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嚴文淵和嚴怿走出電影院。
嚴怿冷漠地跟嚴文淵交代:“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公司吧。”
嚴文淵眼看着嚴怿走向停車的位置,頭都不回,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他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獨處時光,就要這樣草草結束了。
嚴怿總是離他那麽遠,遠得哪怕兩人近在遲尺,中間也隔着千水萬山。
明明他們是最親的人啊。
他不甘心。
“小叔!”來不及猶豫,嚴文淵已經喊出了口。
“怎麽?”嚴怿這才回頭,看向這個侄子。
嚴文淵兒時,還是個跟在他身後問東問西的小豆丁,恍惚間,竟也長成跟自己一般高的大男人了。
嚴怿盯着嚴文淵,等待嚴文淵的下文。
“反正已經出來了,”嚴文淵說道,“咱們去看看我爸吧。”
嚴怿若有所思,然後點點頭:“可以。”
嚴文淵的父親嚴忠,因身體每況愈下,已經需要長期卧床了,此時在自家的療養院靜養。
嚴文淵跟父親的關系一般,從小到大,嚴忠對他是十分嚴厲的,并沒有因為身體不好而性格溫潤一些。嚴文淵小時候,沒挨嚴忠的打。
正是由于不親厚,嚴忠卧床後,嚴文淵極少去看父親,通常是嚴怿提醒,他才會不情不願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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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既然嚴文淵主動提,嚴怿沒理由拒絕。
療養院遠離都市,配備專業的醫生和護士,設備也是一流。
只是裏面靜悄悄的,就像沒有活人。
病房裏,嚴忠睜開眼睛。
“先生,”護士剛挂上針,俯身輕問道,“還需要什麽嗎?”
嚴忠疲憊地搖了下頭。
他的頭發花白,眼窩深陷,全身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哪怕在如此精細地照顧下,生命仍舊可預見的流逝着。
這時,門口了。
嚴文淵走進來,示意護士可以出去了。随後他走到床邊,帶着一身寒氣打招呼:“爸,我來了。”
看望父親,是他跟嚴怿關系最親近的時刻,他也極力扮演一個孝子。
嚴忠眼睛亮了一下。
雖然不能動,卻努力地看向嚴文淵。
嚴怿靜靜地走到另一邊,調整水果和花束的位置。
以嚴忠的情況,這些東西的作用都是勉強增添些生機罷了。
嚴文淵打來了水,給嚴忠擦臉,擦手,邊擦邊跟嚴忠說些公司的狀況。嚴怿則坐在一邊聽,時不時地給嚴文淵補充,并認可嚴文淵的工作。
嚴忠最初還認真地在聽,可他精力有限,聽着聽着,眼睛就合上了。
“爸,你要睡了嗎?”嚴文淵問道。
嚴忠仍舊疲憊,輕輕點頭。
“好,你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嚴文淵幫嚴忠掖了下被腳。
“你先回車上,”嚴怿此時才出聲,“我跟你爸單獨說兩句。”
“好的。”嚴文淵笑笑,率先走了出去。
“哥。”盡管嚴怿跟嚴忠年齡相差很多,他還是要叫嚴忠一聲“哥”。
嚴忠剛還擡不動的眼皮突然睜開。
下一瞬,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用枯枝般的手,握住了嚴怿的手腕。
嚴怿反應淡然,俯身用耳朵貼近嚴忠。
嚴忠呼哧呼哧地喘着氣,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氣若游絲地說了幾個字:“放過他。”
嚴怿唇邊噙着笑,直起腰後,拍拍嚴忠的手背。
嚴忠力氣耗盡,頹然松了手。
“我會好好照顧文淵的。”嚴怿柔聲開口,像是在安撫最親的人,“我也會把嚴家,完完整整地交到文淵手裏。”
可他語氣如此溫和,眼神卻冷得可怕,嚴忠死死盯着他,半晌,也沒能做什麽。
“睡吧。”嚴怿也掖了掖被腳,繼續柔和地說道,“明年春天,推你出去看花。”
嚴忠累到極致,很快睡了過去。嚴怿如來時一般,靜靜地離開病房。
季知禮離開後,并沒有去忙,而是買了一塊精致的小蛋糕,配了杯奶茶,帶去了季琳公司。
季琳忙完一段,正在辦公室寫着,秘書就敲門告訴他季知禮來了。
“讓他進來吧。”季琳支着桌面,按揉太陽穴。
“姐姐!”季知禮先探進腦袋,看到季琳後,立馬關切地進門,沖到桌前問,“姐姐你頭疼了嗎?”
“放松而已。”季琳睜眼,看到季知禮放在她面前的奶茶和蛋糕,詫異道,“給我帶的?”
“是呀。”季知禮笑道,“網紅店,排隊排了一個多小時。”
“……”季琳莞爾,禁不住道,“你吃吧,我都過了吃甜品的年紀了。”
“開什麽玩笑?”季知禮驚嘆,“在我眼裏,姐姐還是小姑娘呢!”
“???”季琳一時沒能理解季知禮的邏輯,不過季知禮卻沒給她反應時間,直接繞到她身後,伸手幫她按摩肩頸。
“不用……”拒絕的話剛出口,便被舒适的力度堵了回去。
“姐,你平時也別只工作,該休息還是要休息的,”季知禮邊按邊說,“我給你按按,我特意學過按摩呢。”
“嗯?”季琳一下抓到重點,“學按摩幹什麽?”
“嘿嘿。”季知禮卻沒展開說。
誰沒年輕過呢。
季琳想得卻是另一回事,她沉吟片刻,道:“別按了,叫上季睿,咱們仨聚聚。”
“啊?”季知禮動作停頓,見季琳拿起奶茶吸了一口,開始給季睿打電話。
季家的三姐弟,還是第一次湊到了一起。
季睿接到季琳的電話受寵若驚,馬不停蹄地就來了。沒想到還有季知禮,頓時表情扭曲。
季知禮卻沒事兒人一樣,一口一個小睿,叫得十分親切。
可到底放不開,三人氣氛詭異。
還是季琳做主,帶他們去吃下午茶,然後去玩雲霄飛車。
雖然三個大人出現在游樂場十分違和,但季琳心意已決,問倆弟弟:“你們是在這兒等我,還是跟我上去?”
“我在這兒等姐姐,給姐姐拿包。”季知禮首先開口,“小睿剛才吃了不少,也別上去了吧。”
“行。”季琳摩拳擦掌,立馬去排隊了。
“你幹嘛替我決定?”季睿等季琳走了,才不樂意地質問,“誰想跟你在這兒傻站着!”
他還記得上次拼酒丢的臉,季知禮這個悶葫蘆居然比他還能喝,而且害得他顏面掃地,想想就氣。
“因為我本來就想找你,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季知禮看着季琳機器運轉,笑着跟季琳揮手,季琳淡淡比了個“OK”,車就哐哐走遠了。
之後,季知禮轉向季睿:“你想踢球,爸不讓,對吧?”
季睿臉色一變。
“幹嘛?”季睿兇道,“你對我不滿沖我來,別惦記我球隊!”
“……”季知禮哭笑不得,真是太傻了,哪有人直接亮出底牌的。他笑着搖頭道:“我不惦記你球隊。不過你想不想繼續踢球?我可以幫你。”
這下季睿迷糊了,他疑惑地上下打量季知禮,想看出季知禮的破綻和用意。
可惜沒看出來,季知禮态度真摯,似乎真的要幫他。
“你要幹什麽?”季睿還是防備着。他跟季知禮不熟,又結過梁子,總覺得季知禮沒安好心。
“幹什麽?”季知禮象征性地想了想,說:“我資助你的球隊圓夢,讓你們能參賽。但是作為交換條件呢,你以後得叫我‘哥’,別沒大沒小的,也不許罵我‘馬屁精’。”
“……”季睿不好意思地錯開視線,看着穿梭上下的雲霄飛車,不吭聲了。
他在天人交戰,一邊是夢想,一邊是尊嚴,對十八歲的他來說,都太重要了。
轟隆隆,車回來了。
季琳意猶未盡,卻還是下了車。
“姐,你平時就這麽解壓啊?”季知禮貼心地問,“工作太累了吧?晚上我請你吃飯,讓你好好歇歇。”
“……”季睿翻了個白眼。
他就是看不上季知禮這副讨好的模樣,可他随即想到能踢球了,精神為之一震。
他能重新踢球了?
“小瑞去不去呀?”季知禮回頭問季睿,“我跟姐決定去烤肉,你呢?”
季睿心裏的天平砝碼,随着季知禮的出聲,快速朝一邊滑落。
尊嚴算什麽,他有夢想!
季睿咽了咽,鼓起最大的勇氣,堵上全部的驕傲道,“我也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