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季知禮先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他知道司機會通知嚴文淵他的行蹤,因此也沒特意跟嚴文淵聯系。把自己收拾好之後,他讓司機帶他去公司。
嚴文淵一直在辦公室等季知禮。
他讓秘書準備了咖啡和小點心,都是季知禮平時喜歡在公司吃的。
終于,季知禮來了。
“心情好些了麽?”嚴文淵見季知禮表情平靜,坐下就拿起咖啡喝,自己也跟着放松,主動解釋道,“那個人說的話你不用在意,我已經跟他徹底斷了,以後也不會有任何聯系。”
季知禮不吭聲,靜靜地看着嚴文淵。
他鮮少如此安靜,嚴文淵不自覺地走過去,坐到季知禮旁邊,掌心附上季知禮的膝蓋:“以前是我不對,以後我只有你,我們好好過。”
季知禮輕輕嘆了口氣,站起來。
心裏還是感覺酸澀,季知禮決定速戰速決:“嚴文淵,我們離婚吧。”
嚴文淵以為季知禮又在鬧脾氣,笑着要哄:“知禮……”
“不用再說了。”季知禮走出去好幾步,隔着距離跟嚴文淵面對面,“從我第一次跟你提離婚,我就是認真的。是你一直不信,硬拖到現在。”
季知禮自來到這個世界,态度從未有此刻堅定,他毫無笑意,狐貍眼直白地盯着嚴文淵:“我不想再拖了,所以咱們痛快一點。”
他沒給嚴文淵開口的機會,直接亮出底牌:“這是照片,這是音頻。”
一沓照片被扔在嚴文淵旁邊的桌子上,嚴文淵看了一眼,瞬間黑了臉。尤其聽到季知禮放的音頻,更是怒發沖冠。
“你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小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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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分明是跨年時他跟季知禮喝酒時的對話!
季知禮竟然都錄下來了!
“季知禮!”嚴文淵咬着牙,已經氣得不知從何罵起,他極力克制着暴戾,瞪着季知禮,“你算計我??我他媽在想着跟你好好過一輩子的時候,你在我背後坑我?!”
“呵。”季知禮冷笑一聲。
心痛到極致,感官會慢慢麻木。季知禮感覺不到原主的情緒,态度更加冷淡:“可惜我不想跟你一輩子。這是離婚協議書,財産分割的細節,我之後會讓律師來跟你談,你先看一遍,有個概念。”
他在嚴文淵噴火的視線中,踱步到門口:“照片和視頻,我已經copy了無數份。如果你還是不肯離婚,我就提起訴訟,順便把它們,發送給公司每一位股東。公司正在關鍵期,應該承擔不起決策人是個□□人渣的醜聞吧。”
“季知禮!”嚴文淵氣瘋了,他疾步走到季知禮跟前,一把抓住季知禮領口。
面對近在咫尺的拳頭,季知禮仍舊雲淡風輕:“打我沒關系,再加一條家暴,勝算更大。”
嚴文淵眼裏卷着狂風,拳頭卻遲遲放不下去。
眼前的人太陌生了,陌生的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對方。
季知禮明明很愛他的。
會對他笑,聽他的話,每晚摟着他。從來不頂嘴,從來不發脾氣,永遠順着他,仰慕他,他随便哄一哄就好了。
而這個仰着頭跟他對視,神情冷漠不耐的人,是誰?
嚴文淵狠狠推遠季知禮。
“不就是離婚麽?”嚴文淵面若寒霜,連聲音都裹着冰碴,“離就離,滾吧。”
季知禮撞到門板上,穩住身子,他揚了揚唇角,紳士地對嚴文淵颔首。
随後,他挺直腰背,大模大樣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離開公司後,季知禮又回到大街上。
因為是坐司機車來的,這會兒他不想跟嚴文淵産生任何關系,所以也不想再叫司機。
于是他索性往季琳的公司方向走,每天開車穿梭在城市裏,還沒步行領略過風土人情。
二十分鐘後……
季知禮看着導航上還是很遠的目的地,果斷給季琳打電話。
“姐……”
電話一接通,季知禮先拿出低落的聲音,“你在忙嗎?”
“不忙,”季琳聽出不對,“怎麽了?有事嗎?”
“嗯,”季知禮故意猶猶豫豫,欲言又止,“出了點事……對不起姐,文淵要跟我離婚。”
“什麽?!”季琳驚呼一聲,語氣不可思議,“他要離婚?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季知禮恰到好處地收了聲不接茬,季琳等了片刻,只聽到大馬路的嘈雜聲,轉而問道:“你在哪?”
季知禮在路邊的甜品店,邊喝奶茶邊等季琳。
大概四十分鐘後,季琳推門而入。
“姐!”季知禮笑着擡起手打招呼,可手擡了一半,又愁眉不展地放下。
季琳一臉嚴肅,走過來坐到季知禮對面。
“我給嚴文淵打過電話了,”季琳說道,“他态度很堅決。”
季知禮垂眸盯着杯子,撇撇嘴,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行了,”季琳嘆了口氣,皺起眉道,“離就離,沒他還活不了了?”
“嗯……”季知禮眼尾泛紅,強行扯起微笑,“我沒事,主要是怕給家裏添麻煩。其實我可以忍忍的,就是不知道文淵為什麽突然這麽堅決……”
他可以随便把責任推給嚴文淵,嚴文淵顧忌着把柄,肯定什麽鍋都肯背。
季琳本就憋着火,看到季知禮這副模樣,更生氣了。
嚴文淵算個什麽東西?季家的二少爺他說甩就甩?
“他倒是很會打算,”季琳譏笑道,“想結就結,想離就離?呵,之後的事你不用管了,交給家裏吧。”
“嗯。”季知禮乖巧地點點頭,委委屈屈地說,“謝謝姐姐。”
“傻子。”季琳雖然嘴上罵,心裏卻挺難受。不管怎麽看,都是嚴文淵欺負了季知禮。她當即打了電話,給季知禮安排新住處,安排搬家。
一切都跟季知禮預想的一樣順利。
季知禮美滋滋地辦了新家。
季琳個人的房産不少,只不過多數都只是資産,不能住人。好在也有能住的,季知禮要求不高,市區的大平層正和他意。
正如季琳所說,離婚的事不僅是季知禮和嚴文淵的私事,還涉及到兩家的利益,這是重大事件,季知禮一個人也沒法處理。所以後續事項季琳全接手了,季知禮也借心情不佳的理由,什麽都不管,成天混吃等死。
所以接到嚴怿電話時,他還挺意外的。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喂,小叔。”季知禮語氣平常。
“知禮,”嚴怿的聲音一如往常地溫和,“我替文淵給你道歉。”
季知禮一笑:“別呀,你是長輩,我可受不住。”
季家派去一個律師團,跟嚴家就離婚和解約事項來回交涉,這麽大的事,不驚動嚴怿是不可能的。
嚴怿聯系過嚴文淵,嚴文淵對離婚原因緘默不言。
嚴怿脾氣那麽好,卻差點跟嚴文淵吵起來。可嚴文淵還是很堅決,分毫不退讓。
給季知禮打電話時,他就在嚴文淵辦公室外。
“不,一定是文淵的原因,才導致今天的局面。”嚴怿說道,“我們嚴家對不起你,不過,我還是想問你,有挽回的餘地嗎?”
“當然沒有。”季知禮正在練功,他換了一邊聽電話,“對不起我的是嚴文淵,跟你沒有關系,誰造的孽誰受着,沒有替人道歉的道理。”
他對嚴怿有好感,但這點好感,還不足以撼動離婚的決心。于是他冷淡道:“小叔,如果你真心覺得嚴文淵做得不對,那就麻煩你監督一下財産分割,別坑我的錢。”
嚴怿沉默了片刻,妥協道:“你放心,我會盯着的。”
挂斷電話,季知禮繼續練功。全然不知另一邊,季睿正風風火火闖到嚴文淵辦公室。
秘書一時沒攔住,季睿已經傳開辦公室門,大喊一聲:“嚴文淵!”
“這位先生!”秘書慌慌張張要過去,被嚴怿一把拉住。
“随他們去。”嚴怿道,“你們都下樓吧,這沒你們的事了。”
“好。”秘書還有其他人全部噤若寒蟬,悄悄從消防通道離開。整整一層再無旁人,嚴怿獨自坐在秘書的位置上,聽辦公室裏的動靜。
“你幹什麽!”嚴文淵最近憋屈夠嗆,所有人都來質問他為什麽,可他卻一句實話都不能說,把離婚的鍋背得結結實實。
本來就夠煩的了,看到季睿那個愣頭青,立馬火冒三丈。
“你要甩我哥?”季睿一臉怒容,明顯是來興師問罪的,“你他媽要跟我哥離婚?!”
季知禮給他注冊俱樂部,幫他重組球隊,幫他找教練偷偷訓練,還幫他瞞着家裏……季睿只是善惡分明,季知禮幫了他這麽多,肯定是把他當親弟弟了!
那季知禮就是他親哥!
現在他親哥被甩了!還是被眼前這個大渣男!這口氣怎麽咽得下!
嚴文淵不耐煩地敷衍:“大人的事,小孩兒懂什麽!跟你沒關系!”
“什麽跟我沒關系?”季睿怒了,“欺負我們季家沒人嗎!”
他大步走到辦公桌裏側,上去就是一拳!
“嘶!”嚴文淵哪能想到季睿敢動手,他本就憋着火,這一拳,直接把他的火勾起來了。
季睿第二拳沒來得及落下,嚴文淵猛地起身,把他掀了出去!
“臭小子,今天我就替你哥教訓教訓你!”
說着,嚴文淵重拳落下。
季睿血氣方剛,打起架來絲毫不手軟,嚴文淵也正好沒處撒氣,兩人像兩頭野獸亮出了獠牙,兇猛地扭打到一起。
嚴怿聽着辦公室內砰砰哐哐,他面無表情,一點要勸架的意思都沒有。
過了好半天,辦公室門重新打開。
季睿鼻青臉腫地出現。
嚴文淵可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武力值自然是最強的,季睿落入下風,被揍得很難看。
更氣的是,剛才嚴文淵按着他嘲諷他,說季知禮是人格分裂,讓季家帶季知禮去看看醫生。
嚴文淵,居然說他哥有病!
季睿要氣死了,可他又打不過嚴文淵,只能臨走前咬牙切齒地威脅:“嚴文淵,你給我等着!”
撂完狠話,季睿氣勢洶洶地離開。
嚴怿等季睿下了樓,才走到門口,往裏看嚴文淵。
嚴文淵嘴角都青了,但臉色更青,擦着血,坐在椅子上喘粗氣。
“現在能給我個理由嗎。”嚴怿問。
“別問了。”嚴文淵往後一仰,疲憊地閉上眼,“讓我靜一靜。”
嚴怿果然不再問了,他也離開這裏,順便讓秘書回來收拾殘局。
正式簽署文件的當天,季家所有人都到了。
兩家解綁事關重大不可草率,雙方也都請了律師團坐鎮。
時隔多日,季知禮跟嚴文淵再次相見。
剛過完春節,季知禮好吃好喝地養着,看起來比之前圓潤了一些,神采奕奕的,一點沒有即将離婚的傷感。
反觀嚴文淵,估計最近休息的不好,眉頭緊鎖面色不佳,心事重重的。
季知禮跟嚴怿打了招呼,看都不看嚴文淵,找了個位置坐下。
“嚴總,合作終止合同的最終版本您應該已經過目了,現在還有什麽問題嗎?”
律師代表道。
嚴文淵搖搖頭,唰唰簽上自己的大名。
季紹東一臉嚴肅,視線對上嚴怿:“媒體那邊,你們要好好處理,不要節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因為離婚,季紹東對嚴文淵也是橫豎看不上眼,帶人談條款時兇神惡煞,絲毫不顧及往日情面,活生生給嚴氏扒了一層皮。
但這口惡氣還是沒散,眼看着分道揚镳,還要陰陽怪氣一下對方。
“您放心,”嚴怿态度誠懇,語氣謙卑,“我們一定會全力把影響降到最小,也希望今後,還能跟季總合作。”
“再說吧。”季紹東看向季知禮,示意季知禮簽字。
季知禮也唰唰簽上自己的大名。
剛才他看過了,這次離婚,他達成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一夜暴富”目标,有房有車有存款有期貨有股票有……
就算他什麽都不幹,這輩子也夠他花了。
他很滿意。
亂七八糟的協議和合同簽完就是公證,順便辦理各種移交手續。結束之後,兩家人徹底分道揚镳。
自始至終,季知禮沒跟嚴文淵說一句話。
“要不你搬回家吧。”季紹東的司機來接,上車前,他詢問季知禮。
“不了吧,給你們添麻煩了。”季知禮苦笑一下。
季琳開車來的,她也問季知禮:“季睿要來我沒讓,跟我走吧,帶你們去吃飯。”
“不去了姐,我想一個人走走。”季知禮好不容易自由了,此時他不需要安慰,需要快樂。
季琳也沒有堅持,讓季知禮注意安全,少喝酒,早點回家,就跟季紹東相繼上車,走了。
季知禮上了自己的車,關上車門,車裏安靜極了。
從今天開始,他正式脫離嚴家。
“分手快樂。”季知禮對着空氣說了一句。
本應興奮而激動的時刻,他的心裏卻空落落的,茫然不知所措。所有如煙往事随塵埃落定,愛恨情仇,全留在上一秒,今後何去何從,再與那人無甚瓜葛。
半晌,原主才低低地出了聲:“謝謝。”
從跟嚴文淵撕破臉開始,原主就一直意志消沉,不怎麽跟季知禮說話,季知禮差點以為原主不在了。
好在他無論怎麽消沉,也沒再有輕生的念頭。
“帶你散散心吧。”季知禮好心提議。
話音剛落,被季知禮扔到一邊的手機響了。季知禮掃了一眼,是周骞來電。
他跟周骞聯系的頻率不低,周骞幾乎每天都跟他彙報一邊當日通告,就像給老板發送的每日工作總結。
季知禮不回應周骞的感情,卻也把周骞當朋友相處,他接通電話,低聲“喂”了一句。
周骞沉吟兩秒,問:“你今天辦手續?”
季知禮要離婚,沒必要瞞着自己人,所以早就跟周骞知會過。
“辦完了,”季知禮笑道,“從今天開始,我又單身拉!”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這話像句暗號,周骞頓時不太自然,扭捏地問:“我不太忙,要不要我過去陪你?”
“我看起來那麽脆弱嗎?”季知禮笑出聲,故意調侃道,“我現在不需要你陪,但我需要你好好工作。以後啊,我可就指望你們多多賺錢養我了!”
本是玩笑話,周骞聽了,卻鄭重地說了聲:“好。我養你。”
“別,”季知禮急忙道,“我說着玩兒的,你都不知道我離婚分了多少錢,用不着你養。”
周骞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轉移話題:“下個月我有個演出,缺一個伴舞,你有沒有興趣?”
季知禮在舞蹈方面跟他的共鳴,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所以他想,也許能借此轉移季知禮的注意力。
季知禮卻懶洋洋道:“我從不給別人伴舞,如果要上臺,臺上就只能有我一個主角。”
說着,他笑了一聲道:“不過謝謝啦,你的心意,我領了。”
說是這麽說,沒過幾天,總監就來找季知禮了。
周骞對伴舞的要求太苛刻了,就連舞團的幾個哥們,他都不滿意。這次他要去一個大平臺,可節目卻遲遲定不下來,總監着急,來找季知禮商量。
事關周骞的星途,季知禮雖然不是個正經老板,但也答應想辦法,跟總監一起去了訓練室。
在硬件設施上季知禮一點不虧待員工,不止辦公區又打又舒适,辦公區樓上就是訓練室,一應設備具備,自家藝人不用時,都能租給其他藝人。
季知禮到時,空蕩蕩的訓練室,只有周骞一個人,正抱着吉他低低地吟唱:“說好一起過一生,你卻牽了他的手;我該在原地等多久,你才會回頭……”
季知禮心尖猛地一痛,周骞嘴裏唱的,仿佛是原主的心聲。他讓總監先去忙,自己則站在門口,靜靜地聽。
周骞面對着窗外,根本沒注意門口有人,他的嗓音低沉,充滿感染力:“走吧,你走吧,你愛過他的心,我不要了;你欠我的擁抱,我也不想了……”
季知禮捂着胸口,那裏跳動的,是兩個人的心髒,原主有多難受,他就有多難受。而這心痛的感覺如此熟悉,就像來自遙遠的曾經,隔着時光,企圖喚醒他。
“啪啪啪!”季知禮給周骞鼓起掌。
周骞吓了一跳,驀地回頭,看到季知禮。
整個人頓時活了。
“你怎麽來了?”周骞情不自禁揚起唇角,從高腳登上蹦下來,“我在想節目呢,正好你來了,也幫我參謀參謀。”
季知禮也挂起笑臉,壓下心裏的酸楚:“行啊,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那首歌是周骞自己無聊時自己寫的,還在修改當中,季知禮聽着不錯,兩人讨論完,決定就用在這首歌。
抒情歌曲要配舞,自然沒有那麽熱鬧,兩人關在訓練時交流了一天,飯都是總監派人送去的。
不過他們效率真高,一天就把舞蹈的雛形搞了出來。他們都有編舞經驗,甚至都沒找編舞老師來指導。
“就暫時這麽定了吧!”季知禮見太陽落山,擦了擦汗說。
“好啊。”周骞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仰頭期待地看向季知禮,“你決定跟我一起上臺了嗎?”
“當然。”季知禮改變了主意,這首歌太适合原主了。
“太好了!”周骞尤為高興,“到時候效果肯定很好!”
“就是我Poppin跳的不如爵士,明天咱們再試試別的。”季知禮也挺高興,“現在我累了,走,請你吃飯。”
“我請你!”周骞笑得像個大男孩,幹幹淨淨地眼睛閃着光,“其實早想請你了,給個機會吧。”
“那我可要宰你一頓。”季知禮不推辭,伸手把周骞拽了起來。
之後的一個月,季知禮每天都積極地去練舞。
全公司加班加點,給周骞的新歌制作宣傳,節目則作為新歌首秀,在直播中跟觀衆見面。
從幕後走到臺前,季知禮非但不怯場,反而躍躍欲試,連兩人的舞臺服都要參謀一下。
很快,到了演出當天。
雖然是直播,但演播室現場也會象征性地安排一些粉絲觀衆,為現場活躍氣氛,也為導播和後期剪輯提供鏡頭素材。
當總監從前臺來到後臺,說“嚴總來了”時,季知禮略顯驚訝,脫口而出:“哪個嚴總?”
因為他也通知了嚴怿來看。
作為給他提供過資金支持的“金主”,也作為他在這個世界最信任的人,他第一次登臺的喜悅心情,當然得跟嚴怿分享。
總監的眼神一言難盡,季知禮立馬明白了:“我前夫那個嚴總。”
總監點點頭。
“他來幹嘛?”季知禮轉向周骞,“你叫來的?”
工作室所有人,除了他自己,就周骞跟何詩玥有嚴文淵的聯系方式。
何詩玥早跟嚴文淵劃清界限,好不容易得來的安慰日子,比誰都努力拼搏,聯系是不可能聯系的,恨不得當自己不認識嚴文淵。
那就只有周骞了。
“是啊。”周骞坦坦蕩蕩地承認了,“你重回舞臺,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也讓嚴文淵看看,他失去了一個多麽好的人。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觀衆,誰看都無所謂,”總監打斷兩人,把話題轉到工作上,“等會兒的流程別忘了……”
時間快到了,季知禮跟周骞戴好耳返,在升降臺站好位置。
季知禮呼出一口氣,輕聲呢喃:“好好跳。”
周骞以為季知禮在跟自己說話,回應了一聲:“好。”
只是他看不到身後的季知禮閉上了眼睛,手臂無力地下垂。下一刻,“季知禮”睜眼,眼神清澈又有一絲茫然。
季知禮把身體的控制權,給了原主。
升降機升起,把他們緩緩送上舞臺,燈光亮了,音樂響了,原主眼底也泛起漣漪。
“啊啊啊,這個伴舞!!”
“神仙組合啊!三秒鐘!我要這個小哥哥的全部資料!”
“瘋了瘋了,我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周周好帥,可這個小哥哥也太好看了吧!”
“那個伴舞太神了!我哭了啊嗚嗚嗚,崽崽不怕,媽媽愛你!”
直播彈幕瘋狂刷屏,節目浏覽量直線上升,而現場的觀衆比線上的更加激動,因為不能叫喊,她們只能互相牽手壓抑着心動:“周周好帥啊啊啊啊”
“第一次看跳舞看哭了卧槽!他們跳的太好了!”
“看眼神!看他們對視的眼神!那個伴舞喜歡我們周周對不對!”
臺上,周骞深情唱着:“你愛過他的心,我不要了;你欠我的擁抱,我也不想了……”
原主則繞着周骞做了幾個動作,最後捂着心口,半跪在地,絕望地仰頭看向周骞。
臺下粉絲:
“哭了哭了,救命!”
“小哥哥太好看了嗚嗚嗚!”
“絕了絕了,我都快以為他們真的在分手了!”
嚴文淵鐵青着臉坐在粉絲中間,看着那個完全沉浸在舞蹈中的“季知禮”。
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像在陳訴,也像在告別。
他第一次見季知禮跳舞,就是在一次合作方活動上,青澀內斂的男生上了臺,變得熱烈而耀眼,美好得讓人無法忽視,只想将其占為己有。
時光荏苒,想不到季知禮再一次給他同樣的感覺,竟然是他們離婚之後。
而那個熱烈耀眼的年輕人,跟他再無交集。
最後一個動作做完,燈光看下,嚴文淵清楚地看到,季知禮眼角滴落的一滴淚。
隔着這麽遠,那滴淚卻像落在他心裏,燙得他心神不寧,猛地站了起來。而他旁邊的粉絲,還沉迷在剛才的表演中:“嗚嗚嗚,太難受了,我為什麽這麽難受!”
“我想起了前男友是怎麽回事?”
“好難過,嗚嗚嗚……”
節目結束,周骞還要留在舞臺上跟主持人互動。原主作為伴舞,卻可以直接離場。
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音樂停下的那一刻,他低着頭拔腿就往後臺跑。
“他來了,快走!”腦海中,季知禮聲音響起。
“謝謝。”原主啞聲道謝,滿臉是淚。
季知禮在給他一個機會,跟過去徹底了結。
他懂。
季知禮看到嚴文淵離席,肯定是往後臺去了,所以他催促着原主快走,他們沒有必要再見面。原主內心凄楚,只能機械性地聽從季知禮的指令,疾步先回後臺,拿上私人物品離開。
就這麽邊哭邊跑時,“咚”得一下,撞到一個人懷裏。
原主消耗太多精神,頓時卸力栽倒,對方順勢扶住,才沒讓他真倒。
再擡頭,季知禮回來了。
“小叔?”季知禮擡眸對上嚴怿的視線,慌張地抹了把眼淚,随即垂手說道,“帶我走吧。”
嚴怿錯愕半秒,“嗯”了一聲。
季知禮身上還穿着單薄的演出服,嚴怿脫下外套披在季知禮肩膀,季知禮也懶得回去拿東西,跟嚴怿走後門離開會場。
坐上車嚴怿的副駕,季知禮的眼淚也幹了。他照了照鏡子,還行,妝沒花。
真是小仙男。
哪怕來這個世界這麽久,季知禮還是很喜歡這張臉。
“去哪。”嚴怿開車上路,走了一段了,見季知禮狀态恢複,才出了聲。
季知禮扭頭看向嚴怿:“剛才你看我演出了沒有?”
“我看了。”嚴怿臨時有事耽擱,到場時節目都到一半了。他是工作人員領去的,看了一會兒,決定幹脆去後臺等季知禮。
結果就有了剛剛的一幕。
當然,他也看到了同樣在場的嚴文淵,只不過沒戳破,而是點評道:“跳得不錯。”
“還不行,”季知禮道,“等我主場的時候你再看吧,比這個好看。”
嚴怿:“好。”
車裏再次沉默,嚴怿也不催,等了等,季知禮才說:“先送我回家換身衣服吧。”
嚴怿:“好。”
仿佛個靠譜的朋友,嚴怿沒有半句逾矩和僭越的話,季知禮說了地址,就專心開着車,不會問東問西。季知禮也正好累了,半阖這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季知禮到家後,讓嚴怿随便坐,自己去洗澡換衣服。
“你一會兒有事嗎?”季知禮邊往浴室走邊問。
“沒事。”嚴怿倒是并不拘束,很自然地坐在客廳,“要我陪你喝一杯?”
“貼心。”季知禮進了浴室,嘩嘩的水聲随之傳來。
嚴怿沒什麽事做,助理給他發消息,說嚴文淵已經獨自離場了,臉色很不好看。他回複“不用管”,繼而參觀起季知禮的新住處。
這屋子整潔的就像樣板間,所有日用品都只有一個,可見主人确實獨身,沒有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
那今天讓嚴文淵去看演出是什麽意思呢?要和好嗎?
嚴怿對季知禮的感覺,仍然是把季知禮當一個讨喜的晚輩,他樂于縱容這個晚輩,也希望季知禮今後能好好的。
可是想到季知禮跟嚴文淵和好,他不禁皺了皺眉。
說不上什麽原因,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厭惡。
季知禮換完衣服,兩人先去吃了晚飯。
熱騰騰的水煮魚被擡上桌,香辣味直沖天靈蓋,季知禮眼睛都亮了,朝嚴怿不斷點筷子:“這家水煮魚我惦記好久了,離婚那天我就想吃了,沒找着人陪我吃,最近還一直練舞控制飲食。”
他平時也多少考慮一下身體健康,不吃麻辣食物,免得腸胃遭罪。
今天,破例了!
嚴怿很配合地說:“以後你想吃的話,可以告訴我,我讓廚師做了,給你送去。”
季知禮頗為感動:“哇,你對我也太好了吧!按理說呢,我跟嚴文淵已經離婚了,你沒必要對我好了。以前你幫我出的那些錢,我回頭清算一下,還給你。”
嚴怿眼波閃了閃,微微笑道:“不用,你跟文淵還有感情,萬一以後還會和好呢。”
“打住。”季知禮嫌棄道,“我好不容易從泥坑裏爬出來,你還讓我往回跳?”
說完,他勾唇,挑眉看向嚴怿,“說起來,我跟他離了婚,就沒有半毛錢關系了。你是他小叔,又不是我小叔,那我以後,就不用再叫你叔叔了?!”
這段“繞口令”聽完,嚴怿眼裏也有了笑意。
“随你吧,只是個稱呼而已。”
季知禮眉開眼笑,立馬改了口:“那我就叫你哥哥了!”他很高興似的,連着叫了好幾聲,“哥哥,哥哥!”
嚴怿無奈了,笑着搖搖頭,卻也沒阻止。
季知禮興致高昂,搖頭晃腦地夾菜。
因為了解原著結局,季知禮對嚴怿絕對放心。他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以嚴怿的人品,是絕不會傷害自己的。因此,他在嚴怿面前也格外輕松,不用計較得失,也不擔心自己“失态”。
他喜歡這份安全感。
吃完飯,嚴怿陪季知禮去散步。
心情放松了,季知禮覺得哪裏都挺好。夜景挺好,路燈挺好,冷風也挺好。
嚴怿默默地陪着,走累了,兩人還是去了酒吧。
“我今天如果喝多了,你負責送我回家哦,哥哥。”季知禮扒開一塊糖,扔進嘴裏。
又是熟悉的蜜桃香,嚴怿點點頭:“放心,不會把你扔這兒的。”
季知禮言出必行,果然喝多了。
嚴怿還跟以前一樣,只喝了一杯,等季知禮攀着他的肩膀醉醺醺的笑時,他猜這是可以回家的意思了。
“小帥哥,下次再聚呀!”季知禮興奮地朝身後揮手,光線太暗,嚴怿也看不清是哪個“小帥哥”。
于是嚴怿托着季知禮的胳膊:“還能走嗎?”
“能啊!”季知禮推開嚴怿,雄赳赳氣昂昂往外走了幾步。
差點跌倒。
嚴怿急忙扶穩。
他還是第一次見季知禮喝醉,季知禮靠在他身上只知道笑,沒辦法,他只好托着季知禮的腰道:“抱歉。”
這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距離,嚴怿有點後悔讓季知禮喝這麽多。
半拖半摟着,嚴怿把季知禮弄出酒吧。
兩人都沒開車,嚴怿叫了司機來接他們,剛打開車門,季知禮就魚似的鑽進後座。
嚴怿本來打算坐副駕,沒想到季知禮回手勾出他的衣擺:“你陪我。”
蒼白的手腕露在寒風裏,配合着聲音,慘兮兮的。
嚴怿只好坐到後座。
之後季知禮就小獸似的裹着外套緊緊靠着嚴怿:“我好冷啊!”
“暖風開大一點。”嚴怿沒有推開季知禮,反而吩咐了司機。
季知禮不是撩嚴怿,更不怕嚴怿占便宜,他喝得迷迷糊糊的,心裏怎麽想,行動就怎麽做了。靠在嚴怿身上吹暖風,不一會兒舒服地眯起眼,腦袋也搭在嚴怿肩上,嘟囔道:“我今天心情好好呀。”
嚴怿時刻注意着季知禮別晃到,“嗯”了一聲算回答。
“我終于離開嚴文淵那個大混蛋了!”季知禮還在迷糊,變得口無遮攔,“狗男人居然敢綠我,不思悔改還那麽兇,誰給他的自信以為我不會離開他?老子偏要踹了他!”
“……”嚴怿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他那麽狗,我當年還那麽愛他,我是個傻子。”季知禮忽然悲從中來,開始啜泣。
嚴怿:“……”
跟醉鬼沒法講道理,嚴怿抽了兩張紙塞進季知禮手裏,輕聲哄道:“想哭就哭吧,發洩一下會好受很多。”
“我才不是為人渣掉眼淚呢!”季知禮吸了下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