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葬禮 上
老母留下的東西不少, 除了這肉眼可見的一縣之地,還有就是數量龐大的珠寶和幾萬控弦操刀之卒。
無論是土地,還是屬下, 或者是珠寶,秋葉接收的時候都沒什麽負擔,唯獨有負擔的是那一群塗脂抹粉的男人。
這群人哭哭啼啼的不願意走,按照老母的交代,秋葉給他們每個人盤纏土地, 他們的奴仆他們也可以帶走。
但是這群人要是有點志氣怎麽可能願意伺候一個老太太, 一群好吃懶做的家夥們,根本沒什麽謀生技能, 這年頭就算是偷雞摸狗也是有組織的, 街溜子的老大都能做豪強,這群人連街溜子都不如。
老母去世後,只有一個胖臉的小夥子願意離開, 給老母的遺體磕頭後,又給秋葉磕了頭, 背着小包袱去種地了。
分給他的土地在漫水縣, 只有兩畝, 人家也去了。其他人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怎麽可能願意就這樣從這裏離開。
還有幾個膽大包天的在靈堂前勾引秋葉,甚至有人拿錢找朱大姐幫忙表示還想接着伺候秋葉,被廖叔齊趕出來了。
秋葉真是受夠了這群人, 讓老母的一個大丫鬟香香把他們全部趕出去。至于香香怎麽處理他們,秋葉不管。
反正這群人交給這些婢女後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群婢女們對他們恨之入骨。
秋葉連着給老母守了三天的靈, 打算停靈滿九日就火葬。這一天婢女進來禀告:“均縣的家主來了, 進了咱們西園縣境內了。”
“他怎麽來了?”
“給老母哭靈,說是要送老母一程。”
秋葉冷笑:“是嗎?以前沒聽說他和老母有交情,這是想打劫的吧。”
均縣的家主帶着五個兒子都來了,家裏的老仆人趕着牛車,慢慢的往前走,一共五輛牛車,前面坐着他們父子,後面拉着供品和他們的行李。
牛車慢慢踏上西園的土地,大冷的天,其中一個把手裏的書放下,看了看滿目的冬小麥,羨慕的說:“西園真是一片膏腴之地啊。”
錢家的家主說:“天下三十六郡,每一個郡有若幹個縣,在以前,縣侯已經是頂到天了,比如漢朝的冠軍侯,那才是縣侯。他們未必能有如今這樣廣袤的土地和坐擁如今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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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個兒子看不起女人,聽見家主這樣的話,忍不住問:“這長生老母一輩子也算值了,能聚攏起這麽多流民霸占下這麽一大片田地,這人到底是什麽來路?我就不信沒人能查清她的根腳。”
少家主就問家主:“爹爹,這女人是不是來路不簡單?為什麽咱們還要上門祭拜?”
家主就不高興的呵斥他們:“讓你們跟着來,你們來就好了,到時候把你們臉上的表情收一收。長生老母值得你們去哭靈,要是放在以前,咱們這種人家連見到她面的機會都沒有。”
牛車上的兄弟幾人對視了一眼,年紀小的忍不住把自己的衣服裹得更緊一些。這種日子真的是太冷了,他們坐在牛車上連個遮擋的都沒有,雖然有火盆有皮裘,但還是很冷。
這個時候遠處一匹快馬追着他們過來,快馬停在他們牛車附近,上面的家丁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跑到牛車邊上報告。
“家主,探聽清楚了,綠水縣的人出縣城往西園縣來了。”
家主點點頭:“去打聽一下北郭縣是什麽反應,趕快來報。”他轉頭對兒子們說:“那老土匪也來了,這下更熱鬧了。”
齊公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發什麽瘋,聽說老母去世,立即穿上素服,帶着自己和幾個老叔叔一塊出城,冒風頂雪的往西園縣趕。
路上休息的時候他還問:“爹,你要是攻打人家多帶點人來,你要是想去探看消息,咱們這幾個人又有點兒多了,你老人家到底是想幹什麽去的?”
“你小子問那麽多幹嘛?”
老土匪對自己兒子也不講理,一巴掌打在腦門上,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這幾天看到你老子都覺得眼睛疼,被一個丫頭片子玩的團團轉,你有點出息行不行。”
一個老叔拉開老土匪:“大哥,你別打他,他不知道,要我說你好好跟孩子說,咱們這是去送恩人一程。”
“唉”老土匪嘆口氣。
“老母是你們恩人?你們平時恩将仇報的事兒沒少幹啊!”齊公子感慨。
“你不懂,”這個老叔拍了拍齊公子的肩膀:“事兒不是這麽論的,恩是恩,仇是仇,她既是恩人也是仇人。大哥......”
“別跟他說那麽多,咱們雖然教育孩子們不要忘了咱們以前是幹嘛的,但是,也不能長久的當土匪,總要把這身土匪皮脫掉的,以前的事兒往後別再提了,她既然死了,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恩怨一筆勾銷。”
秋葉也收到消息,北郭縣的大軍陳列在邊境,下一步就是沖破邊境闖進來了。
秋葉冷笑,她和星苑不是一錘子的買賣,遠交近攻就适用于現在。只要富貴不一口吞并了星苑,秋葉就用糧食養着星苑,讓他們貼在富貴身上,時不時給他找麻煩,讓星苑成北郭永遠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她對婢女說:“不必擔心,北郭縣就算是來了,也要睜着一只眼看着自己背後。”
實際上秋葉不怕北郭,她擔心的是均縣,均縣的錢家父子真的表現的如他們自稱的那樣儒雅随和嗎?
不見得吧。
綠水縣是騎馬來的,速度很快,在塢堡外面就下馬,老土匪兄弟幾個哭着往裏面來:“老姐姐啊,你怎麽就這麽早的走了啊!”
“老姐姐啊,兄弟們想您啊!”
......
既然上門,秋葉吩咐給他們撕孝布,每人六尺布,頭上頂的身上披的腰裏綁的,鞋子上還縫了白布。
這些人在門口穿戴齊了,門口頓時鞭炮齊鳴,四周一起燒紙,風卷着灰燼飛起來,這些人哭着進了靈堂,在靈堂上四叩首,主持葬禮的人大喊:“孝子還禮。”
秋葉行大禮叩謝。
老土匪面相兇惡,胡子亂糟糟的,上來勸慰秋葉:“孩子,節哀。”
秋葉再拜:“多謝您來送老母一程,大冷的天一路趕來,辛苦了,請去喝點熱茶。”
有人請他們下去休息。
秋葉看着這群人的背影,心想老土匪也只是兇悍,腦子不大好使,這種人講究道義又不講究道義。平時他可以欺負人,但是白事上老土匪是不會亂來的。秋葉已經聽下面回報率,老土匪一群人只有八匹馬,沒有帶随從,這意思就是單刀赴會,讓秋葉放心辦事兒,他們是不會搗亂的。
秋葉松口氣,這份情要記得,讓人去好好的招待他們。
過了半天,錢家的人來了。
他們是哭着下牛車的,但是不像是老土匪哭一聲老姐姐,他們就哭,也不說詞兒。
秋葉吩咐:“撕孝布給他們。”
除了家主,其他人都不樂意披,這玩意不吉利。
但是錢家的家主已經披上了,他的幾個兒子一咬牙,也披了。
門口鞭炮齊鳴,四周開始燒紙,周圍的下屬一起大哭,這父子幾人的奴仆把供桌擡上來,錢家的家主從懷裏拿出一條白帛,上面寫滿了字。
他站在寒風裏,用一種古怪的音調開始讀起來,寒風卷着灰燼和帛飛起來,這位家主的袖子灌滿了風。一時間這人有幾分魏晉風度。
讀完之後,他把帛書舉起來,三跪九叩來到靈前,把帛書放進火盆裏燒了,一遍燒一遍哭:“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聲音一聲比一聲大,配上他涕淚齊飛,真的讓秋葉震驚了。
這人和老母什麽關系?
而且把一邊主持葬禮的人也弄不會了:他一直喊“魂歸來兮”要喊到什麽時候,沒主持過貴族葬禮啊,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秋葉只能自己叩拜,“多謝,一路辛苦,請去喝杯熱茶吧。”
錢家的兒子上來扶着來父親,少家主和秋葉見過面,走的時候拱手施禮随後退下了。
秋葉仔細回想了一下錢家的祭文,沒聽懂。
秋葉覺得自己兩輩子都不學無術也真是夠了。
她轉頭看看躺着靈床上的老母,心想如果老母沒走遠,或許聽懂了。
這時候婢女來報:北郭縣的人往這邊來了。
富貴出發前,東渠先生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要沖動,看着時機,如果大家來參加葬禮,富貴就不能在葬禮進行的這段時間進攻,如果大家不參加在葬禮,那就好說了。
他收到了錢家和齊家都來的消息,立即讓人置辦了東西,也來參加葬禮。
對于秋葉來說,心懷鬼胎的來齊了。
富貴從小在鄉間長大,見識了太多的葬禮,雖然老母的葬禮規模大,但是還是脫不了那幾件事。
他在距離塢堡還有幾裏地的時候就下馬,帶着石磙石磨兄弟兩個,一路哭着往這邊來了。
路上很多都是給老母祭祀的百姓,看他們一路哭而且穿一身白孝,就知道是來祭拜老母的,頓時陪着哭了起來,富貴還沒有進入塢堡,就引起了轟動。
他在門口停下,趴在地上大哭不止,而且人家是自帶孝服,也不需要塢堡給他撕布,周圍有人上來扶他,他被扶着擡頭一看,塢堡的大門如城牆一樣巍巍然矗立,被扶着往裏走,四周鞭炮齊鳴,一路上都是燒黃紙的味道,但是進去一看,這塢堡真是易守難攻,什麽甕城假城門一應俱全。
到了靈堂前,他一把掙脫扶着他的人,跌跌撞撞的哭着上了靈堂。
這位能哭的比較多了,謝謝老母養了他的女兒,謝謝老母這麽多年對百姓施恩......秋葉木着臉看着他,這人可能真的是水做的,哭的兩眼通紅還能口齒清晰,哭到激動的地方,拿頭在地上不住的磕......聽聲音都很頭疼。
這種人,估計主持葬禮的人也見的少,過了一會兒才喊:“請北郭來的巫馬大人起身。”
接着就是一句:“孝子還禮。”
兩邊上來人架着富貴起來了,富貴就看到渾身重孝的秋葉端正的還禮。
作者有話說:
富貴:老子還沒死呢,你穿一身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