璃，他玩的那個火折子在哪裏？你去拿來給我。”

“…………？”姜璃雖不解其意，但她向來溫婉賢惠，對丈夫言聽計從，也就順從地把火折子拿來遞給了葉靈商，“就是這個。以後我一定會把這些東西收好，不再讓衫兒去碰……相公，都是我的錯，你就別太怪衫兒了。”

葉靈商冷笑道：“他都那麽大了，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你就算藏得再嚴實，他也會找出來。除非……”他說完“除非”兩個字，就一把奪過妻子手中的火折子，在嘴邊一吹，迅速點燃，然後伸向了兒子的小手，“除非他自己知道火這東西是以後絕對不能再亂碰的！！”

“……啊！！”葉衫被火燙得一聲慘叫，連忙想把手縮回去。

葉靈商卻哪裏肯讓兒子閃躲？！他一手抓住兒子的雙手，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毫不留情地燒了上去，“知道這滋味不好受了嗎？！你們先生難道沒有教過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話？！如果你不想被火燒，就永遠別去想着燒別人！！”

“啊啊啊啊啊……！！！”葉衫痛得殺豬般地慘叫連連，額上豆大的汗珠和眼中的淚珠一起唰唰地往下流，不住地求饒道，“爹爹……衫兒真的錯了！！你饒了衫兒吧！！……好痛啊！！！衫兒受不了了……衫兒真的受不了啊啊啊……嗚嗚嗚……！！”

“……相公！！”姜璃也是花容失色，萬萬沒想到丈夫竟然如此狠心，一時間再也顧不得什麽賢良淑德了，只得頭一次忤逆丈夫，沖上去阻攔，“求求你了，就原諒衫兒這一次吧！！”

“哼！”葉靈商終于放開了兒子的手，“罷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葉衫！你給我記住！！以後，我絕不會再縱子行兇了！你要是再傷害別人，我就一定讓你受到十倍同樣的傷害！！譬如說，你再敢拿彈弓打人的話，我就用彈弓打瞎你的眼睛！！”扔下這句話，他掉頭就走。

然而，不管話說得多狠，聽着背後傳來妻子的柔聲安慰一直夾雜着兒子聲嘶力竭的痛哭，葉靈商的心又怎能不是心如刀割？！兒子此刻身上有多痛，他的心裏就有多痛。只是，不管有多痛，他都必須承受。就像不管有多痛，同身為一個男子漢的葉衫也應該學着去承受一樣。

《三字經》裏面有句人盡皆知的話是：茍不教，父之過。所以，如果孩子犯了任何過錯，自己這個做父親都必須無所不用其極地去糾正。哪怕讓孩子因此恨自己一輩子，也只能認了。否則，一個本性善良的孩子就會漸漸成長會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就像總是濫殺無辜的艾羽華。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父親對他長期以來的漠視一定是個至關重要的因素吧。

自己從前覺得對他這樣的劊子手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可當漸漸了解他了之後，才發現，他是其罪可誅，但也算其情可憫。或者說，自己也沒有那麽崇高。從本質上來說，也許他們都是一樣心狠手辣的人吧。

…………？！自己怎麽會在這時候忽然想起艾羽華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莫非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自己刻進了心裏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玩火點燃別人頭發這回事是我初中時親眼目睹過的，就是一個男生在上課的時候玩打火機，在坐在前面的男生的頭發附近晃來晃去，大概也是沒想到會真的點着，結果真的燃了起來……幸好他也是馬上就自己用衣袖撲滅了，才沒有釀成大禍……我自己真的是非常怕火，也非常讨厭那些欺負女生的頑皮男生，我曾經也被同樣一個男生用被酒精燈燒過的鐵釺捅過，褲子燒了一個洞，腿腫了好久……這簡直是陰影啊，真心想讓他自己也嘗嘗這種滋味啊！！所以這章大概是我寫過的所有教子戲中最狠的一次……當然，這并不是說我讨厭衫兒啦，我說過，我筆下的每一個包括反角在內的人物我都是喜歡的，只是程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