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伴
奏從未試過在夜晚時在黑黝黝的樹林中奔跑、穿行。
腳上還穿着木屐,一只手被少年握在掌心。樹林間獨有的樹葉的香氣從臉頰邊掠過,似乎全身的細胞都蘇醒跳動了起來,雀躍着化成轟鳴萦繞在耳邊。
這種從未有過的體驗,讓奏不禁微微的顫抖起來。
身後似乎有什麽人在追趕的淩亂腳步聲,赤司拉着身後的女生隐在了一片灌木叢之後,一手将之擋在了自己的背後,他異常冷靜的透過枝葉的縫隙觀察着不遠處的狀況。
從祭典的人群中追着他們出來的,是幾個看上去就面帶不善的年輕男子。此時那幾人正因跟丢了目标的蹤跡而惱怒的交談着。
“那兩個小鬼跑的還真快……”
“哼,他們也走不遠的……”
這樣的對話隐隐傳來,照這樣來看的話,不甘心的幾人接下來就會在這附近展開搜索吧。
無聲的轉過身子,剛想要示意對方小心的離開這裏,少年動作一頓,從低着頭的女生身上傳來的微微的顫抖通過兩人緊握的手直接傳達到了他的掌心。
“……”
無言的收緊了手上的力道,紅發的少年一言不發的沉默了片刻,拉着奏不發出聲響的遠離了已經開始搜索起周圍樹叢的幾個追蹤者。
始終保持着冷靜的姿态,但是赤司握着奏的手,那細微的顫抖卻難得的使他感到有些心煩意亂。
一直到周圍再度安靜下來,遠離了熱鬧的祭典,也不再能夠聽到身後追蹤的聲音,兩人的腳步,才漸漸放松平緩下來。
奏的顫抖在半路時就已經停止了。
“……害怕?”微微偏頭看向身後的少女,這一次,除了赤司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心中一貫的自信略微有些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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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長發的女生一言不發地搖了搖頭,出乎意料的,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驚恐與興奮混雜的微妙神情。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近乎自言自語般的低喃,“并不是害怕啊……只是,因為之前從來沒有過類似的體驗……”
因此……而稍稍有些興奮起來了嗎?奏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那種血液好像燃燒起來一般的感覺,她并不讨厭。
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奏突然回握住赤司的手,擡起頭直視少年赤紅色的雙眸,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閃耀着生氣的神色。
緊接着,從那雙似乎是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泛着豔麗的紅色的嘴唇中,吐出了令籃球部紅發的主将呼吸一滞的話語。
“吶,赤司。你啊,是喜歡我的吧。”
有一瞬間,在這個偏僻的小樹林之中用眼神對峙着的兩人之間,似乎連呼吸都停滞了。
剛剛投下了一顆重量炸彈的奏眼中帶着笑意,雖然可能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但是奏卻十分清楚的感受到,眼前的這個人,在一瞬間繃緊了渾身的筋肉,不自覺的顯露出了些微的異樣。
就算是這個人,也一定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幕吧。
只要想到自己能夠打亂這個家夥的永遠有條不紊的步伐,奏就忍不住為自己而感到驕傲起來。這還真是一步好棋呢,果然對于這個人,還是要出其不意才行。
低頭竊笑的奏恰好錯過了赤司眼中一閃而逝的無奈與笑意,如果她知道就在剛剛她錯過了最想看的場景的話,一定會感到相當扼腕的吧。在黑發的少女再度擡起頭來之前,少年的神情已經回複了平靜。
“……結論應該是很清楚的吧。”
涼涼的,看似風輕雲淡的聲音在奏的耳邊響起,手掌被更為用力的握緊,像是想要說明什麽似的,對方手上因為運動而生出的薄繭刺得奏微微生疼。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不是那麽有閑情的人。”
說着意有所指的話語,這樣的話對于叫做赤司征十郎的籃球部主将來說,無疑是清楚明了的宣言。
“……诶,啊,是、是嗎……”
奏深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的在對方專注的注視之下偏開了視線,臉上止不住的發起燒來。
……糟糕,簡單的就被這家夥逆轉了形式呢。
明明是自己先說出口的事情,但在赤司的注視之下,最開始的氣勢就好像被戳破的氣球般一下子幹癟了下去。‘剛剛自己一時腦熱都說了些什麽啊?’奏不禁這樣埋怨起自己來。
帶着笑意看着黑發的少女故作鴕鳥的左顧右盼,赤司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微微低下頭,惡意的将臉湊近對方耳邊,感受到女孩頓時渾身僵硬,紅發的少年心情愉快的輕輕笑了起來。
耳邊傳來輕笑,伴随着略帶暖意的濕氣拂過耳廓。奏只覺得耳朵滾燙得簡直像是燒了起來似的,心髒不受控制一般的狂跳起來。
“你、你幹什麽啦……”
中氣不足的抗議聲到最後聽起來反而更像是細聲嬌軟的撒嬌,十多年都從未在什麽人面前如此的丢人過,奏簡直連切腹以挽回顏面的心思都有了,無言的在心中發出了哀嚎。
偏偏對方還絲毫不為所動,變本加厲的哼笑出聲。
在奏滿臉通紅忍不住動手将他推出去之前,出乎意料的,周身被一股暖意環繞起來。
她被帶入了少年并不瘦弱的胸膛之中,隔着一層布料能夠清晰的聽到對方心髒有力的跳動,黑發的少女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一瞬間耳邊似乎只有好似撞擊着耳膜的心跳聲。
來自赤司的擁抱一如他本人,看似平淡,卻叫人無法掙脫——至少在奏看來,她一定是已經無法再掙脫了吧。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如果對象是他的話——
……不用抗拒,也是可以的吧?
感受到懷中的少女原本緊繃的身體一點點的放松了下來,紅發的少年勾起了嘴角,心中一直以來潛藏着的焦躁,終于徹底的消除了。
“就算再怎麽掩飾,用顏料塗抹得面目全非,我也知道。”
他壓低了聲音,在對方的耳邊輕語。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在我身邊的,除了你之外不需要別人。”
沒有錯。赤司征十郎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鈴宮奏。不論她用什麽樣的方法來掩飾自己,都瞞不過最了解她的他。
這一點,相信今後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不是一時沖動的空洞戀愛,而是關注眼前的這個人已經成為了自己日常和習慣的一部分。
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今後的路,早就注定了會是她同他一起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言情什麽的太吐豔了……肝腸寸斷……
☆、番外:後日談
一直到國中即将畢業,黑川真央才在整理部活室的時候,無意中翻出了很久以前鈴宮奏所畫的那幅畫。
那是一幅用溫柔的筆觸描繪着大片緋色的櫻花飛舞的畫作,只是這樣看着,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創作者心意。那是讓人不自覺的柔軟下來的溫暖的感覺。
“真不錯啊,這個……”卷發的少女難得的贊嘆了一番,“你啊,什麽時候也會畫這樣的畫了?”
“嘛……就是去年啊。”對方漫不經心的這樣回答道,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似的眯了眯眼。
“雖然已經是夏天的時候的事情了,果然夏天畫櫻花什麽的,還是有點奇怪吧?”
黑川搖了搖頭,将畫小心翼翼的攤在桌上,用手将邊角展平。
“倒也不會。不過,還真是難得啊……”
她會有這樣的感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正是因為好友從來都只會畫一些讓人無法真正贊同的東西,所以才會顯得這樣的一幅畫尤其的珍貴而讓人驚嘆吧。
黑川看向身邊的友人,對方正看着她,一言不發的露出了帶着絲絲奇妙的笑容。黑色長發的少女被陽光勾勒出一個動人的弧度,長長的眼睫在她姣好的面龐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叫做鈴宮奏的這個人從來都是耀眼的。就算不去刻意表現,這一點也無可置疑。
黑川真央突然就有點晃神。
上一次見到這個人這樣的笑容,似乎已經是……去年的夏日祭上的事情了。
……
國中二年級那一年的夏日祭,似乎是個注定不太平靜的夜晚。
先是由于搶劫犯們将珠寶藏在黑子為桃井贏來的小熊布偶裏的緣故,而使得同樣拿着布偶四處走動的黑川也一起被盯上。在好不容易借助紫原而擺平了這一切之後,牽着手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紅發主将以及紅着臉的奏,則使得衆人本就不算平靜的心情再度受到了沖擊。
“那個時候真的是吓了一跳啊,雖然多少也不是完全沒有猜到啦……但是小赤司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啊。”
在之後談起當時的心情時,黃濑抓了抓腦袋,十分誠實的坦白道,“當時就覺得超~過分啦,明明我都還沒追到小黑川——哦噗!”
他收到了站在他身邊的卷發少女的手肘一擊,苦着臉捂住了肚子。
比起赤司征十郎和鈴宮奏之間悄無聲息的默契關系,黃濑涼太和黑川真央從認識到交往的過程青春得多也要曲折得多,看是看到金發的美少年浮現着傻笑的臉就會知道,他們的故事也一定像是任何一個故事一樣,有着相當美好的結局吧。
和整天洋溢着笨蛋情侶的兩人不同,赤司和奏的行動模式在那之後也好似沒有什麽改變。只是多出每天部活之後兩人并肩走出校園的身影,偶爾的,在将棋部的部活室之中也能夠看到無聲的對弈着的少年和少女。
不論是赤司還是奏,都對這樣的相處方式感到十分滿意,無需刻意配合對方的步調,卻總有一個人,總是陪伴在身邊。
“簡直就像是哪裏來的老頭子和老太太似的。”
存在感仍舊稀薄的少年黑子這樣中肯的評價道,他的眼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也許黑子哲也就是除去兩人之外最能夠理解他們的相處模式的人了吧。
……
這樣來看的話,會一聲不響的在錄取志願上填上了和赤司選擇的洛山不同的誠凜,愉快的做出和竹馬君相同的選擇,奏的決定,倒也不算是很叫人難以理解了。
“果然還是要出奇制勝呢。嘛,話是這樣說,不過征十郎大概也知道我不會乖乖和他填一所學校的啦。”不知為何表現出了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奏自得的挺了挺胸,“只是高中而已,怎麽想也沒有必要跑去京都那麽遠吧?”
雖說如此,但是會想要和喜歡的人在同一所學校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像是奏這樣的想法,選擇了和黃濑一起升入海常的黑川是很難以理解的。不如說,越是試圖了解這個人,就越是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感到挫敗。
“所以說你和赤司,真是叫人搞不懂啊……”
卷發的女生無奈的發出了嘆息,手指在那副春櫻圖上拂過,果斷的決定不再細究這個話題,将注意力轉回了畫上。
認真來說的話,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十分優秀的作品。奏的天賦不容置疑,如果是她用心去畫的話,像這樣細膩的筆觸也是完全可以掌控的吧?但是,在最初的驚豔之後,黑川的心中卻止不住的生出了一種異樣的違和感。
不知從何處感受到的……一種虛假的感覺。這種異樣幾乎是一閃而逝,不論再怎樣仔細的研究畫面,她也找不出那感覺的由來。
……或許只是自己太過于敏感了吧。
這樣在心中對自己說,一邊就傳來了好友帶着笑意的聲音。
“看來真央你很喜歡這幅畫嘛,那麽,就當做禮物送給你好啦~”
“诶?”差異的睜圓了眼睛,黑川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手上的那幅畫,又看了看眯着眼睛,臉上是熟悉的笑容的奏。
“可以嗎?”
“當然。嘛,本來,這也就是……”
“嗯?什麽?”
對方似乎小聲的說了些什麽,面對黑川的追問,奏卻只是抿了抿唇,不肯再多說。
黑色長發的少女只是笑着注視着畫面上大片的粉色,眯起的眼中有着什麽一閃而逝。下一秒,她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起來。
“真央,今年的夏日祭,也一起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嗯,其實覺得大團圓結局還不錯的妹子就可以不用看下去了真的_(:з」∠)_
☆、椎名番外:海市蜃樓
最初的最初,或許只不過是因為憧憬罷了。
在放學後偶然經過了學校的音樂室,本該是空無一人的音樂室中,悠揚的鋼琴聲就這麽緩慢的響起。
從門縫中偷偷看到的場景,椎名至今也不會忘記。不再是平時面帶淺笑受人歡迎的模樣,坐在高高的琴凳上的女孩,滿臉都是漠然,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女似的敲下了一個個黑白的按鍵。
非常的……羨慕啊。
那個時候的椎名止不住的就想,真好啊,是不是她也能夠變成這個樣子呢?又厲害,又漂亮,那種不講任何人放在眼中,宛如王一樣高高在上巡視着自己領地一般的姿态……她也想,變成這樣令人羨慕的樣子啊。
還是個國小低年級生的椎名沙耶并不明白心中那種湧動的感情究竟為何物,在女孩單純的思維之中,如果自己也去學習鋼琴,能夠彈奏出這樣優雅好聽的樂曲的話,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夠變得和眼前的這個女孩更接近一些呢?
雖然是懷抱着這樣不純的動機才第一次接觸了鋼琴,但是出乎所有的人的意料的,在試過一次之後,她卻真的在鋼琴上展現出了非凡的天賦,并非想象中的枯燥,在第一次彈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同時,椎名心中的快樂,是連她自己也難以想象的。
是了。沒有錯。
不是因為任何其他理由,她會将鋼琴學習至今的原因,在褪去最開始那不純的動機之後,剩下的就只有對于鋼琴狂熱的喜愛而已。
當然,椎名也并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她慢慢的知道了那天她看到的女孩子叫做鈴宮奏,和她在同一個年級,知道對方在學校裏以完美而享有人氣,知道她在鋼琴的彈奏上被譽為天才,還知道——
這個人,根本沒有她表現在外的那樣随和和開朗。
如果要問她為什麽會知道的話,那麽答案一定是因為她一直在默默的關注着這個人吧。從最開始的那一天,這個人在無人處表現出來的,就是和在人前截然不同的冷漠,以及目空一切的高傲。
隐藏着這樣的一面,在笑着面對那些圍在身邊的人的時候,她心中一定是對這些家夥發出了嘲諷的冷笑吧!偏偏大家還都認為鈴宮奏‘溫柔’、‘開朗’,都被騙了呢這群傻瓜。
能毫不猶豫的用這樣虛假的态度、殘酷的對待這些一廂情願的傻瓜,就是因為‘鈴宮奏’在椎名的心中是這樣的一個人,正因那種隐藏在暗處的殘酷,才使得椎名無法忍耐的憧憬着這個人吧。
啊啊,沒有錯。這是只有她和她兩個人知道的秘密。沒有人見過鈴宮奏殘酷的一面,只有她——只有她,才是最為特別的那一個。
就算兩人事實上很少有交流也沒有關系,椎名自信總有一天鈴宮奏會知道的,她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樣,總有一天她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身邊。
然而,這樣堅定的認知,卻在得知對方突然宣布放棄鋼琴時悄然出現了裂紋。
這怎麽可能呢?這個人……怎麽可以放棄鋼琴呢?!
當椎名因為憤怒而難以自制的沖到鈴宮奏的面前時,面對對方朝她看過來的眼神,一直以來在心中構架出的美好設想,以及沾沾自喜的‘特殊’,都在一瞬間支離破碎了。
這個人看向她的眼神,和看向其他什麽人并沒有任何區別。僅僅是漠然的看着,談不上親密,也稱不上厭惡,一直關注着她的椎名清楚的知道,這是并沒有将她放在眼中,甚至可能下一秒就徹底忘記她的存在的眼神。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人看她的眼神,不應該是這樣的……!
全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間全部湧上了頭部,被怒意和一種受到背叛的惱羞成怒所支配,等到椎名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校醫院的病床上的時候了。
啊。是這樣嗎。她是因為氣急伸手想抓住鈴宮,但是卻被閃了過去,結果直接摔下了樓梯……?
手臂,暫時是不能動彈了。這樣一來,接下來準備好的比賽也就泡湯了吧。
……哈。怎麽說呢,她這還真是自作自受呢。
突然之間陷入了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緒之中,那種強烈的自我厭惡,在聽到前來探病的同學用着幸災樂禍的口吻告知她在學校中流傳着鈴宮将她推下樓梯的傳言,而對方卻沉默着默認了下來的時候,轉變成了一種連她本人都難以控制的羞憤。
這個人……難不成是在憐憫她嗎?!就因為她摔傷了手臂,這個人想用這種方式來補償她嗎??
她不需要——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事情啊——!!
椎名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該如何形容,呆在醫院的日子蒼白且空洞,只有從偶爾會來的同學口中,才能夠得到一些學校的狀況。那個人開始被各種流言攻擊,那個人身邊的人都開始對她指指點點,那個人從頭到尾……都保持了沉默。
誰讓她不說出真相呢!如果她自大的以為能用這樣的方式補償她的話,那麽就任她吃點苦頭好了!
那時的椎名不無快意的這樣想着,但當她再度回到學校的時候,卻猛然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從學校之中消失了蹤跡。
轉學。搬家。
留下學校中愈演愈烈的流言,就這樣消無聲息的,滿不在乎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不會有比這個人更加任性的混蛋了。從這個時候開始,椎名就一直這麽認為。
透過教學樓的窗戶看向校門的方向,在栽種着櫻花的林道上,黑色長發的少女和她身邊紅發的少年一路安靜的并肩走過不寬的小道。雖然看不清兩人的神情,但任誰都能看得出,在兩人的周身,那是一種旁人無法插足的默契的氛圍。
椎名沙耶靠在窗邊,一瞬不瞬的目送着對方離去的背影,一直到他們消失在視野之中,她才合上眼,無聲的舒了一口氣。
“……真是的,幾乎都可以想象呢,前輩轉學時候的眼神,一定是和那個時候一樣吧。”
那樣漠然的,高傲的,像是只屬于自己的世界的王者一般的眼神。
努力的想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努力的想要和這個人比肩。她想要的,只不過是能夠被這個高傲的人真正看在眼中罷了啊。
但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不論是她,還是……
“現在的話,我可以肯定的說這句話了啊。”
從國中再次見到這個人的第一面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了。
“和那個時候相比——完全沒有變呢,前輩……”
最初的最初,只是,因為憧憬而已啊——
作者有話要說:椎名其實是個好妹子……窩相當喜歡她來着_(:з」∠)_
☆、TE:歸零
對于黑川真央來說,大概沒有什麽能比前一天才哭着鬧着、還扇了對方一巴掌鬧絕交的好友,第二天早上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蹦跶到自己的眼前,笑得無比燦爛和自己打招呼更加叫人震驚的了。
“喲,真央,早上好~”
……這個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卷發的女生滿臉難以置信的瞪視着眼前這個滿臉笑容的家夥。
但是對方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在自顧自的打完招呼之後,黑色長發的女生保持着笑容,像是往常一樣,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在了她的身邊。
“………………”
從未有過的、令黑川感到窒息的沉默蔓延在兩人的周圍,但是奏卻好像對此毫無所覺,甚至挑起的唇角,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
也許這個人就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在懲罰她。
不自覺的溢出一絲苦笑,這樣的想法一旦出現,黑川就再也無法将之驅逐出腦海。一種難言的苦澀從口腔之中蔓延開來,以往短暫的道路,在此刻似乎被什麽人有意的無限拉長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要做出這樣的表情嘛。”
顯得格外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是當黑川對上奏的雙眼,卻有不禁有了一種如墜冰窖的錯覺。這是她所不認識的‘鈴宮奏’,這樣的眼神,從來都沒有投向過她……
“為什麽好像要哭出來一樣呢?真央的話,還是笑起來會比較好看哦。”
像以往一樣……不、是比從前更加溫柔的伸手理了理卷發的少女耳邊的碎發,奏抿唇擴大了笑容,視線越過對方,看向了女生的身後。
“那麽我就先退散啦,部活時見咯真央。”
在兩人的身後,金發的美少年正小跑着朝她們的方向趕了過來。但是直到黃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黑川才從奏給她帶來的震驚之中緩過神來。
盡管早晨和煦的陽光正灑在她的身上,黑川真央還是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流遍四肢,讓她不由得為不可查的打了個哆嗦。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鈴宮奏’,用那樣一種陌生的眼神注視着她的,不可能會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雖然仍性,但卻溫柔的‘鈴宮奏’。
那麽,剛剛和她說話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等到黑川下午放學後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穿過林道來到繪畫部的部活室的時候,部門之中唯二會參加社團活動的人已經安靜的坐在了畫板前。
卷發的少女腳步不由一頓,還放在門框上的手,就這麽停在了那裏。
端坐在畫板前的女生一頭黑發随意的披散着,下午的陽光從窗戶中穿過,投在她身前的花板上,硬生生的将整個房間一分為二。女生的臉隐藏在陰暗處,執着畫筆的手,像是揮舞着魔棒似的翩然舞動着。
那是一幅春櫻盛開的美好圖景,大片大片細膩的粉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是随時會從畫布中飄灑出來似的,明明是那樣溫柔的圖景,但這可能只是她的錯覺也不一定,黑川幾乎是直覺性的認為,正在作畫的這個人,臉上的神情,絕不可能是畫上表現出的和煦與溫柔……
像是已經完成了作品,黑發的女生頗為沉着的點上了最後一筆,随後,她帶着笑容轉過了頭。
“來得真早啊,真央……不過總算還是趕上了。”
“……什、什麽趕上了?”
莫名的有一種被窺破了秘密的心虛感,黑川微微一僵,随即放下了扶在門框上的手,佯裝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将書包擱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仍舊好似對這一切都毫無所覺,奏将視線轉回了自己的畫上,朝着那大片的櫻花揚了揚下巴。
“就是這個。是為了送給你,才特意畫出來的。”
看了看那副顏料尚未完全幹涸的畫,黑川心中的預感,越發的偏向了一個糟糕的方向。她看不出這幅畫有任何問題,但是這本身,恰恰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黑川一直認為從一個人的繪畫作品之中,就足以看出那個人的精神世界。她同時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絕不會是像她所描繪的那樣的一個人。
“……真是難得啊,原來你也會畫這樣的畫嗎?”
她幹巴巴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黑發的少女只是微微揚起了下巴,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
猛地睜大雙眼,卷發的少女毫無預兆的伸手将拇指按在了方才對方最後一筆落下的位置,毫不顧忌滿手沾上的顏料,幹脆用半個手掌擦拭着,在緋色的櫻花褪盡之後,從粉紅的破口之中,露出的,是一片枯殘的光景。
“………………”
面對着完全愣住了的黑川真央,一直保持着笑意的奏,輕輕的哼笑起來。
“怎麽了,不喜歡嗎?”她這樣說着,輕輕挑起了眉,“其實就我本人來說,還是更加喜歡枯枝蕭瑟那種美感的,不過因為真央你好像不是很喜歡的樣子,所以我有好好的把‘春天’給‘畫’上去了哦?”
木然的看着面前絢爛的櫻花和枯枝相結合的,說不出的古怪的場景,黑川動了動嘴唇,但卻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看到她這樣的神情,黑色長發的少女再度笑出聲來。她偏頭看向自己的作品,像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似的,目帶溫柔的注視着畫布。
“真是的,多少也表現得更加開心一點如何呢?”她似真似假的抱怨,“還是說這樣還是不合心意?那麽,至少把你的标準也告訴我嘛真央。”
“奏你……!”
心中一瞬間閃過一絲懼意,黑川強壓下慌亂,難以置信的注視着她對面的這個人。
這個人到底想要說什麽?她到底……在說什麽?
奏卻沒有理會卷發少女的驚恐與慌亂,她慢吞吞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步步走到門口,朝着黑川扭頭一笑。
“我們明天見咯,真央。”
這樣的‘鈴宮奏’,是不是就和塗抹在殘葉之上的櫻花一樣,更加容易接受呢?如果這就是你所希望的話……
黑發的少女眯了眯眼,在看到轉角處紅發的少年時,眼中隐藏在笑意之下的漠然,終于漸漸消退了。
——她也只不過是,回到從前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渣乘其實根本不會畫畫,關于繪畫啥的內容都是胡編的233菊苣們求溫柔的指出錯誤。基本上到這裏就算是全部完結了吧……啊啊,寫得好歡快_(:з」∠)_明天會放出基友畫給我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