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與虎謀皮 一
在另一邊秋葉見到了周蓮。
因為周蓮的祖母和劉家的那位老太太有些關系, 準确的來說,人家那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只不過在禮法上不是同一房的,所以親姐妹常常稱作堂姐妹。
“我聽外邊傳來的消息, 說是劉家的老太太下手了,把劉家的老少爺們兒屠戮殆盡。好像他們家的家主也已經去世了……這裏面你了解多少?”
周蓮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把自己叫過來,肯定是秋葉想要有什麽動作,自己的消息絕對能起到重要的參考作用。
他先是想了想,把這幾年自己了解的東西在腦海裏面大概整理了一下。
随後就說:“這事是從将近百十年前說起, 那個時候周家也就是一家小地主, 後來兄弟兩個雙雙高中,當時正是年輕俊才, 跨馬游街的時候被京城裏面的富貴人家看上了, 所以大登科之後他們兄弟兩個雙雙小登科。只不過其中的兄長在成親前幾天突然犯病,暴斃身亡。
婚事馬上就要舉辦了,這個時候若是退婚也說得過去, 但是對女方來說或許有一些不太好的名聲。
所以這家人經過一天的思考之後決定照樣成親,讓活着的那位周家公子一肩挑兩房, 代替他兄長成親生子。這樣兩個新娘子也不存在誰是大的誰是小的, 這兩位新娘生下的都是嫡子。
當時這件事, 三家裏面有兩家同意,周家剛剛死了一個兒子,一來心裏面畏懼新娘家裏面的富貴,二來是不想讓剛剛死去了人絕後, 同意一間挑兩房的。
我祖母的外祖家不同意,說是天下還沒有這樣荒唐的事兒, 再加上那個突然暴斃的人屍體尚溫, 他的未婚妻就要跟兄弟成親。說來說去都覺得這件事太荒唐可笑。
但是哪怕不同意, 人家也把這事兒給辦下了,因為是代替兄長成親,所以大房的那個女人先進門,人家先辦婚事。等到我祖母的母親進門的時候,已經是半年後的事了。
就是因為有這半年時間相處,那一對恩恩愛愛,倒顯得我太外祖母很多餘。
往後兩個女人為這男人彼此記恨了對方一輩子。那一房的女人覺得她為大,我太外祖母就不應該擺什麽正妻的臭架子,而且我太外祖母生的孩子也不應該是嫡子嫡女。
我太外祖母覺得這人太糊塗荒唐,不值得交往。還覺得對方不講理,明明你們是給那個死鬼傳宗接代,怎麽渣男賤女都忘了這回事?如果遵循禮法,大房那個女人生下的孩子應該叫生父叔叔才對!
我只聽說當時鬥得非常激烈,不僅她們兩個親自下場,加上家裏面的男主人偏心大房,連那些孩子們也互相仇視。後來家裏面的男主人去世之後,為了争奪家産,更是鬥的不可開交。我祖母倒是有幾個姐妹,只有一個兄弟。我那位舅爺的年紀比較小,那個時候沒少被對方的幾個兄弟欺負。
我舅爺年輕的時候也曾考取過功名出來做官,但是在對方的一系列操作下,最後丢官棄職回鄉耕種。反倒是他們那一房人頂替了我舅舅的職位步步高升,如今在朝堂上已經做到了太子太傅。
就在年前,我派人送祖母妻兒去我舅爺家避難的時候,聽我舅爺說過周家大房如今的境況,說是那位太子太傅身體不好馬上就可能會歸西。留下的這些人都沒有太大的本事,溜須拍馬做得非常熟練,只怕在這種情況下不會得到什麽好下場。
結合着這個消息再聯想一下周家發生的事情,屬下以為,他們這是圖周家的錢。當年我舅爺被罷官,這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劉家的那位老太太,她為了這件事送了八十萬兩銀子上下打點。硬生生的給我舅爺制造了一個藐視上官的名頭,以前我就聽說過,劉家是周家的錢袋子,每年給周家送的銀子最少也要二十萬兩。周家的體面全是靠劉家的銀子撐起來的。
劉家的家主一直控制着銀子往周家流入,他是個生意人,能有好處自然會多送錢,沒有太大的好處,根本不會多掏銀子……特別是後來他當上縣令,劉家也是官宦人家了,所以想要擺脫周家的控制。他是如今沒能脫去控制,還搭上了全族的性命。”
秋葉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星苑縣
緊趕慢趕,周家的人在事情發生的三天後進入了劉家的大門。
這次過來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進來之後就開始嚎啕大哭。名義上是來奔喪,但是京城距離這裏有千裏之遙,以目前的速度來看對方絕對是在附近貓着,所以劉家幸存下來的人都冷眼旁觀,看着對方哭哭啼啼,從門外跌跌撞撞的到了靈堂上,扶着棺材又哭又嚎,居然沒有一個人出去拉一下,全靠奴才在旁邊把場子給撐起來了,要不然這個人一直幹嚎下去,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呢。
劉家的大少爺這個時候真的做不出什麽其他的動作來,整個人木木的跪在靈堂上。
這個年輕人被扶起來之後,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對劉家大少爺說:“表弟,請節哀。”
劉家的大少爺沒有任何回複,連眼神都沒有給一個。
這個年輕人就當對方是太過傷心,“我知道表叔去世,表弟非常傷心難過,但是人已經去世了,表弟還需要保重自己。不知道姑祖母在哪裏?我也該給她老人家請安。”
周家的這些陪嫁奴仆們很積極的帶着這個年輕人去拜見劉家的老太太,這個老太太就在後堂,孤零零的一個人坐着,因為後堂的女眷們在哭靈的時候有很多哭昏了過去。
實在是外邊被殺的人太多,如今家裏面前途未蔔,大家惶恐之下難免急火攻心。
這個年輕人端端正正地跪倒在劉家老太太跟前:“姑祖母,來的時候祖父說讓我勸勸您,說您年紀大了,不能大喜大悲。”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這位劉家的老太太。
就有婆子捧着一副眼鏡過來,老太太舉着鏡腿兒看了看信,“這信上說你祖父的身體如今越來越不好了?”
年輕人點了點頭:“畢竟上年紀了,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祖父說他已經想開了。對了,他來的時候還惦記您的安危,讓我問問您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蟊賊來打星苑的主意。還說我如今學有所成,留在這裏聽您調遣。”
劉家老太太這個時候笑了起來,搖頭晃腦得把手伸進去,摸了摸侄孫的臉龐。“我也說讓你留下來,如今真的是內憂外患不斷,我這心裏面惦記外面的事,你表弟他還年輕,到時候你多幫幫他。”
這個年輕人聽完之後把頭低下來,嘴角微微彎起,帶了一個很嘲諷的笑容。“都聽你老人家的。”
劉家老太太松了一口氣,“正好今天你也來了,我把這事跟你說一說。我們這裏跟其他地方不一樣,其他地方都是那些刁民起來鬧事,搶點糧食能把肚子吃飽了。有些人飽暖思銀欲,可能會搶人家的姑娘媳婦兒,但是說到底也都是一群烏合之衆,不足為慮。但是我們周圍這兩家鄰居可不一樣,二房的那個……他們全家已經被滅門了。”
說的就是均縣錢家。
這個年輕人點了點頭,“消息我們也聽說了,沒想到蟊賊有那麽猖狂。所以我祖父非常擔心您老人家,畢竟……”
劉家老太太擺了擺手,反正劉家一直以來盡量裝的摳摳搜搜,知道劉家有錢的人不多。
“我剛才說了,外邊的那些都是一些烏合之衆,但是我們這邊的這一對父女我瞧着倒是有幾分氣象。”說完之後她的身體向前傾了一下,臉板都很正:“我派了你小表弟過去,想要和那個丫頭聯姻,過個十年二十年,那邊的土地人口都成了劉家的。可是你的小表弟沒什麽用,二房出身的老婆子,她的孫子就跟着那女土匪,或許也是因為記恨我,他們祖孫沒少說我的壞話,你表弟那邊遲遲不能成功。如今既然不願意歸順,那咱們就把這丫頭給鏟除了。”
“來的路上我也打聽了一些,聽說他們兩個是親生父女,如果把這小的打疼了,老的會不會回頭就吃了咱們。”
到了這個時候,劉家的老太太得意的笑了笑,放松的坐在座位上。“不會的,那北郭的巫馬富貴雖然看上去兵強馬壯,但是人心不齊。我只需要拿一些銀子來,就有人對着巫馬富貴陽奉陰違。跟你說實話,自從你表叔病了之後就沒有人管邊境的事,但是邊境上北郭陳列的大軍就沒有向前踏進一步,原因就是已經拿錢把他們給喂飽了。”
說到這裏,作為老太太停頓了一下,“心腹大患還是那小丫頭,要把那小丫頭收拾了,那做老子的巫馬富貴就不敢在咱們面前放肆。”
這個年輕人想了想,覺得不如聯合北郭當中的某些人,把富貴父女兩個一同斬于馬下。
“姑祖母,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您覺得怎麽樣。”說完之後在劉家老太太的耳朵邊說了幾句。
“你要去邊境一趟和帶兵的人親自談?”
“是!咱們最好讓北郭的大軍反戈?”
劉家老太太就變的欣慰了起來,“讓你來還真的來,對了你表弟就沒有你這份膽識。放心吧,事成之後我們祖孫不會虧待你的。”
這個年輕人連道不敢,槍林箭雨,亂民四起,他冒了這麽大的風險來到這座小縣城,可不單單是為了幫親戚的忙。
只不過有些心裏話是不用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