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陳家祖宅
這一晚,直到陳霁終于可以拉開房間的門把時,距離青狐追出去已經過了将盡一個小時,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客廳的燈光直直照進沒開燈的黑屋,一個高瘦年輕的熟悉身體站在門前,嬉皮笑臉,從小到大甚少正經過,眼神卻異常明亮,他的身上還帶着夜露的清香,發尖上沾上了一點破碎的枯葉,直直往門前一堵,不是青狐是誰?
陳霁一直垂在嗓子眼裏的心瞬間松了下去,她甚至恍惚聽到那顆心落入實地後發出的軟悶聲響,這心底深處回旋的聲音讓她驚訝。
我原來如此在乎他。
明亮的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鄭老太太、陳曜嶙夫婦和林岳白都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向杵在門邊的陳霁與青狐。
空氣裏忽然傳來刺蘼清晰的一聲哂笑。
陳霁臉微紅,攏了攏頭發,坐到衆人身邊。
陳曜嶙見所有人都來齊了,便開口說道:“我們正在商量讓青青和岳白搬到……”
陳霁皺眉,眼神掃向關押着葉三十五的房間。
青狐笑道:“放心吧,他那屋子已經設了結界,他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陳曜嶙繼續說道:“既然那邊的人已經找到了我們的位置,這裏就不再安全,雖然祖宅的修繕工作還沒有完工,但是事出緊急,只能讓青青和岳白先過去避一避。”
陳霁轉向青狐,問道:“你剛才不是追出去了嗎?确定那是咒術師?”
青狐摸摸鼻子,笑道:“那個人不像我們家關着的這個傻大個只懂咒術,他還懂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我沒有留心,就讓他給跑了。”
葉舟擔心地開口道:“當年姑姑也是這樣,雖然沒有繼承咒術的能力,但是卻對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甚有天賦,甚至還能種花封印厲鬼,如果那個人也有這種本事,我們一定要小心。”
“不管那人是不是咒術師,但是他的行蹤卻是直指咱們家,目标如此明确,不管他為何而來,我們都不得不防。”陳曜嶙從桌上拎起一串鑰匙,說道:“這是祖宅的鑰匙,明天一早青青和岳白就過去,青狐也跟過去。”
“那你和媽媽呢?還有外婆啊!”陳霁不贊同地看向父親,“你們打算留在這裏調虎離山嗎?我不同意,太危險了!”
陳曜嶙還沒有開口,鄭老太太先說話了,“我一個老太太,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總不至于在這麽點危險面前就垮下來,你外公當年能不顧生死地留在這裏陪我過日子,難道我就會因為一點危險而離開這個家嗎?年輕人該避的就避,別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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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曜嶙壓手,示意陳霁聽他解釋,“葉三十五是絕對不能跟過去的,那麽家裏必須有人留下來看着他,如果今晚這個人真的是他引過來的,我們集體一走,只怕會打草驚蛇,留下我們幾個,多少還能制造點假相,給你們創造些時間化被動為主動。”
“我還是不同意,這樣太危險了!”陳霁的态度冷硬起來,“我不是不知道大局為重,但是要讓外婆和你們留在這個虎狼之地,我不答應!”
她的口氣過硬,弄得客廳裏的氣氛一時冷凝起來。
葉舟忽然輕輕笑了兩聲,“你看吧,我就說她不會答應的。”
“廢話!這種事怎麽可能會同……嗚!”陳霁話未說完,腦袋裏突然一懵,腳下一顫,整個人直直往前跌倒。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青狐趕緊撈腰一抱,将她摟進懷裏。
林岳白站起來湊近一看,确認了陳霁昏迷的事實後,忍不住揚眉看向青狐,“等姐姐醒過來後,你就死定了。”
青狐将人抱到葉舟與鄭老太太中間,母親和外婆急忙給她蓋上薄被,又在她腦袋下小心地墊上軟枕,這才重新看向衆人。
林岳白将指頭指向葉三十五睡覺的房間,不自覺壓低聲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處置他呢?”
葉舟為難道:“他的家人已經找了過來,這才是最棘手的……我們總不能真的殺人滅口吧?”
“這個不用擔心,”陳曜嶙沉着說道:“改變記憶這種事不正是九尾妖狐最擅長做的事情嗎?”
青狐配合地抖動肩膀,猥瑣地笑。
陳曜嶙又說道:“只是我們暫時還需依靠他找出咒器的真相,這個人還是得先留着。”
衆人集體點頭。
鄭老太太忽然嘆氣,“我和葉濟申處了十多年,竟然不知道他身上藏着這麽驚天的秘密,就連葉濟言那丫頭也是,臨走前也沒有對這件事透露出分毫。”
“爸爸一心一意想要讓我們遠離咒術師的生活,姑姑雖然被沖昏了腦袋,但是對爸爸的決定,一直也是尊重的。”葉舟安慰道。
“也算她有點良心。”鄭老太太對葉濟言當初的惡行一直耿耿于懷,這麽多年仍然不能釋懷。
陳曜嶙低頭看表,“時間不早了,先幫孩子們把必要的行李收拾了,最好在天亮之前讓他們上路,免得被鄰居看到,節外生枝。”
葉舟應了,起身和鄭老太太一起收拾行李去了。
沙發上,陳曜嶙坐到青狐和陳霁身邊,他探手從熟睡的陳霁脖子上拉出一條銀鏈,鏈子底下的長命鎖還保留着陳霁的體溫,握在手裏暖呼呼的。
青狐奇怪地看着陳曜嶙,“主人?”
陳曜嶙一手握着那長命鎖,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絨布盒子遞給青狐,眼神示意他打開。
青狐困惑地打開盒子,下一秒,驚地差點甩飛了盒子。
陳曜嶙眼疾手快地壓住他的手,輕聲說道:“這東西,你一定比我熟悉。”
“怎麽可能不熟悉?”青狐急得一張臉都扭曲了,拼命要把絨布盒子塞回陳曜嶙手裏,“這是陳家家主的戒指啊!背面還刻着家徽呢!主人您快收好!”
放在絨布盒子裏的确實就是陳家代代相傳的家主戒指,陳曜嶙出事的那段時間,這枚戒指一直戴在弟弟陳曜峋手上,直到陳曜嶙找回自己的身體秘密重回陳家,陳霖才從父親的一堆遺物中尋回戒指歸還給真正的主人。
“你給我拿好!”陳曜嶙突然厲聲說話,吓得青狐立即夾住屁股端正坐好,見他一臉惴惴不安的模樣,陳曜嶙又緩和下聲音,說道:“陳家家大業大,底下的産業早已涉及現代化工業,思想卻一直封建自閉,祖宗規定家業傳男不傳女,而我卻只有青青這麽一個女兒,祖宗的遺訓不能忘,這偌大的家業自然也不能無傳承之人……青青一出生,你就給她戴上了這個珍貴的長命鎖,既然你把我女兒鎖住了二十年,我作為父親,相應地也該給你一份回禮。”
青狐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慌地臉都白了,“主人!你這是胡說八道!咱們家第五代家主就是個女的!”
“哦,那是我記錯了,這規矩是我立下的,傳男不傳女。”陳曜嶙低頭看向女兒的睡臉,手心裏握着的長命鎖暖得燙手,他緊緊握了一下,松開那個鎖,轉手取出絨布盒子裏的戒指,拉過青狐的手一把套上。“吶,這枚戒指你戴着,從此以後,你就是這枚戒指的主人,陳家的基業少說也能鎖住你幾十年,這也算我對你搶走我寶貝女兒的一點懲罰吧。”
青狐只覺得自己被套上戒指的手指頭火辣辣地要燒起來一般,吓得聲音都有些扭曲了,“主主主主人……”
“我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了,”陳曜嶙滿意地笑,“陳家傳給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陳家的主人,以你的壽命計算,陳家大概也不會出現下一任主人了。”
青狐眨眨眼,眼裏有潋滟的水光波動。
陳曜嶙拍拍他的腦袋,笑道:“從今往後,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了。”
卧室裏,正趴在門縫邊上窺視客廳的林岳白忽然跳起來,轉身說道:“哭了!”
正往旅行袋裏收拾東西的葉舟淡淡一笑,“不哭才怪,青狐鬼點子雖多,卻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乍然被自己仰慕已久的主人抛棄,能不心碎嗎?咦?我為什麽要用‘仰慕已久’這個詞?”
鄭老太太遞來一個杯子,打趣道:“因為你對他嫉恨已久啊。”
“呸,”葉舟笑罵:“也不知道是誰成天扯着我袖子喊不要搶走他主人呢。”
林岳白坐在床沿偷笑出聲。
“诶,那戒指你見過嗎?”鄭老太太好奇地問。
“當然見過了,”葉舟低頭,耳側的發落到身前,垂下溫柔的弧度,“那戒指背面刻着的陳家家徽可漂亮了。”
“哦?”鄭老太太笑問:“是什麽圖案的?”
葉舟微微擡頭,似是回憶,似是感慨,繼而笑道:“是一只狐貍的圖案啊。”
“哦……”鄭老太太站在卧室中央,側耳聽了聽屋外的動靜,忽然悵惘道:“也不知道那孩子哭好了沒有。”
東方尚未露出魚肚白的時候,青狐抱着陳霁,身後跟着林岳白,三人慢慢地行走在通往後山黑暗幽冷的小道上,林岳白熬了一夜,現在是又困又累,青狐抱着陳霁,眉眼暗含愁容,嘴角下沉,也是懈怠地不願說話。
直走了半小時,三個人終于來到位于山腳下的陳家祖宅,黎明也終于捅破黑夜的紙,堪堪露出一條白線。
林岳白這時忽然來了精神,腳步死定在大宅子門前破落的石獅邊上,咬牙不肯往前挪動一步,“……我要住在這?”語調驚慌,滿是少年兒童的無措與恐懼。
大門邊上右側的耳房小窗裏,黑乎乎不見深處的暗影裏噗嗤跳下一只老鼠,驚得林岳白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青狐盯着那扇小窗,頗為感慨,“當年我就是從那扇窗戶跳下來離開這個家的。”
“哦。”林岳白點點頭,繼而狠狠擡頭,“誰要聽你講那遙遠的故事啊!這哪裏是人住的房子?我們非進去不可嗎?”
青狐已經掏出鑰匙走到大門前,鑰匙插進鎖眼,咔嚓一聲響,鎖舌縮了回去,大門打開了,他回頭看向畏懼的少年,陰森詭異地笑,“歡迎來到陳家祖宅,請進。”
作者有話要說:青狐終于徹底自由了0 0
☆、命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