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張臉可真好看。
年幼時期未張開的臉,能打85分,經由時間發酵,分數開始下滑,不斷減分後退。
這些年來,他用了無數辦法,珍惜愛護着這張臉,可永遠也敵不過時間磋磨。
雖然成長過頭的臉,已經跟記憶裏有了一些出入,但世界上再難找到跟記憶裏相似的臉了。
謝付雪在悲痛裏反應過來,他在地獄深淵裏暗戀,長達幾十年的暗戀,暗戀無疾而終,連門票都不給他。
唯一能夠緊密聯系的,也就只有這張臉。
謝付雪不允許任何一條魚脫離自己掌心。
他可以吊着所有人,也可以不給任何人回應,但每一條魚至死都不能離開。
他耐着性子,跟楚安霖說:“是我的錯,早知道就不打擾你跟你朋友,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
他像是蛛網上的“黑寡婦”,開着紅眼特效,面無表情的盯着蛛網盡頭的每一根“主角”“配角”,借此來填補深淵似的未來。
楚安霖怎麽忍心讓謝付雪難受。
謝付雪委屈難受,只會讓他更加痛苦、難受。
“這樣是不是過火了啊?”
楚安霖有些為難。
白桐估摸着楚安霖今日能承受的底線也就到這裏了,而且吸引對方的目的已經達成,可以品嘗紅利了。
白桐說:“現在,主動權暫時在你手上,你可以跟他約定一個時間,一起玩游戲,時間不能超過2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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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霖擡了擡眼皮:“這是什麽原理?”
白桐苦巴巴喝着咖啡:“饑餓營銷。”
楚安霖再次熱情投入謝付雪的熱情套路裏,為了讓白桐不礙事,他直接将白桐趕走。
“看在本大少爺開心的份上,就多轉給你十萬當小費吧。”
好家夥,白桐直接好家夥。
闊綽金主太棒了!!!
有了這筆錢,白桐立刻聯系y論壇那位。
對方叫伊未寝。
白桐:“懷民亦未寝?”
伊未寝:“yi!!!”
白桐:“好哦。”
在伊未寝的牽橋搭線下,兩個人一起投資了一家小型育種企業。
企業一看就不太行。
育種十多年,年年虧損,都不好意思稱呼他為育種界的韭菜,只能說也就比草原差那麽一點。
伊未寝看他投資幹脆利落,再次被震撼。
倒也不是說他投資了多少,而是他投資太爽直,給人一種二傻子的氣概。
但伊未寝知道,這怎麽可能是二傻子的氣概呢?這分明是世外高人的芬芳!
白桐其實沒有那多想法。
伊未寝後來問他:“你當時怎麽就一眼相中了月越虹?”
他肢體語言豐富,提起月越虹企業虧損的時候,手臂大雞翅似的展開。
“他們家都虧了十年了!那時候可以選擇的企業那麽多!”
白桐淡淡說:“可能是窮怕了。”
伊未寝:“?”
白桐:“我以為他虧損十年沒有倒閉,一定是家底豐富。”
伊未寝豎起大拇指:“高,高山流水、水流不止那麽高。”
春日晴和,百花争豔的日子。
伊未寝告訴白桐,由教授牽線,私底下要舉行一個大展,主要是展示一些育種成果,還請了幾個小明星,搞得熱鬧點。
他又鬼鬼祟祟補充一句:“私底下,大家也會相互交換一些枝條,你有月季的,也可以帶過去。”
白桐心動了,伊未寝給他發了電子邀請函。混熟了以後,伊未寝跟他吐槽自己師弟。
說是教授塞了個孩子給他,他挺上心,有事沒事去看他朋友圈,發現這貨是個草包。
“ctmd!”
通過中文檢索翻譯,譯作,傳統美德。
伊未寝充分發揮母語的強大,有條不紊的在對方父母墳頭上了香、蹦了迪。
伊未寝大吐特吐:“你說,現在世界怎麽了?讀個書都是為了拿證書!”
說起來伊未寝是個年輕人,25、6,年齡不到30,估計是大環境優厚,生出一顆憤怒青年的心。
白桐對此理解:“要恰飯的嘛。”
伊未寝嘆息:“我知道!搞育種是需要錢,又偏偏不掙錢,所以現在有幾個認真搞育種?”
白桐說:“你得換個角度想。”
兩個人就普通人的一生模拟了一番。
“24年前,你出生了,是個男孩。”
“你家裏沒有錢,你去了普通幼兒園。”
“8歲,生了病。”
“9歲,父母被裁員,做起了小本生意,你在學校裏癡迷花草,被其他同學笑話。”
“12歲,初中,你因為害怕被人嘲笑,放棄了愛好。”
“14歲,你數學、物理開始吃力,但你生物不錯。”
“15歲,你成績掉到高中線下。”
“你去了一個普通高中。”
“18歲,你去了三本院校,唯一的倔強是堅持育種。”
“22歲,你畢業了。找不到工作。”
“你仍舊堅持。”
“父母勸你放棄。”
“父母跟你說:你看你的同學、朋友,都工作好幾年了,而你不僅沒有掙一分錢,連個工作都沒有!!!”
“畢業大學進行三輪工作統計,你是唯一一個沒有工作的。”
“你培育出了自己的月季,也許有人喜歡,但你并沒有掙到錢。”
“26歲,你仍舊在搞育種,但你動搖了。”
“你在各種壓力下,再也沒有靈感。你在各種壓力下,開始找工作,但你沒有任何工作經驗。”
“28歲,你在母親介紹下做起了銷售。”
“娶妻、生子,為了家庭奔波,80歲,你死了。這是你的一生。”
伊未寝聽完,額角滲出一陣冷汗。
“不一樣,還是有不一樣!”
白桐沉思了很久,想起前輩子。
那時候他是個十八線,當過屍體、大樹樁子、群演、替身。身體上能拆的零件都恨不得拆掉、賣掉。
夜間不一定屬于他自己,因為要随時待命;白天也不屬于他,因為要跑片場,等待着幾十個大咖聯系他。
但有那麽一瞬間,他屬于自己,就是當他握着木棍,一遍遍去田地裏尋找親本、低頭檢查每一朵月季的時候。
是不一樣。
從芸芸衆生裏誕生,按照編碼和算法,也該如芸芸衆生的平均值那樣。
活着、或者死去。
可又不一樣。
你有了夢想。
白桐想。
他心髒劇烈的跳動着。
·
“哥!”助理遞給他熱氣騰騰的奶茶,“哥,我們下個通告,要回國參加花展。唔,我簡直可以想象出,哥在漫天花海裏漂亮的樣子!”
“什麽花?”戴慣了面具的謝付雪立刻恢複溫柔模樣。
助理剛上任,沒有太久,對謝付雪忌諱有所耳聞。
聽說謝付雪是極讨厭月季的。
他翻出上面給出的資料看了看,面色頓時無比僵硬。
怎麽好死不死正是月季?
助理立刻道歉:“抱歉、哥!我忘了确認內容!可是現在怎麽辦呢?公司這邊已經簽約了,如果違約的話,可能要賠不少錢。”
謝付雪不比以前,賠不起。
助理撓頭,手指尖在平板上戳來戳去。
“哥你怎麽讨厭月季呢?俗氣嗎?”
謝付雪抿着唇,面上溫膩笑容有些僵硬。
他不讨厭啊。
他喜歡得要死。
“那就去吧。下次注意一點就好。”謝付雪接過手機,看着助理發來的行程表,指腹輕輕摩挲着月季展三個字。
啊,他喜歡得快發瘋了。
·
白桐花了一天時間答辯。
臨上臺前,傅教授抽空從隔壁過來,面色沉重,能看出他流了不少冷汗,額角都濕了。
沙碧跟白桐一組,看到傅教授這樣子,腳都吓軟了。
“教授!教授,你別吓我啊!”
沙碧差點下跪。
傅教授抹了把冷汗,叮囑白桐:“等會兒上去,別緊張,也不要跟老師硬杠。老師說什麽就是什麽,懂?問什麽就答什麽,比如說你什麽典故為什麽要這麽選,似乎說服力……”
沙碧說:“老師,這個的意思是……”
傅教授瞪他,拿字典捶他。
“都說了不要杠!”
白桐将論文疊放在胸口:“啊對對對。”
傅教授立刻眉開眼笑:“看到沒!要這樣!”
沙碧:…………
他兩本來還有點緊張,結果看到傅教授比他兩還緊張,那股緊張勁兒一下子就散了。
沙碧偷偷看白桐:“畢業後,你有什麽打算?”
白桐說:“我媽不讓我跟傻-逼說話。”
沙碧看着他大眼睛、面無表情的臉,就臉紅。
他好屑,他好喜歡。
沙碧說:“你來我爸公司吧,我給你開後門。你來給我當助理吧,我爸說了,等我畢業了,公司歸我。”
“我們有這麽熟?”白桐可忘不了,這人一口一個胖子。
沙-碧撓頭委屈:“你還生氣呢?怎麽樣才能不生氣?我去給你當街luo-奔?”
白桐“咦”——
“我常常因為你們太過變-态,而跟你們格格不入。”
沒等繼續說,沙碧被叫上去了。
白桐是最後一個。
最後一個吃了紅利,快到中午,老師們都開始焦躁。
上臺前,他收到謝明燭的消息。
【2點,來接機。】
白桐收到了一筆錢。
感謝來自金主的饋贈。
沙碧受苦受難的時間結束,輪到他了。
白桐在上面介紹的時候,沙碧在底下捏着一顆心,手裏論文都抓爛了。
白桐面無表情掃過沙-碧,看到他手舞足蹈,不去當薩滿可惜了。
他從沙碧表情裏,大致明白了。
他論文裏似乎有錯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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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明燭:chan抖吧,ebac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