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家
闫冬那空不空的宋時風不知道, 但他一回家,家裏是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虧他還選個大周末。
老宋同志這位工廠主任肯定又去加班了。劉二花女士百貨公司上班也忙, 可小崽子宋時炎怎麽也不在?高中生都不過周末嗎?
驚喜變成了寂寞, 宋時風扔下東西就往外竄。
拎着半道兒買的水果晃晃悠悠進了街邊一家臺球廳, 幾張臺子都有人在玩兒,但跟以前不能比,生意只能說不好不賴。跟看臺子的打了聲招呼, 他熟門熟路的進了後院。
後面是個大四合院,院裏子的石榴樹正開着花,火紅一片。
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躺在搖椅上,翹着腳一晃一晃的聽評書,聽一會兒喝口手裏紫砂壺裏的茶水,自在的不得了。
“又聽單田芳的薛家将,這是第幾輪了?”宋時風一耳朵就聽了出來,沒辦法實在太熟了。
何為民坐起來, 臉上笑開,“你小子怎麽回來了?不是去挖煤了?賠了?”
“你才賠了。”宋時風把手裏的東西擱石桌上,“我還等着賺大錢呢,別給我唱衰啊。”
“沒大沒小, 叫師父。”何為民抄起手邊的折扇就給他一下。
“師父師父師父, 行了吧。”壓榨他當工具人還逼着他叫師父,真是占便宜沒夠。
“怎麽樣,去醫院複查了沒?醫生怎麽說?”宋時風問。
“沒事了沒事了,就你事兒多。”
“是不是又蒙我?檢查單子呢?我看看。”
何為民又把自己撂搖椅上, 扇子往臉上一蓋, 我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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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風就知道他沒去。這人不是一般二般的讨厭去醫院, 沒人逼着絕對能逃就逃。
“這兩天我跟你去複查。”才說完就看何為民在瞪他,“不用瞪,瞪也得去。”
“死小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忘了怎麽求我別告訴你媽輸錢的事了是不是?”
“什麽輸錢!明明就是你設套套我,還好意思說!”想起那茬兒他就翻白眼,當初拿着手裏的欠條威脅他幹了多少活兒,現在還好意思提!
“不是我你早被那幫好朋友生吞活剝了,還有機會去挖煤?你粘娃娃去吧!”
“沒有我你早癱家裏了,娃娃你都粘不了!”
倆人說的粘娃娃是監獄裏的活兒,管你男女老少全都粘娃娃做塑料花,一說這個就是指進監獄。
宋時風當年很有一段傻不拉幾的黑歷史,說出來都都丢人。宋家四個孩子,老大長子,被器重不言而喻;老三學習好書法好長得好不說,還能掙錢,是爸媽挂嘴邊的好孩子;就連老小長得更好看也會來事,也是家裏的小嬌兒。就他,跟兄弟們比啥啥都拿不出手,就剩一點小聰明,還常常被削。這種成長環境他沒抑郁了都是心裏素質高。
在家被比的都低到地底下去了,他不向外發展都不是個正常人,就是發展的有點兒偏,可當初不是年輕嘛?誰年輕時候還不中二一把。
當初他不愛打架,就愛打臺球,不賣貨的時候就泡在臺球廳裏,一泡就的大半天,然後認識了一幫混混。
那會兒他真拿他們當朋友,出錢出力請客吃飯,可沒想到他們拿他當傻子,最後還想坑他一筆大的。要不是和為民橫插一杠子,他現在指不定真去粘娃娃了。
哦對了,當初泡的臺球廳就是這個。
可謂是孽緣。
“對了,有個女孩特別……”何為民轉移話題。
“你快拉倒吧,上回就說給我介紹個美女,那是美女嗎?大臉盤子眯縫眼兒你跟我說瓜子臉桃花眼?一米五冒個頭你就敢吹大高個,你啊別張嘴,你那眼光我信不過!”宋時風噴他。
“這回…”
“甭這回那回,我找對象就找一個絕世美人,一般二般的別跟我提!”眼前突然出現楊家寶的臉,頓時一陣惡寒。
“滾滾滾,看見你就來氣。”何為民扇子照着他頭就敲過去,氣的都笑了,這混蛋小子。
“就不滾,家裏沒人,跟你這吃了。”宋時風很不拿自己當外人,“中午吃啥?做點清淡的就行,天熱。”
“我是病人!”
“我看你打我挺利索。再說了,你這病就得多鍛煉,我這是為你好!”
“吃吃吃,就知道吃。”和為民終于把手裏的小紫砂壺擱下,指派道,“你去和面,中午吃打鹵面。”
宋時風麻溜的滾去和面,他也就會和面,和的特別有勁道,但不會擀面,擀面杖到他手裏就跟死了一樣,擀出來的都是面疙瘩,回回如此。多試幾次和為民也不讓他擀了,嫌棄。
宋時風小心思得逞,從此以後就只和面。話說他在家都沒幹過這活兒,也夠意思了。
蹭了一頓午飯,他确定和為民的病基本沒了後遺症,除了再也打不了臺球。腰再也彎不成筆直的九十度,手裏的杆兒擺不平了。
“就說不跟你打吧。”宋時風還氣人,“打了還生氣,沒意思。”
“滾滾滾!”
“不滾就不滾!”他賴叽叽的,就是不走。不光不走還啃了一堆自己買來的水果。
眼看日頭已經挂在了西頭兒,宋時風終于肯擡起尊臀走人。呆了大半天,這家夥除了吃就是喝,垃圾制造了一堆啥貢獻沒有,和為民都要嫌棄死了。
回家剛坐下,母上大人就進了門。
“死小子還知道回來!”劉二花一進門就看見他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悠哉得像個大爺。
“媽,你可算回來了。”宋時風張開手就把老媽抱起來轉了個圈圈,“沒輕,看來是沒想我。”
“放下放下!”劉二花一邊笑一邊拍他,“你個沒正行的臭小子!”
正鬧着,宋爸宋長河進了門,看到宋時風也笑開,“老遠就聽見你倆是聲音,宋老板舍得回來了?”
“瞧您說的,就是日理萬機也得回來看爸媽呀。”宋時風沒正行的搭住老爸的肩膀,“老宋同志,你又變帥了。”
“是嗎?我看也是。”宋爸爸一擡眉,“再過十年你爸還是帥小夥!”
“你倆別貧了。”劉二花開始打發人,“趁市場還有菜,老宋你去買菜去,多買點羊肉;老二,冰箱裏有才發的冰棍兒,自己拿着吃。”
“爸,我還要吃菜市場裏面那家的醬豬蹄,不要市場口那家的啊,味兒不正。”宋時風張口就來,完全忘了中午還說吃天熱要吃清淡的。
“事兒多。”
宋爸爸走了,宋時風就圍着老媽轉,手裏舉着倆冰棍自己啃一根,遞老媽嘴裏一根,看着是又貼心又孝順,就是不幹活兒。
劉二花知道他德行,也沒指望,家裏這些小子們就沒一個給她幹過家務的,要是有個閨女她做夢都能笑醒。
不過兒子也不賴,誰見了她不得羨慕,四個兒子,個個拿得起來,最不省心的老二都知道出去掙錢了。
想到這兒劉二花突然擡頭:“你怎麽突然回來了?賠了?礦倒了?”
“媽!你可是我親媽!能不能想我點兒好?”這一個個的,怎麽就不盼他點好?他臉上寫着倒黴兩個字嗎?
劉女士眼神充滿不信任,“真沒事?”
“真的!我好的不能再好!”他就差沒指天發誓了,看老媽還是半信半疑,幹脆把幾捆百元大鈔拍她面前,“我掙的!”
劉二花眼都直了,都說挖煤掙錢,可沒想到這麽掙錢,這年月萬元戶雖然沒有以前那麽值錢了,可也很不錯了,老二這得是好幾個萬元戶了。得,娶媳婦不愁了!這也就是她是不知道自家老三什麽家底,不然絕對看不上這幾萬塊錢。
“我給你存着,省的你全敗了。”她伸手就去拿。
宋時風手疾眼快頓時又給摟了回去,“我這錢有用呢!”
“給我放下!”劉二花厲聲,“你有什麽用!又跟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是不是?還是又要買那些個穿不完的衣裳帽子鞋?”劉二花氣的直數落,“多大人了有沒有點成算,有點錢就紮手是不是?非得嚯嚯了你才甘心?啊?”
宋時風被數落的耳根子生疼,後悔了,他就不該把錢拿出來。反正都是被數落,多此一舉幹啥!“你想哪兒去了,媽诶,在你心裏我就不能有點正經事?”
“什麽正經事,你的正經事不就是鬼混跟打扮!還能有什麽正經事!”劉二花死活不信,這小子記錄不良,她就不信。
宋時風委屈死了,他就不能有點好啊?看他媽那充滿不信任的眼神是越想越不甘,一着急就把實話嘟嚕了出來,“這是我還銀行的,要不然哪有錢去包礦。”
“你個死小子你不是說你有錢!合着就是借銀行的?”劉二花逮住手邊的筷子就揍,“你當初怎麽跟我說的啊?還學會騙你爹媽了!”
宋時風連蹦帶跳的,“媽媽媽!好好說話,咱不動手行不?”
劉二花單手叉腰,“趕緊給我老實交代!”
“交代什麽呀,那不是怕你們反對嗎?”他小聲哔哔,哔哔完就開始哄他媽,“放心吧媽,你看我這次回來就是還貸款的,還上就完了,毛事沒有。”至于還完再借那是另一回事。
“還有呢?”
“沒啦,真沒啦。”宋時風眼珠一轉,“還有還有,我帶了好東西回來。”
“又花冤枉錢!”劉二花看到他拿出來的衣裳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就花了布料錢,找我朋友做的,人家設計師呢!”他拿着衣裳就往老媽身上比劃,“還真不錯,試試試。”
女人哪有不愛新衣裳的,劉二花年輕的時候也一枝花,愛俏着呢。
衣裳別說,穿上效果相當好,用着冷色調,夏天嘛,涼快。裙子到膝蓋将将往下一點,微微收腰,利落的剪裁把有點發福的身材修飾的線條幹淨又利索,像是一下子年輕了十來歲,合适極了。
宋時風眼前一亮,“诶呦诶呦,這是哪兒來的仙女呦,還是我媽嗎?”那叫個谄媚,一頓獻寶,又是哄又是誇,可算是把老媽哄的帶了笑模樣。
沒一會兒宋長河拎着菜回來,老四也背着書包進了門。
看了劉女士都毫不吝啬的誇好看,宋時風趕緊把新衣裳都拿出來,一人一套,連他自己都有。
一向對穿沒啥想法的宋老爸都說,這衣裳好,精神。
四個人,衣裳顏色并不相同,款式也各有各的特點,但總能讓人一眼看出來是一個系列,算是家庭裝?反正有型有款,又時尚又好看,就跟電視裏的摩登家庭似的,顯得人都高了一個檔次,妙極了。
宋時風得意的不行,雖然他沒有家人具體尺碼,但穿什麽碼的衣裳他一清二楚,照着标準碼做,絕對合适。
“爸,看你跟媽多般配。”宋時風對着兩個人感慨,“一點也看不出來快五十了。”
做爸媽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和老伴,不自覺的就笑了。老了,頭發都有了白花,可鏡子裏的他好像還是昨天的模樣,是讓人看了就歡喜的樣子。
“诶?我說老二,你沒又去倒騰服裝吧。”劉二花突然想起來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還敢弄我打斷你腿!”
“媽!就算你讓我倒騰我都不幹,我忙死了!”宋時風喊冤,“就咱們這人的欣賞水平我弄回來他們買?買得起嗎?”他又不是記吃不記打,當初也是因為喜歡服裝就想倒騰着把愛好變工作,誰知道賠了個底兒掉,他的眼光多高啊,款式新質量好顏色佳,當然,價格也好看得很。結果就是一個月沒賣出去三件,賠的差點哭死。
“誰跟你似的這麽敗家!”劉二花笑罵。
“是是是,我敗家行了吧。”宋時風敗北,舉手投降。
“行了行了,做飯了。”劉二花臭美沒兩分鐘,又忙活開。當然,新衣裳不能弄髒,早換了。
晚飯又是另一翻熱鬧。
半年不見老四又往上竄了一截,臉似乎也長開了點,惹得宋時風一頓掐,這死孩子還讓不讓別人活了,張這麽好看幹啥!自認是個帥哥的他被比的只剩下不醜兩個字。
日子還讓人怎麽過!
第二天趁着老媽上班去,過顧不上叨叨他,宋時風趕緊去辦了貸款的事。對于他這種提前還款的再貸款的優質客戶銀行那是相當好說話,再說,不是還有熟人嘛。
辦完貸款,他接着就馬不停蹄的拉着和為民去做了複查,看沒問題才算完全放了心,緊接着又被通知去幫忙小姑姑的婚禮事宜。
這會二婚還辦婚禮的他是沒見過幾個,他這小姑姑不僅辦了,還辦的特別盛大,請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估計是要把前夫氣死。
說起他這小姑也是個傳奇,當初還是他家老爸給撐腰離的,當初沒地兒去還在老三那兒幹過會計,這才幾年,百貨大樓都是人家蓋的,絕對是傳奇中的傳奇。
忙活完一茬又一茬子事,宋時風以為自己終于能歇着了,誰知道他媽緊接着就給他安排上了相親!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被拉着跟一個陌生女孩一起吃了尴尬的要死頓飯。
奶奶呀,他差點沒被那姑娘的血盆大口給吓着,妹妹啊,你家口紅不花錢啊?
其實也真不怪人家姑娘,現在有幾個懂怎麽化妝的,不都是跟着電視上學,電視裏都是紅嘴唇,她跟着塗有什麽不對?大家都說好看呀。
宋時風反正是欣賞不來,更不喜歡他媽這種拉郎配的行為,強烈譴責他媽禍害兒子,“我要找就找個絕色!平庸一點都不行!”
“我看你是想找揍!”劉二花笤帚先飛了起來。
“好男不跟女鬥,好兒不要母強!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宋時風逼逼叨叨連滾帶爬就跑了,連帶來回統共在家沒待上十天。
作者有話說:
娃病了,折騰一天,幸虧我有存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