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遺忘的配角們
“藍藍!今晚你想吃什麽?”青狐追在陳霁背後,右手握着鍋鏟,左手抓着幾根大蔥,打從見到廚房門外的陳霁起,便不依不撓地追了出來。
“你都已經把老母雞下鍋了還問我什麽意見?”陳霁被他追得煩了,在樓梯上突然轉身,兇神惡煞地瞪着兩個臺階下的年輕男人,“還有!不許叫我藍藍!”
青狐彎着眉眼笑,“那難道要我叫你綠綠嗎?”
陳霁氣得七竅生煙,轉身就要往上走,冷不妨手臂被人抓住,她剛回頭,腦袋就被人壓下,嘴唇結結實實地被青狐含在了嘴裏。
“乓!”鐵盤落地,又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撞上石桌,終于停了下來。
“啾!”青狐厚顏無恥地啜了一口,這才喜滋滋地放開她,三步并做一步地往下跳,越過木頭似的林岳白,一溜煙逃蹿。
陳霁捂着被偷襲成功的嘴唇,愣在原地。
林岳白眼睜睜看着耍了流氓的青狐飛也似的逃跑,半晌後回過神,傻傻地望向木梯上面色陀紅的陳霁,強自鎮定地咳了一聲,問道:“嗯……姐姐……需要我把這登徒子就地正法嗎?”
陳霁的臉更紅了,“呃……”
林岳白愈發嚴肅,“不要擔心,倒下我一個,還會有千千萬萬的人站起來。”
陳霁尴尬地瞥過視線,一眼看到地上散了一地的紅蘋果,“……哪裏來的蘋果?”
“哦,不知道是哪個妖怪放在門口孝敬青狐的,”林岳白解釋道:“我看着挺好看的,就拿去洗了。”
陳霁掃了幾眼,忍俊不禁,“能不好看嗎?這可都是超市裏進口的水果,一斤十多塊呢!”
“诶?”林岳白驚道:“這些妖怪貪方便直接摸了人家的蘋果來借花獻佛嗎?”
陳霁倚靠在木欄上,笑道:“要知道,它們孝敬的對象可是鼎鼎大名的雞仙子,偷了人家的雞光明正大拿回去孝順外婆的事也沒少做過。”
林岳白畢竟少年心性,聽到這些事,立即就忘記了先前看到的少兒不宜畫面,纏着陳霁想聽更多,陳霁卻乏了,懶洋洋地往上走,只說等吃飯的時候再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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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白嘻嘻笑了兩聲,随手抓了個蘋果往嘴裏咔嚓一送,雀躍地往青狐逃遁的方向跑去。
陳霁站在木廊上,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圓門之後,再看看滿地亂轉的大紅蘋果們,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她心情愉悅地邁下木梯,手上托着鐵盤,一個個把滾落的蘋果放回去,蘋果都很新鮮,帶着水果特有的香氣,彌漫在鼻尖,微微有些熏然。
天井裏的桃花樹還沒有消失,只要風一吹,便會落下滿院的桃花花瓣,可無論林岳白怎麽打掃,桃花枝頭的花還是那麽豐盛妖嬈,簡直像一片都沒有落下似的,樹下的矮石桌也還在,陳霁每次站在桃花樹下,都會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和桃夭坐在這邊聊天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桃夭還是一身白衫男裝,面容雖然妩媚,卻也不失男子的英氣,坐在對面,舉手投足間貴氣天然,隐隐約約還有點熟悉的親近感。
他一臉坦蕩地對自己說,“聽說你以幫助別人為代價,來索取妖怪們的壽命作為報酬?”
“那麽,我們也來做一個交易。”
“只要你能幫我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就把我的壽命給你。”
“問題就是:一只妖怪,為什麽能舍棄一切來幫助一個人?為什麽能不顧一切地對她好?”
“你想找到答案嗎?”
“那麽,來萬妖冢吧,我會帶你看到你從未見過的真相。”
陳霁搖搖頭,把這些幻象從腦海裏甩去,她轉身往樓梯上走,走到一半,卻還是忍不住扭頭去看那株桃花樹。
風乍起,桃花潋滟。
“桃夭,我找到答案了,”陳霁眯起眼,感受帶着桃花香的清風拂過面龐的觸覺,微微笑,“謝謝你。”
吃晚飯的時候,青狐一直在笑,即使飯粒吃到了鼻孔裏,他也還是在笑。
林岳白瞠目結舌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湊過腦袋低聲問陳霁道:“姐姐,你确定他不是神經病?”
陳霁淡定地給林岳白夾了一塊肉,“他不是神經病,他只是忘吃藥了。”
林岳白嚼了會兒肉,忽然感慨道:“我們不過是在這邊住了幾天,你們倆的關系就從量變達到了質變,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呢?”
他的話剛一出口,陳霁的臉色便變了。
青狐敲一敲林岳白的飯碗,笑道:“能有什麽變化呢?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睡睡,難不成以葉舟那一把年紀,還能給青青生出一個弟弟來嗎?”
“咳!”正在喝湯的陳霁被嗆了一下,眼含警告地瞪了眼青狐。
青狐趕緊埋頭吃飯。
“砰砰砰!”有人在扣大門上的鐵環。
三人互看了一眼。
林岳白頭也不擡,“我打賭是陳淨隐又過來蹭飯吃,我不去開門。”
青狐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我猜是小妖怪們來送午飯,我也不去開門。”
陳霁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站起身去開門,她才剛走出一步,大門處的敲門聲愈發急促,她頗為不解,即使是陳淨隐那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至于急成這樣。
門一開,陳霁上上下下掃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門外除了一盞昏黃的路燈外,空蕩蕩再沒有一個人影。
身後的門洞裏探出青狐叼着筷子的腦袋,他奇道:“誰啊?”
陳霁又左右張望了一番,還是沒見到人,“一個人也沒有,真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青狐已經咬着筷子施施然走出來了,“不是沒有人影,只是你沒看到而已。”
陳霁确實什麽也看不到,來敲門的不是透明人,它只是太過渺小而已。
青狐指着門檻上的一點,笑道:“你看。”
陳霁撫過頭發,低頭凝神一看,驚道:“螞蟻?”
在廊燈的照耀下,已經被踩踏出一個凹坑的門檻上正爬着一只褐色的螞蟻,它高舉着兩只大颚,一張一翕間好像在說着什麽。
陳霁生怕一口氣吹飛了它,不敢用力說話,壓低聲說道:“它好像在說話,可是我聽不見。”
“先天條件有限,它的聲音連我都聽不見。”青狐一臉沉思。
螞蟻的兩只大颚張合得更加急促了。
陳霁問道:“你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們聽見它的聲音嗎?”
“這還不簡單,”青狐揚起一邊眉毛,得意洋洋地笑,“大至上天入地,小到擴音放屁,都是無所不能的。”
陳霁對天翻了個白眼。
青狐從脖子後頭拽下一根短短的黑發,放在嘴巴前輕輕一吹,那根黑發陡然間變成一個巨大的擴音器,驚得陳霁目瞪口呆。
青狐把擴音器的底端對準螞蟻的嘴部,做了個請的手勢。
“青狐……”回過神來的陳霁滿臉黑線,“你最近是不是《西游記》看……”
她的話還未說完,螞蟻已經對着擴音器吼開了,聲音之洪亮,差點震飛小院裏林岳白手上的白瓷碗,“青狐大爺!青青小姐!我家主上讓你們趕緊回家!家裏出事了!”
“你們兩個笨蛋!會派一只螞蟻過來通風報信的除了刺蘼那個老太婆外,還會有誰?你們倆居然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沒想到,真是羞死人了!”林岳白雖然百般掙紮,但還是被狐貍形态的青狐叼在嘴裏禦風飛行,不管他坐到青狐背上的哀求有多麽情深意切,都被冷血殘酷的青狐大爺□裸地拒絕了,于是憤怒的少年從陳家老宅一路罵罵咧咧到葉家頂樓的空曠平臺上。
青狐在平臺上停穩四肢後,第一步便是松開牙關,讓羅嗦的少年面朝大地,四肢攤開。
陳霁從青狐的背上跳下來,顧不上扶林岳白一把,拉開頂樓的大門,直往下跑。
四樓的那扇大門顯然被人破壞過,原先門鎖的位置上早已破開一個猙獰的大洞,門上春節時候貼的春聯所剩無幾,只留一點焦黑的痕跡在樓道的冷風中搖曳飄零。
陳霁心裏一涼,趕緊推開大門,進門便喊,“爸爸媽媽!外婆!你們在哪?”
客廳裏狼藉一片,壁燈下的水族箱粉碎殆盡,幾條死魚在玻璃殘渣上翻出魚肚白,一個單人沙發被撞到了電視機櫃上,将牆上的液晶顯示屏都撞出數道裂紋,那張鄭老太太最愛的紅檀茶幾在角落裏被沉默地劈成兩半。
“……媽媽……”陳霁心驚膽戰地踏進這個廢墟一樣的家,抖着聲喚道:“爸爸!外婆!”
随後趕來的青狐也被眼前所見吓了一跳,他上前扶住陳霁的肩,在她耳邊安慰道:“沒事的!有主人在!沒事的!”
林岳白杵在大門口,一張稚嫩的臉吓得蒼白,他往前踩出一腳,腳底下傳來玻璃渣子嘎吱嘎吱的聲響,驚得他連連往前跳了幾步,“發生什麽事了?”
陳霁甩開青狐,往卧室裏沖去。
各個房間與客廳一樣淩亂破敗,整個房子裏除了他們三人,再瞧不見第四個人。
陳霁的眼幾乎要瞪出眼眶,“我媽媽呢?我爸爸呢?外婆呢?他們去哪了?”
青狐也急,“青青,你先別緊張,他們一定……”
說話間,客廳置物櫃下忽然傳來一聲哈欠,他們三人受驚一般地看過去。
置物櫃下倏然湧出一道水似的白光,在白光中,一只素白纖細的手正向他們輕緩招手。
青狐“呸”了一聲,上前一步,一手摟住陳霁的腰,一手拽住林岳白的胳膊,随即脫了鞋,将一只穿着襪子的腳湊到那素白的美人手邊。
美人手立即抓住青狐的腳腕,用力一扯,轉瞬将他們三人同時扯進白光之中。
陳霁的眼一閉一睜,自己已經置身于一個熟悉的空間。
純白的世界,這裏是白蟻刺蘼的蟻穴。
她轉過身,果然看到那個一身紅豔裝束的媚麗女子正一臉倦怠地站在自己身後,她想起家裏的慘狀,急道:“刺蘼!我爸爸媽媽外婆呢?”
“你說他們啊……”刺蘼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白蔥似的手指尖往不遠處柔柔一戳,困倦道:“那邊正在鬥地主的三個老家夥,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
陳霁急忙看過去,下一秒卻被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白霧缭繞的地上,正歡天喜地高舉着紙牌鬥地主的三個人不正是陳曜嶙、葉舟和鄭老太太嗎?三個人臉上都貼着長短不一的紙條,陳霁在氣暈之前抽空數了數,發現居然是她那個英明神武的父親被貼的最多!
這下子,她是真氣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屬性為: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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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望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