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已久

第8章 穿堂風，引山洪

◎她為什麽笑◎

“啊哦哦，好。”知茗有些發蒙的點了點頭。

兩個女生一前一後走出教室。

課間的過道裏來來往往穿梭的全是學生，每個教室的門都大敞着，哄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刺眼的陽光從前後兩個的大玻璃窗射入，交輝相應，像是被巨大的白熾燈罩住，眼睛要半眯着才行。

一直走在前面的岑易突然停下，偏過頭去“你腳沒事吧”

知茗眯着的眼睛忽的睜開，被陽光刺了下又趕緊眯上，下意識看了看身旁，沒有別人了，應該是跟自己說話，擡起頭對上了她的眼。

一雙很好看的眼，泛着淺褐色。

雖然沒有笑，但與剛才的冷漠完全不同，知茗能覺察出眼前的女生帶着明顯的善意，而且她好漂亮啊，比剛剛站在講臺上的時候更漂亮，冷白皮，白的發光，清冷的氣質，像是以前看過某個香港電影裏的女明星。

知茗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別開視線，搖搖頭“沒事兒。”

而岑易卻感覺奇奇怪怪的，眉間幾不可察的蹙了下，她臉紅什麽

“你找我有事”

過堂風伴着女生清潤的嗓音在耳邊飄過，知茗這才又記起自己的初衷。

不同于她的腼腆，打個招呼都要思慮重重的鴕鳥性子，岑易向來有話直說，從不拖泥帶水。

這會兒見她表情呆呆的，問道:“難道不是我剛看見你嘴唇動了。”

“是...是有事的。”知茗咬了咬腮幫子，早上在衛生間出糗的場景，再次蹦到了眼前，絞着手指，嗫嚅道:“那個...早自習在廁所，謝謝你。”

岑易愣了下，立馬反應過來“我就說聲音聽着耳熟，原來是你啊...”

早上她的手不知碰到了什麽，黑乎乎的沾了一片，就去衛生間清理，洗完手剛要走，一個可憐兮兮的聲音就從隔間傳了出來，岑易以為她朋友在外面，特地出去看了看，結果發現根本沒人。

女孩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越聽越可憐...

也是湊巧，岑易之前來完事兒，裝在書包裏的衛生巾，因為犯懶沒拿出去，不然也幫不了她。

知茗忽然有種自己送上門來的感覺，敢情她沒聽出來。

“沒事兒，不過你怎麽知道是我”岑易挑了下眉梢，好奇道:“我記得我沒說話，你應該也沒看見我的臉吧，還是你有特異功能”

最後一句明顯是開玩笑的，岑易以為她該笑才對，卻不想女孩睜大了眼睛，表情正經道:“我沒有特異功能，是你的手。”

順着目光向下看去，月牙狀的胎記暴露在空氣中，岑易恍然大悟，是了...這枚‘月亮’從小到大沒少出賣自己。

還沒等她說話，就聽女孩自顧自的繼續接着剛才的話說道:“幸虧遇上你了，不然課我都沒法上，嗯...明天我帶一個新的還你。”

“不用了~~”岑易脫口而出，通過剛才的接觸，能感覺到這是一個腼腆內向的女孩，想必她現在心裏一定尴尬極了，之前自己有看過一本書，上面寫過化解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跟你一樣“正好我今天也來事兒了，多帶了兩片，否則也幫不了你，而且...”

岑易嘴角拉長，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

“大號創可貼這種東西，還來還去的，很奇怪~~”

知茗臉紅了...光顧着要有借有還，卻忘了這東西的特殊性，現在被她這樣一說，的确是挺怪的，又怪又尴尬，頭皮都尬麻了。

“....”

“這樣...等下次我來事兒的時候，我問你借。”

“呃...好。”

除了說好，也說不了別的。

這會兒衛生間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岑易邊往裏走，手邊抄進兜裏，然後取出了個小粉包遞去，再自然不過的說道:“一起吧。”

不等知茗拒絕，小粉包就被塞進了手裏，岑易快一步進了中間的閣子，啪的一聲門板阖上。

又是七度空間，她到底帶了幾片

等知茗從隔間出來的時候，中間的門板裏已經沒人了。

應該是走了吧...

倒也沒什麽感覺，畢竟兩人都不怎麽熟，不可能因為兩片衛生巾就變成好朋友，不等...也很正常。

洗過手，低着頭就往外走。

“喂——”岑易兩只胳膊環在胸前，重心撐在右腳，左腳向外抻出，身子微微有些傾斜“你走路都不擡頭嗎會摔跤的。”

窗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金燦燦的，整個人像是在發光，知茗愣了愣——她沒有走

“我以為你走了...”

“還有一分鐘打上課鈴，你要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話音剛落，上課鈴就響了——

兩個女生是趕在老師進班前跑回來。

知茗佯裝翻着歷史冊子，身子向後轉去——

“你在看什麽”齊甜甜搗了搗她，小聲提醒“老師...老師...”

知茗趕忙坐正身子，腰線挺直再不敢亂動。

這一幕全被肩靠窗臺的岑易收進眼底，忍俊不禁——

這女孩怎麽傻傻的

忽的眉頭一蹙——

‘嘶....忘問她叫什麽了...’

.....

中午，住校生回宿舍，走讀生回家，只有知茗一個人待在教室，從書包裏拿出提前準備的便當。

最近唐琪華好像跟茄子較上勁兒了，連着一個多星期，每天都是茄子蓋飯。

知茗倒也不是挑食，但...頓頓都吃...就有些...

筷子在米飯裏攪了攪，好在有顆煎雞蛋，就着扒了幾口白飯，算是對付了。

随後拿着水杯就去了開水間。

知茗喜歡泡些幹茉莉花，熱水沖進去，熱氣騰上來的時候，味道香香甜甜的。

女孩捧着水杯，回到教室，徑直走到窗臺旁，九月中旬的天氣，已經沒有七八月份那麽熱了，打開窗戶，微風幹燥，吹的藍色窗簾搖擺不止，整間教室彷如蔚藍海洋，窗簾就是海裏的波浪，知茗像是海中的人魚，躲藏在礁石後面，偷看着陸地上的五彩斑斓。

這是她上高中之後養成的習慣，只有她一個人的教室，孤獨，但安心。

吹了會兒風，就要回座位上去，一轉身，被課桌上的試卷頓住目光。

這是岑易的位置，試卷自然也是她的，知茗眨了眨眼，有點不太相信，這不是老葛早上讓做的嗎

她怎麽...空這麽多而且大題也沒對幾道。

瞬間，知茗就懂了...難怪她不用草稿紙呢。

可是...她不是京北附中的嗎

女孩又搖了搖頭...一定是她懶得做，知茗知道有種學霸，平時小考都不好好做題，然後在大考的時候，驚豔所有人，岑易定是這種，高人都不輕易顯山露水，她一定是覺得卷子太簡單了，才不好好做....

一定是這樣。

然而，事實上——

“怎麽樣怎麽樣雲城七中帥哥多不多”

有些卡頓的屏幕上，是另外一張稚嫩的臉——鄭希，岑易的發小，可以穿一條褲子的交情。

“我說，你成天腦子裏還有沒有點別的帥哥帥哥，羅康還不夠帥”

刺啦一聲，岑易從手邊的小冰箱裏開了罐可樂，才步入鏡頭。

“好端端的提他幹嘛!”鄭希撅了撅嘴“老娘才不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岑易沒說話，瞟了眼攝像頭，蹬了拖鞋半躺的靠在床頭，她本身個子就高，這個姿勢顯得兩條腿像筷子一樣，又細又長，慵懶的厲害，那種随心恣意像是骨子透出來的。

“你這不大對啊，興致這麽低怎麽雲城七中不合你意”

鄭希太了解她了，一條褲子的交情，不是随便講講的，兩人默契十足，即便是隔着電腦屏幕看一眼，也能懂。

“別提了...這學校第一天就方我。”岑易仰頭灌了口可樂“頭兩節課，就是考試，考的還是數學...我真是沒話說。”

岑易從初中起就偏科，除了數學，其他都賊好，一直到了高二這毛病都沒板正，不然也不會選文科了。

今天做數學卷子的時候，基本都是鬼畫符，題她都懶得審。

“安啦~~等下回考英語你就平衡了...”鄭希笑着擺了擺手“哎，別光說考試，有沒有人搭讪啊”

岑易頓了頓，眼前就出現了那張有些呆萌的臉。

“有，一個特別土的男生，穿了個休斯頓火箭隊的籃球背心，領子拉的特低，撞到人連歉都不道，我理都沒理。”

“不是吧，這麽賤~~”

直到敲門聲響，叫她吃飯了，岑易才挂斷視頻。

下樓到飯廳，看着一桌子的外賣，岑易什麽胃口都沒有，面無表情的拉開椅子坐下。

“易易啊，今天随便吃點，王阿姨明天就從京北過來了。”說話的女人妝容精致，常年高檔護膚品的保養讓她的皮膚光滑緊致，眼角連一道皺紋都沒有，說她不到三十，也有人信。

寧嫄剛說完，放在一次性碗邊的手機就響了，快速看了眼岑易，趕忙拿起，走到最近的一間客房，關起門來。

岑易早習慣了，就算她不避着，自己也不會偷聽。

沒吃兩口，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等寧嫄打完電話出來的時候，飯廳已經沒人，岑易正蹲在玄關系着鞋帶。

“你吃好了”

“嗯。”

岑易點了點頭，從簍子裏拿出校卡揣進兜“媽，我走了。”

“哎——讓司機送你去——”

“不用了。”

不等寧嫄再說話，門就被一陣風帶上。

女人擰着眉頭，腳下剛走兩步，手機鈴聲又響——

“我不是說了嘛，這兩天先別給我打電話.....”

....

岑易攔了輛車，直奔雲城七中。

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她以為自己應該是最早的，卻不想一進教室，還有人比她更早。

知茗看見她也愣了下，這麽早

後知後覺想要打個招呼，岑易卻先一步朝她走來“學霸都這麽勤奮嗎”

知茗想解釋，可又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情況，況且像她這種随便一個表就是工薪家庭整年收入的大小姐來說，聽沒聽過黎縣都不一定呢。

好在她也沒多問，就往座位上去了，剛才的話像是自言自語，随口說的，根本不需要人回答。

“對了，你叫什麽呀”剛走兩步的人，折返回來。

鼻腔裏飄進清涼的香氣，是薄荷的味道，莫名有些緊張，又有些舒暢——

“我叫知茗。”女孩仰頭看她。

“知名”

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誤會了，忙把冊子推過去，在正中間指了指——

“品茗的茗。”

岑易頭回見這個姓，脫口問道:“真名”

知茗眨着眼睛，愣住...不是真名是什麽

點點頭“真名。”

岑易沒說話，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我還以為是藝名。

人都回座位了，知茗還想着剛才，低頭盯着自己的名字，她為什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