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過完生日日子一下就快了起來。
聖誕,元旦,新年。
今年的春節是二月頭,初三的節奏緊張,放寒假後學校還加了個補課班,一直到過了小年才依依不舍把學生們放回家,各個班主任還再三叮囑,學習不能松,發的試卷和各科要點一定要多讀多看大量做題舉一反三。
哪怕中考不如高考那麽誇張,基本上過完年回學校,也就進入了緊鑼密鼓的複習和最後沖刺階段。
初三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方坤很是風光了一把,在年級主任那裏都挂了號。
當然這個挂號不是因為頑劣或是打架什麽的,而是作為學校重點培養對象,要留在本校高中部的尖子生而關注的。
初升高不再是義務教育,從國家規定上也不再是按學區劃分。每年中考一結束,各個高中使出全身解數開展搶人大賽,輔以各種獎學金名師輔導交換生之類的誘惑。那些狀元榜眼探花什麽的,個個都是香饽饽,一堆橄榄枝砸出滿頭包,幸福又苦惱。
早兩年A市就曾發生過兩個名校的招生老師把學生逼到牆角等着做決定,進而倆老師互相看不順眼打起來的鬧劇新聞。
話說回來,方坤期末考試在年級大榜上排進了前百名。
六班這次的平均成績很不錯,可是總體分數分布是紡錘結構。尖子生和挂車尾的少,中間多,以至于方坤明明在班級排第六名,可是年級大榜已經是九十多,前十的挂紅描粗榮譽基本上被二班幾個尖子生給占了。前十名裏面,二班占了六席,六班只有班級第一名艱難的擠了進去,遙遙貼邊敬陪末席。
成績出來,方坤高興壞了。陳靖東比他更高興。
一向沉穩的男人大手一揮,直接把一直給方坤補習那幾位老師請到了最近大火的某家海鮮自助餐廳,每人近千元的餐标,好好吃了一頓。
除了王老師家裏有事不能參加,其他幾位老師都去了。
席間,幾位老師對方坤的進步也是大加誇贊。即使有吃人嘴短的成分,更多的還是對方坤本人不摻假的肯定。
從吊車尾幾乎失學的狀态到重點中學班級前五,短短一年內,方坤的表現絕對令人眼前一亮。
數學老師是個年近五十的老學究,嚴謹認真一絲不茍,教學經驗極其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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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理化的學習跟語文英語還不一樣,講究舉一反三邏輯思維能力強。這些年我帶過很多孩子,有腦袋聰明的也有只會刻苦死讀書的。方坤眼下的成績,除了他會學,還有一項我們老師很喜歡的品質叫肯學。有什麽樣的成就,跟每個人的付出息息相關。現在很多孩子,被家長老師推着,不情願的往前走,被動學習成了慣性,低年級還看不出來什麽,等到高年級,學習主動性和肯動腦筋思考的那一群必然在短時間內脫穎而出,成為班級裏的佼佼者。說實話,剛帶方坤的時候,我覺得他能在初三畢業時候學完趕上進度已經算好的,沒想到這個時間硬是被他自己提前了将近大半年。方坤,祝賀你。”
“方坤,其實你更得感謝你表叔。”物理老師喝的滿臉紅光:“一年的時間裏,這種不計成本的補習,除了時間的投入,光是花費,沒有十幾萬下不來。親爸也不一定能做成這樣啊。”
吃完飯在酒店門口,陳靖東挨個把老師送上車,眼看着最後那輛車才過紅綠燈,身邊方坤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嗖的一下子竄上了男人的肩膀。
“哥你背我回家!”
“好。”陳靖東今晚喝的也不少,那些喜悅發酵着,壓不住的汩汩往上冒。哪怕這裏離他們家裏足有三公裏還多:“哥背你回去。”
走了幾步,方坤貼着他的耳朵說話,熱氣呵的人直發癢:“算啦,我舍不得讓你累着。”
“再背一會兒。”男人把少年往上托了托,穩穩的往前走:“等你以後長大了,哥想背也背不了了。”
少年的胳膊勾着他的脖頸,臉頰就親密的貼在他耳根下面,呼出的熱氣剛巧打在鎖骨的位置:“等我長大了,我背你。不對,誰個子高誰來背。”
“傻不傻啊你,”那點酒意并不至于喝醉,可是讓人情緒泛濫的厲害:“倆大男人再背着走,要被人笑死了。”
“那,”少年緊了緊手臂:“咱倆在家裏背行嗎?哥。”
陳靖東抿了抿唇不吭聲。這種時候,軟弱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他又不能放任方坤這點試探的小伎倆。
“哥?”背上的少年晃了晃,執拗的想問個答案:“行不行嘛?”
“快下來吧,累了。”陳靖東轉移話題:“抽根煙再打車。”
方坤悻悻的跳下來,雙手插在口袋裏落後陳靖東一步的距離。
“哎呦,小孩還鬧脾氣了?”陳靖東逗他,捏着煙的手過去晃了晃:“來一口?”
“你讓我抽煙?”方坤驚訝的忘了那點小郁悶:“真的?”
“男孩子,偶爾抽一根無所謂。別那麽笨還被老師逮個現行。”陳靖東伸手去口袋裏拿煙盒:“就一根。”這一刻他自相矛盾的忘了自己義正言辭的那些教訓,甚至那頓令他困惑羞恥後悔的打屁股行為。
“不,”方坤伸手去搶陳靖東抽過一口的那根煙:“我要你這根。”
“傻吧,”男人心悸,手指緊了緊,還是被搶去了剩半截的煙。他也只能自我催眠,其實兄弟兩個抽一根煙很正常:“就半根了也搶。”
方坤學他捏着半截煙,斜着眼瞅他,慢慢把煙蒂湊到唇邊。
就這麽個小動作,勾的陳靖東喉嚨發緊,幾乎是立刻避開了目光,急促的深呼吸幾口這才穩住心神。
天哪,這小孩怎麽這麽勾人?明明是個男孩子……
“哥,我抽煙的樣子帥不?”偏偏那個小家夥還不肯放過他:“看看,是不是比你帥?”
“帥,”陳靖東借着揉額頭的動作碰了碰臉頰,滾燙:“你最帥行了吧?”
“嘁,敷衍。”方坤不滿的拿肩膀撞他:“看都不看就回答,沒誠意。”
陳靖東真有點拿他沒辦法,轉過頭看人,故意板着臉:“天天都看,閉着眼睛都知道你長什麽樣兒。”
快過年了,天氣正冷。小孩叼着煙,帶點挑釁還帶點耍帥的樣子,眼睛亮亮的,賽過天上的星子。
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那份寵溺連陳靖東自己都不覺察:“我們家小帥哥很快就要長成大帥哥了。”
“哥你做夢夢到過我嗎?”方坤趁勢在他掌心蹭了蹭,像只乖巧讨賞的貓咪:“我夢到過你。”
陳靖東一下子啞了。心虛的咳了兩聲,死死壓下心頭泛起的漣漪。關于那個春夢,那個頂着方坤長相的女人沒頭沒臉親他的夢境,真是死都不能透露半個字:“沒有。”
方坤嘿嘿笑了兩聲,帶着點古靈精怪:“我有一次做夢我們班轉來一個女生,個子很高不愛說話。有一天那個女生在前面走,結果語文書掉地上了,我就喊她美女你書掉了。結果那女生一回頭,吓死我了,居然是你的模樣哈哈哈,還有更驚悚的是,你一把拽起半截校服長褲,露出一腿毛,問我,誰是美女,嗯?然後我就吓醒了,艾瑪不行要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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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照例要去陳媽媽家裏過。
大年三十上午睡了個懶覺,起床後兩個人随便吃了點東西就開車出了門。
往日裏擁堵熱鬧的馬路上空空蕩蕩的,無論是汽車還是行人都極少,偶爾過一輛公交車開的飛快,帶起路邊幾片枯葉。
方坤剛剪了頭發,發型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把小孩原本偏長往兩邊分的劉海給生生剪短到了眉毛上一截,齊刷刷的露出了一半白皙飽滿的額頭,乖小孩樣的令人忍俊不禁。
至于陳靖東的頭發,真就是方坤幫他剃的。家裏買了推子,帶限位梳和鬓角梳那種。兩個月前方坤第一次動手還有點抖抖呵呵生怕剃壞了,眼下練了兩三回手,看過去已經跟店裏水平沒差別了,反正就是個圓寸。
“哎呀這位帥哥,你這發型哪兒剃的啊?真是手藝一級棒!”方坤自戀的對着駕駛員的腦袋各種角度看,拿着自己那個一直沒換的舊手機試圖拍照:“我覺得怎麽着也得是個發型總監給你剪的吧?”
“不許拍。”陳靖東一心二用的伸手擋鏡頭。
“就拍一張。你手機裏還有我照片呢,小氣吧啦的。”方坤眼疾手快抓拍了一張,一邊回看一邊笑:“怎麽看過去就很愣的樣子哈哈哈。”
“我就不上相。”陳靖東頗有點無奈:“你拍了晚上看着小心吓得睡不着。”
“誰晚上看你照片,臭美的你。”方坤哼了一聲收起手機,腦子裏不知道轉到了哪兒,臉上染了薄薄的緋紅:“咳咳,對了,要不要先去你爸爸那裏送個節禮啊?”
給方坤這麽一提醒,陳靖東倒是想起來很久之前陳衛國提到的帶小孩回去吃飯的事兒。
節禮是提前送過了,不過眼下倒是個機會。只是這會兒不打招呼的直接過去,會不會太冒失。
看了眼時間,快到十一點了。陳靖東猶豫下,直接撥了電話。
陳衛國沒那麽多廢話,直接一個字,好。
“去我爸那裏吃中飯。”陳靖東在前一個路口打了轉向燈:“正好我爸還說想見見你呢。”
“啊?”方坤瞬間緊張了,一疊聲的問:“見我幹嘛?我最近沒幹什麽壞事。”
“看你那點膽子。”陳靖東失笑:“我爸早提過,一直忙就忘了。他還記得小時候你的樣子,喏,就你點掉那顆痣,他說是富貴痣。我看一會兒老爺子問起來你怎麽說。”
方坤咬着唇,慌的不行,求助的伸手抓住陳靖東的臂彎:“哥你教教我怎麽說,要不我在這兒下車,自己去陳奶奶家,我不跟你去了行不行?”
“你慌什麽?”方坤動作太大,陳靖東抓着方向盤的手被牽着動了動,幹脆反手抓住小孩的手,只剩單手把着方向:“我爸那人話少,問了你就随便編個理由,他也就不問了。”
“什麽理由?”兩人手握着,偏偏兩人都沒覺察到不妥:“說怕癌變?”
“換一個。”陳靖東臉頰抽了抽:“這太扯了。”
“那我就說,”方坤咬了咬下唇:“說我談了個女朋友,她不喜歡這顆痣我就給點了,結果還分了。”
“你就胡咧咧吧。”陳靖東燙着似的要抽手出來,結果方坤攥着他,第一下愣是沒抽出來。
重新握住方向盤的手心有一點點潮濕,不知道是誰的汗水,又染了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