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穿堂風,引山洪
◎今年夏天的蟬瘋了◎
高考進入最後倒計時——
知茗陷入題海戰術無法自拔,外面的蟬像瘋了似的亂叫,突然就從窗子裏彈進一只,不偏不倚砸在知茗手裏的試卷上。
“啊!”
“怎麽了!”
岑易被她的聲音吓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忙從衛生間跑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只蟬。
“別怕,是蟬。”
她快速抽了幾紙巾,把蟬包起來,扔進垃圾桶。
“好了,現在沒有了。”
剛才跑的急,腳上的鞋都跑掉一只,這會兒左腳光着,腳趾頭不聽話的亂動。
知茗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想哭,但就是忍不住紅了眼,一下撲進岑易的懷裏,不管不顧的揪着她的衣服,急促的氣息打在她的耳邊——
岑易怔了下,女孩獨有的清香飄進鼻腔,是那種淡淡的怡人——
“吓到了”
知茗不答她,抱着她的手卻緊緊不放。
忽然間,岑易感覺自己心好像跳的有點亂,她看着自己放下又擡起的手,無措片刻後,最終還是落在了知茗的肩上,輕輕地以相同的姿勢回抱住她——
側過臉頰,碰了碰知茗的耳朵,聲音清潤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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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的蟬瘋了。”
知茗想告訴岑易,瘋的不是蟬,而是她。
許久之後,知茗才松了手,氣氛莫名都有些尴尬——
岑易起身關窗戶,聽見知茗問她——
“你大學想考去哪兒”
“京北,我家在那裏,你呢”
“應該就在雲城,我媽不想讓我離家太遠。”
岑易的手僵在半空,一瞬間清明的目光黯淡下來——
“那...那我以後來雲城找你。”
“找我幹嘛”
“找你...玩啊。”
....
高考那天兩公裏內不準施工,不準鳴笛,附近道路分時段封路。
說來也怪,一直酷熱了那麽多天,七號八號卻出奇的涼快。
辛苦了三年,就為兩天。
一出考場,大家就跟瘋了似的,整個樓道都回蕩着學生們撕心裂肺的吶喊。
“畢業了!”
“老子終于畢業了!”
“去他媽的數理化!”
“去他媽的複習題!”
漸漸地還有哭聲傳來,知茗捏着手裏的文具袋,眼眶也跟着濕潤,高三承載了太多,每個人都愛榮譽,但榮譽的背後,是無數辛苦鑄成的,學習到深夜,第二天幹吃咖啡強打精神,一包不夠就兩包,兩包不夠就三包,苦澀的滋味從一睜眼就開始,這些都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現在...終于逃出牢籠了。
岑易站在不遠處看着立在過道的知茗,竟然有些踯躅,不敢上前。
冥冥之中心有靈犀,知茗扭過頭,兩雙眼睛就撞在了一起,隔着那麽多的人,隔着滿天飛舞的紙屑。
“考的好嗎”
“還行,你呢”
“也還行。”
那天兩個人話都不多,直到走出校門,不約而同的回頭,才驚覺這一條走了無數遍的路,以後都不會再走了。
岑易陪着她,一直走到公交站臺。
車還沒來,她們還有時間。
知茗踩着臺階,點了點腳,嘴邊笑容漾開,一如既往地溫柔——
“畢業快樂。”
“嗯”岑易揪着文具袋,視線落向她凹陷的酒窩“畢業,這麽高興”
“嗯。”知茗兩手背在身後,踩着腳掌寬的路沿石“你不高興”
岑易見她動搖西晃,胳膊虛托在她的身後,防止她摔下,舔了舔唇角,哼了聲——
“還行,就那樣吧。”
...
考完無事一身輕,客廳裏的那張小桌子被搬去了地下室,知茗窩在沙發裏,享受高考結束後,應有的輕松。
她總想起岑易那天說話的語氣——
為什麽是還行難道畢業,她不高興
“我讓你提前估分,你估了沒”
唐琪華驀的一聲,将知茗的思緒打斷。
搖搖頭,說:“沒。”
“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嘛,讓你提前先預估一下,你這孩子怎麽不當回事。”
坐在沙發另一邊的知利軍,從報紙裏擡起頭“行了行,那麽多題,她哪記得住再說了,都什麽年代了,誰還估分”
“我這不是着急嘛。”
其實也不能怪唐琪華,知茗從考完回來,就很沉默,別人家的孩子興奮的恨不得到處跑,她呢,就窩在家裏,哪也不去,唐琪華是怕她考砸了。
“急什麽,是你的也跑不掉,反正我對茗茗有信心。”
“你少來吧,就會嘴上說好聽的。”
唐琪華瞪了眼知利軍,又看向知茗——
“我告訴你,考不上雲城大學,你就給我複讀去,別想的胡亂塞個學校了事。”
雲城雲城,又是雲城。
知茗問她媽“要是我考了個比雲城大學好的呢”
“那得看有多好。”唐琪華吸了口氣,慢慢吐出“現在說什麽都沒用,等成績出來再說吧。”
...
再見到岑易的時候,是謝師宴。
那天知茗穿着裙子,站在飯店門前,青色的裙擺被風吹的輕揚,岑易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她,連忙加快步子跑上前去。
“我來晚了。”
“沒有,我也剛到。”
開席後,衆人先敬恩師。
“你們這些皮猴子,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下給老師起外號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平時在課堂上嚴肅慣了,畢業了才發現老葛是個性情中人,他抹了把臉,眼眶泛紅“真不喜歡這種時候,沙眼都犯了。”
老葛哭的一塌糊塗,最後是由幾個男生攙着扶回去的。
岑易也喝了不少,其中大半都是為知茗擋的,結束的時候,兩條腿都打顫。
“慢點兒。”
知茗急忙挽着她的胳膊,将人扶住。
“你以為我醉了”岑易擺着手,臉色紅了大片“這才哪到哪兒我告訴你,初中我就會喝酒了。”
還說沒醉呢,都說胡話了。
“你不信”
“我信我信,你看着點路。”
跟喝醉酒的人說不了話,你越讓她看路,她越是興奮。
還好車子就在飯店外面,一路開回家,倒也沒費太多力氣。
王阿姨今天不在,偌大的房子裏,冷清的厲害。
知茗扶着她回卧室躺下,涼水洗了把毛巾,給她擦臉——
“我去沖點蜂蜜水,喝一點就舒服了。”
正要轉身,手腕卻被拉住,岑易吐着熱氣,另只手扯了扯領子,眼中是醉酒後的迷離——
“你說,要是上大學有人欺負你怎麽辦”
“我不在,誰給你出頭”
“以後你就見不到我了,我要是想你...怎麽辦”
知茗不可置信的看着岑易,心血湧動,無法平靜,她在說什麽
目光鎖定在她的身上,想要再仔細問問清楚,岑易卻睡過去了。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周圍的聲音消失殆盡,只留女孩難以抑制的心跳,岑易把所有的難題都留給了知茗,女孩咬着唇,細白的手指絞着裙擺——
友情跟愛情,就像生存與毀滅。
知茗站在邊緣,她不敢越界,但經不起撩撥,岑易的話,如同細密的針,一寸一寸紮進靈魂最深的地方。
...
岑易醒來的時候,知茗已經走了,空蕩的屋子透着說不出的清冷,要不是桌上的蜂蜜水,岑易差點兒以為這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撈過手機,撥去號碼——
“喂”知茗一手捂着耳朵,另只手用力抵住手機,經過減速帶時,車座連帶肩膀都慣性向前颠顫“我這裏有點吵,能聽見嗎”
岑易聽見裏面的喇叭聲“你回去了”
“嗯,太晚了,再不走天要黑了。”
話落,聽筒裏傳來一聲輕嘆“我喝太多了,不然我就能送你回了。”
“不用,這點路我都了走三年,再說,今天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喝醉。”拐過前面的路口,變紅的綠燈,讓車裏嘈雜的情況好了些“對了,蜂蜜水應該涼了,重新泡一杯吧,溫熱的喝着更舒服。”
輕柔的話語傳進耳朵,岑易盯着那杯蜂蜜水,胸口莫名發悶,瞬間失了講話的興致。
默了半晌——
“我後天要回京北了。”
“哦。”
車子發動,向前駛去,窗外樹影飛快朝後倒退,如同逝去的時光,看得到抓不到,抓得到留不住。
長長的沉默,像是挂斷了一樣
“岑易——”知茗緊攥着手機,聲音有點抖的突然開口“你想好報哪所學校嗎”
“能報哪所,京大,你呢雲大”
知茗沒接她的話,繼續問道:“專業呢”
“中文系。”
“你寫東西那麽好,這個專業跟你正合适。”
岑易不太在乎自己,她比較着急知茗的“你呢你想好了嗎”
“差不多吧,我...”話鋒一轉“岑易,我到站了,先不說了,拜拜。”
“拜拜。”
電話挂斷後,岑易喝光了杯子裏的蜂蜜水。
另一邊知茗失神的靠着玻璃窗發呆——
假如...有可能,岑易會喜歡自己呢
她有些受不了,假設性的問題一旦建立,遐想的種子就會破土而出。
要不要試一試
......
報志願的那天,知茗在提交的最後一刻,将雲城大學,改成了京北大學。
等唐琪華知道的時候,錄取通知書都寄來了。
這麽大的事情瞞着家裏人,唐琪華簡直都氣瘋了——
“我真看不出你膽子這麽大還學會欺上瞞下了!”
“班主任說了,我的成績上京北大比上雲大要好,上雲大太虧了。”知茗早料到她媽會這樣,但她不怕,既然做出選擇,就該勇敢面對。
“我氣的是這個嗎”唐琪華能不知道京北比雲城好,她氣得是知茗報的專業“中文專業虧你想的出!學這個....你出來能幹什麽啊!”
“能幹什麽,能當老師啊,又穩定又體面,難道不好嗎嘛”知利軍擋在知茗面前,勸着唐琪華“你之前不還擔心她考不上嗎,現在不僅考上了,還考的京北大,換別人早偷着樂了。”
“你懂個屁!!我就是這段時間對你太好了——”唐琪華指着知茗,瞪眼喊道:“莫名其妙報那麽遠,你跟我說老實話,是不是有人在京北等你!”
“你看你,胡說什麽!”知利軍眉頭皺高,無奈道:“那還不是你太兇,女兒不敢告訴你。”
“我兇這個家要沒我,早就倒了!”
“是是是,你最厲害,你最厲害——”
知利軍沖知茗使眼色,讓她先去卧室,自己則攔着唐琪華,把她困在客廳。
“好了好了~~通知書都下來了,先給爸媽他們打個電話吧。”
卧室裏,知茗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先是沉默不語,而後嘴角卻不由自主的上揚起來,不得不說知女莫如母,媽媽雖然兇,但最了解自己的也是她,可她媽沒全猜對,不是有人再等自己,而是自己要追着那人去。
約莫過了五六分鐘,外面的争吵聲停下。
就聽唐琪華喊了句“擋什麽擋,我又不能吃了她!”
沒多久,卧室的門被推開。
是知利軍,臉上帶着笑——
修改志願這一點上,他倒是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欣賞,或許自己不敢反抗的,知茗做到了。
“爸,我媽她——”
“不用管她,等明天爸爸請你奶奶跟小叔他們吃頓飯,你媽就好了。”
出去之前,又補了句“京北挺好的,就是冬天比雲城冷。”
作者有話 說:
群54519197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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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裏,遇到你。
高中部分結束,假期還有兩章,大家再堅持一下,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