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岑夏被這樣的強光壓着,眼神慌亂躲閃,她低頭,看着自己腳尖,小聲說:“對不起!”
季晚卿态度很冷淡,她轉頭,咕嚕着輪椅繼續向前,最終在梳妝臺旁邊停下,旁邊放着吹風機,她伸手去勾,可因為身子太過虛弱,一連兩次都沒能成功。
岑夏猶豫了下,攆上去,站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我幫你吹可以麽?”
季晚卿沒有理她,抿着唇端坐在椅子上。
岑夏愣了半秒,厚着臉皮上前,拿過那把吹風機,打開,很貼心地在自己手上試了一下溫度。
季晚卿沒有特別抗拒,岑夏就當她默認了自己的操作,修長指尖挑起她的一縷發絲,輕輕揚了下,試了試力度。
季晚卿頭發很直很長,沒有被漂染過,是原本的墨黑色,濕發配上她單薄別致的身材,很有畫中美人的冷豔氣質。
岑夏作為一名都市打工人,做什麽事都追求速戰速決,此刻美人長發握她手中,心中卻不由多出幾分小心呵護。
随着吹風機“呼嚕嚕”的聲音,空氣中飄出些洗發水的清香,岑夏一縷一縷為她理着發絲,她力度控制得很好,指尖時不時會按摩一下她的頭皮。
溫柔的風打在頭上很舒服,季晚卿眯着眼享受,像一只被人撫摸的布偶貓,難得幾分乖巧。
岑夏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出聲誇獎:“姐姐長發真好看!”
季晚卿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好在,倒也沒表現出反感情緒。
岑夏得寸進尺,一邊縷着她的秀發吹拂,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話:“外面天氣真好,這會兒太陽剛下山不冷不熱很舒服,姐姐吹完頭發,要出去走走麽?”
她不确定季家對季晚卿的束縛程度,也不确定她此時的狀态答應她的概率有幾成,但那甜美的聲音裏依舊充滿了期待。
直到秀發吹完,季晚卿都沒有給予她任何回應,岑夏也不甚在意,她收起吹風機,整理着梳妝臺前的幾根碎發。
季晚卿咕嚕着輪椅去衣帽間選衣服,随着感應門拉開,整個衣帽間的燈自動打亮,各式各樣的名牌衣物整齊排列在裏面,簡單的裙裝在最下面,上面一層是西裝長褲,倒下這一年多,她很少穿到它們了。
季晚卿從門口随手拎了一件黑色長裙,往身上比的時候猶豫了下,餘光看了一眼梳妝臺前的那個憨憨,最後又将那套黑裙子收了回去,拿出來一件珍珠白的法式連衣裙。
女孩子天生愛美,這是她曾經很喜歡的一件衣服,但自從站不起來之後,就很少拿出來穿了。
她拿着衣物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下,最後在選鞋子的時候犯了難,正準備放回去,剛巧岑夏整理完東西往這邊瞟了一眼,她像個初來城堡時不懂世面的灰姑娘,被一堆品牌吸引跑了過來。
“哇,姐姐,你衣服好多,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高級的儲物櫃!”
季晚卿收衣服的手一頓,擡眸看她。
岑夏說:“姐姐,就這件好看,你皮膚白,珍珠法式顯年輕。”
季晚卿:……
最終,在那憨憨的慫恿下,季晚卿還是穿了那件法式連衣裙,鞋子配的是雙杏色的平頭皮鞋,岑夏親自幫她挑的,雖然被刀的體無完膚,但最終還是從了。
二人換好衣服出門,季晚卿走在前面,感應門在她經過之時自動打開,迎面是上門送藥的宋管事。
三人相對而視,季晚卿一襲白衣長立于輪椅之上,如清風皎月,攜三分豔麗,七分冰冷。
宋管事怔了怔,顫巍巍開口:“小姐,您的藥!”
季晚卿沒有擡頭,甚至連一個最基本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宋管事有些尴尬,她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岑夏:“夫人?”
岑夏也很為難,書中說,岑氏為讨好季氏,不惜以自己女兒作為聯姻棋子,如今來看,這所謂的季氏,應該是季夫人那邊,此時面對宋管事這個眼線,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季晚卿察覺到岑夏眼中閃過的猶豫不決,緩緩擡起頭,寒冷目光直直迎上宋管事的視線,她擡了擡手,在空中快速地比劃了幾下。
——你算個什麽東西!
岑夏:……
宋管事:……
樓下的傭人聽到動靜偷偷看,正好見到這一幕,宋管事一把年紀被大小姐這麽不留情面的當衆奚落,臉上着實挂不住,不過這位大小姐也是,她連伴她多年的老人都毫不留情地辭退,更何況是她。
躲在角落裏的傭人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的表情,宋管事粗紅着脖子,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不滿,颔首站在原地。
岑夏看着大小姐咄咄逼人的氣場,有些好笑,但也不好直接駁季夫人的顏面,她擡頭,佯裝安慰地看了對方一眼:“阿姨,您先放着吧,晚卿這會兒心情不太好,我帶她出去走走,回來喝。”
宋管事倒也識趣,踩着臺階順勢下了,她說:“那謝謝夫人了!”
二人交談期間,季晚卿已經咕嚕着輪椅往電梯方向去了,見那小屁孩沒有跟上,中途她停了一下,回眸瞥一眼,繼續開着輪椅往前走。
岑夏看季晚卿快到電梯口,三步并兩步追上去,欠兮兮沖着她笑。
季晚卿移開視線,不予理睬,電梯門打開,岑夏壓着按鈕,送季晚卿進門,電梯空間很大,兩個人在裏面,誰也沒有說話,快到一樓時,岑夏突然開口,她說:“謝謝姐姐,剛才護着我!”
季晚卿聞言微微擡起視線,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動了動胳膊,似是要表達什麽,岑夏注意力集中了幾分,下一秒,她就看到一個清晰的手勢。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岑夏:……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季晚卿收起視線,不等對方為她擋門,直接将輪椅開了出去。
餘晖徹底散盡,天空泛着魚肚白,空氣中漂浮着夏風的暖意,二人走在即将到來的夜色裏,繞別墅樹木一路向前,沿途路過很多景色,岑夏指着前面綠油油的大草坪說:“姐姐,要不要去那邊看看?”
季晚卿沒有回應,咕嚕着輪椅在草坪跟前停下。
岑夏說:“姐姐,要下去麽?”
季晚卿想了一下,擡起一只手臂,等待對方來扶她。
岑夏收到指示,長臂一伸,直接将人勾在了懷裏,這是從認識到現在,她第三次抱季晚卿了。
季晚卿的身子還是僵了一下,對方身上很溫暖,跟自己常年的冰冷不一樣,是一種甜甜的栀子花香的味道,很好聞。
岑夏輕輕松松地抱她到草坪上,怕季晚卿着涼,直接不拘小節地拿掉自己的外搭,身上只剩下一件吊帶裙,勾勒出曲線,展現出完美身材。
她将它鋪在草地上,又将季晚卿抱在衣服上,自己随即躺下來。
綠意盎然合着絲絲蟬鳴,她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太陽将即将到來的黑暗照亮,季晚卿餘光瞥了一眼。
岑夏一手擔在額頭上,一手指着遠處的天空,她說:“姐姐,今晚夜色一定很棒,你看那,星星都已經開始工作了!”
季晚卿随着她的視線,目光伸向遠處的夜色裏,思維也被什麽東西深深牽扯着,等她再回神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睡着了。
她感覺自己小腿很癢,撓了一把,白皙皮膚上出現好幾個大包,她有些難受,想要動一動睡着的岑夏,見對方睡意香甜,又忍不住收回手。
季晚卿目光在她臉上停了片刻,岑夏輪廓很好看,星眸阖上,長睫如扇,五官精致靈秀,唇邊小酒窩微微翹起,像一朵初開時的小喇叭花,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種想伸手戳一戳的沖動,就在此時,小喇叭花的眉頭擰了下,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季晚卿立馬端正做好,心虛地看着遠處,下一秒,身邊人“騰”一聲,詐屍般坐了起來,張牙舞爪地喊:“季晚卿,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麽辦!”
季晚卿:?
岑夏睡着容易入夢,短短一個下午發生的一切已經将她的情緒推到了極致,睡夢中,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季晚卿沒有醒過來,她捏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呼喚,喊着喊着就把自己喊醒了。
季晚卿偏頭,悠悠的目光看着她。
岑夏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做噩夢了,她有些尴尬地低下頭,就看見季晚卿白皙的小腿上被蚊子叮過的一排大包,來不及社死,撲過去就往人小腿上摸:“姐姐,你被蚊子叮了?我看看!”
肌膚觸碰之下,季晚卿不自覺縮了一下身子。
岑夏沒想那麽多,她指尖在自己唇邊點了下,蘸出些唾沫,動作娴熟地往季晚卿小腿上擦去。
“抹一抹就不癢了!”
小時候在孤兒院,經常被蚊蟲叮咬,有時候花露水準備不及時,院長媽媽就經常用唾沫液幫大家止癢,久而久之,孩子們就都學到了,岑夏直到工作了,依然對這種土方法情有獨鐘,此時此刻,她在季家大小姐小腿上,操作得極其自然。
季晚卿被動接受着她這種止癢方式,她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冰冷,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凍成标本。
岑夏因為擔心尚未察覺,腦海中那塊藍色的控制面板被她盯得有些麻木,叮的一聲。
【宿主岑夏,任務對象季晚卿女士對您當前的行為非常地不滿意,系統将予以警告】
岑夏擦抹唾沫液的手一頓,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