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淩晨三點半,狹小的出租屋裏,白織燈明亮得宛如白天的太陽,空調的風對着床吹,岑夏懶得調高溫度,扯了下被子,将自己渾身裹住,繼續抱着手機啃小說,正盡興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聲音。
——江江,我好困,我想好好睡一覺……
這個聲音充滿了無力感,揪着岑夏心口一陣疼,她感覺自己眼角濕了一下,很快就進入淺眠狀态。
“陽光明媚,歌聲飛揚,歡聲笑語,天降吉祥,在這美好、溫馨、浪漫的日子裏,我們迎來了一對新人:季晚卿女士與岑夏女士幸福地結合,今天,我和在座的各位都有一個特殊的身份,我們将是這對新人愛的見證人,在這裏,請允許我代表二位新人,以及她們的家人們對各位來賓的光臨,表示衷心的感謝和熱烈的歡迎!”
周圍掌聲四溢,岑夏從睡夢中笑醒,入目是黑紅金色系的華貴殿堂,她被流光溢彩的光刺痛了眼睛,緩沖了下視線,才看清臺下嘉賓,一個個穿着打扮雍容華貴,掃一眼就知道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下面,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有請二位新人登場!”
歡快的婚禮進行曲悠然響起,禮花在空中綻放,岑夏甚至感覺到腳下軟綿綿的地毯,垂眸,鑲滿鑽石的白紗裙拖在紅色的毯子上。
——好真實的夢啊,都不想醒來!
岑夏正感慨着,腦袋瓜裏“叮”的一聲,随之出現冰冷的機械音。
【恭喜宿主,完成婚後幸福指數系統綁定,您現在是任務對象季晚卿小姐的沖喜夫人,另一半的幸福值将決定您在這個世界的存活率,請宿主……】
“停!”機械音說到一半被岑夏打斷,她有點不敢确定自己聽到的話:“你說我是什麽?”
【季晚卿小姐的沖喜夫人】
“沖喜夫人?”
岑夏順着手中牽着的紅綢花繩望去,與她同行的是一把豪華輪椅,輪椅上的金邊相框裏是一位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
綢緞般順滑的發披在嬌嫩如雪的肌膚上,優雅的天鵝頸彰顯着高貴,再細看,微抿的唇,高挺的鼻,深邃的眸,以及眉眼間那點冷冷的清秀,透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除此之外,她眼睛裏那份破碎……
岑夏還沒來得及分析,主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新娘優秀人人誇,江舟市裏一枝花,有人說是玫瑰花,有人說是牡丹花,但是今天我們不管她是什麽花,都要改口喊爸媽,來,讓我們的岑夏女士在此改口,喊聲爸爸媽媽吧!”
岑夏思路被重新拽回,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呵,就這麽個沖喜夫人的身份,還想讓我改口叫爸媽,想得美呢!
剛準備閉眼繼續睡,系統音又開始聒噪。
【宿主,請不要無視我說話,您在熬夜看小說過程中猝死,現穿書局派我來帶您執行任務,此時,您需要以最快速度适應自己的身份,讓婚禮圓滿完成,否則,書中世界崩塌,您将面臨着死亡】
熬夜猝死讓岑夏心裏咯噔一下,正想問系統什麽意思,身邊就被人輕輕推了一下。
“岑夏女士?岑夏女士?”
觸碰的真實感讓岑夏大腦瞬間清醒,她看了眼站在眼前的四位中年夫婦,猶豫了下,接過話筒,對着長相富态、優雅貴氣的那對夫婦鞠了個躬。
“爸,媽!”
從小在殘疾兒童福利院混大的她,爸媽二字喊得很是拗口。
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引導,那對夫婦終于将手中的大紅包交給岑夏,她拿着沉甸甸的份子錢,心中甚是歡喜,一轉眼,瞥見旁邊另一對夫婦,短短幾秒,大腦中閃過書中岑夏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記憶。
婚禮很快就進入下一個環節,趁周圍人不注意,岑夏偷偷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疼痛感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所以,她是真的穿書了嗎?
岑夏将剛才發生的一切在腦海裏快速過了一遍,根據她多年來看小說的經驗,基本可以斷定,她是穿到了那本豪門婚戀的劇本裏。
書中原主與自己同名,從小受家人寵溺,一路順風順水,二十四歲那年突然被親生父母當作商業棋子嫁給季家殘疾大小姐,原主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婚前服藥自|殺,但未能成功,最終以沖喜夫人的身份嫁進季家。
而此時,與她拜堂的這位,便是季家大小姐季晚卿……的未來遺像了。
想到自己沖喜夫人的身份,岑夏心情有些複雜,轉眼一想:季晚卿可是豪門千金哎,對方一噶,萬貫家財不就全屬于我了?
系統:【想多了,另一半的幸福值取決于您在該世界的存活率,她要噶了,您還能活?】
冰冷的電子音給自我攻略的她當頭一棒,岑夏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心想:榮華富貴我不要了,大小姐您可千萬不能死啊!
系統:【……】
它緩沖了一下,繼續道。
【您的綁定任務對方季晚卿小姐,昔日的歌壇天後,一年前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突然失聲,季家傾全力訪遍名醫,卻未能找到任何解決辦法,季晚卿本人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便開始自我封閉,先是抑郁,再是卧床,如今在生死邊緣徘徊良久,請宿主用您活潑開朗的性格将她治愈】
岑夏聽完,認真消化了一下,遲疑又真摯地問。
——都生死邊緣徘徊了,您确定我的活潑開朗還能救得了她?
系統:【那是您的事】
岑夏:……
“岑夏姐,請随我到更衣室換一下敬酒服。”
旁邊小姐姐甜美的聲音将她的思維拉了回來,岑夏整理了一下心情:救不救得了再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得先把這婚禮的場子給應付下來不是麽。
岑夏憑自己的聰明才智以及這麽多年職場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一步步執行着婚禮流程,忙了整整一天,晚上的時候,季氏夫婦帶她去季小姐別墅。
別墅區環境優美,私密性極高,專業保安站了兩排,見他們來紛紛敬禮,季氏夫婦沖對面點了點頭,豪門範兒直接拉滿。
與此同行的除了她,還有季家二小姐,也就是如今季氏的接班人,此人身材高挑,一身大紅色的修身長裙挂在身上,夏日的暖風掠過發梢,打在她冷峻嚴肅的臉頰上,讓這位千金骨子裏多了幾分傲慢。
再往裏,一老婦人帶着一群傭人站成一排,此人年紀雖長,但看起來十分精明能幹,行為舉止端莊得體,她向季氏夫婦以及季家二小姐小幅度鞠了個躬,态度恭敬。
“季先生好!”
“季夫人好!”
“二小姐好!”
到岑夏這裏時,略微猶豫了下。
季夫人說:“這是夏夏,我們帶她過來,跟晚卿碰個面,她怎麽樣,這會兒還醒着麽?”
老婦人聞言,趕緊對岑夏彎身行禮:“夫人好!”
縱然在婚禮上周旋一天,但突然被這樣一位老太太如此尊敬地問好,岑夏還是有些不适應,客氣回了句:“您好,阿姨!”
季夫人介紹:“夏夏,這位是宋阿姨,咱們家的管事,資歷很老了,你住下來,家裏如果有什麽不習慣的,可以直接跟她講,不要拘束!”
她說完看了宋管事一眼。
老太太立馬意會,颔首道:“是的,夫人,之後有任何事情您都可以找我!”
簡單客套完,宋管事一邊與季夫人交談,一邊引大家上樓。
這裏總共三層,一樓是會客區,裝飾精致典雅,一眼望去,陽臺、茶室、餐廳、廚房各方位布局十分巧妙,書房、休息室,客房都在二樓,三樓一整層都是季晚卿小姐的活動區域。
他們直奔三樓,房間門緊閉,樓頂的燈瀉在門板上,給高級的灰色鍍上一層金黃。
宋管事禮貌地敲了敲門:“小姐?”
裏面沒什麽反應。
她又敲了一下:“小姐,季夫人和季先生帶岑小姐過來看您了?”
還是沒什麽反應。
季夫人說:“我來吧!”
她彎曲手指,輕輕扣在門板上:“晚卿,睡了嗎?”
許久許久後,房間的門從裏面打開了,室內燈光透過門縫灑了出來。
女孩一身黑色長裙,瘦弱的身子筆直地挺立在輪椅上,長發散落肩頭,冷白的肌膚像是未化開的冰雪,将她整張臉襯的蒼白,而那雙本該如星辰般燦爛的眼睛裏,卻沒有絲毫光芒。
她緩緩擡頭,雙目空洞地望向岑夏。
二人視線接觸的那一瞬,岑夏心中陡然一陣緊張。
對于這位病妻,她在來之前做了很多種相遇時的心理準備,卻獨獨沒想到在面對這雙無悲無喜的眼神時,自己會那麽地心慌。
岑夏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季晚卿就将輪椅轉開了,修長的指尖搭在扶手上,單薄的背影滿滿的全是孤寂。
她在原地怔了怔,跟着季先生他們走了進去。
季夫人看了眼季家二小姐手中的袋子:“妍卿,把姐姐的藥拿出來,等會兒讓宋阿姨幫忙熱一下。”
宋管事聽到藥,神色喜悅了下,言語之間明顯多了幾分邀功成分:“夫人,小姐這幾天喝藥,都很按時,今晚的我也是按照您之前交代過的劑量,準時給小姐服用的。”
季妍卿拉開鏈子,将一大包中藥取出,十分傲慢地甩給宋管事,開口盡是些冷嘲熱諷:“你倒是靠譜,希望她能在你的照顧下早日康複!”
季夫人看她,眼神中帶了幾分意味不明,季妍卿沒再說什麽。
宋管事戰戰兢兢地接過藥,目光躲閃了下:“老夫人跟二小姐吩咐的,我不敢怠慢。”
季妍卿冷笑一聲,雙臂環抱站着。
幾人交談期間,岑夏提起精神,敏銳觀察着:她發現,這二小姐的性子似乎有點不夠沉穩,想必之前季晚卿在季家的風頭,遠在她之上,不然也不至于姐姐都這樣了,她還這般蠻橫驕縱,妒忌到恨不得讓季晚卿早日死去。
旁邊的季先生,倒像個工具人,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季晚卿臉上沒什麽表情,她就像一座漂亮的雕像,端正地挺立在輪椅上,縱然其他人怎麽交流,她都充耳不聞。
季夫人半跪地蹲下身子,将季晚卿散落在鎖骨間的發撩在耳後,柔和的聲音裏夾雜着獨屬于母愛的溫暖:“晚卿乖,喝了藥會好起來的。”
她說着看向岑夏:“我把夏夏帶過來了,她今天正式同你結為夫妻,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岑夏懂事地點點頭,走過去,也半跪在季夫人身邊:“姐姐好,我叫岑夏,山字頭下面一個今,夏天的夏。”
季夫人将季晚卿的手與她的手握在一起,在指尖觸碰的那一刻,岑夏猛然一驚。
——這姑娘的手,怎麽這麽涼,莫不是已經……挂了?她穿的是靈異劇本?
直到季晚卿面無表情地将手抽回,她才打消了那一瞬間的懷疑。
季夫人交代了幾句,臨走時特意囑咐岑夏照顧好季晚卿,記得按時給她吃藥。
待一行人離開,偌大的房間裏就僅剩下她跟大小姐了,氣氛突然一下變得凝固起來,牆上的鐘擺“嘀嗒”地響着,慎得人心裏發慌。
季晚卿依舊筆直地挺立在輪椅上,背對着她,二人隔着大約兩米的距離。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岑夏穩了穩心神,緩緩向她的方向靠近,就在此時,對方輪椅突然轉了個方向。
季晚卿擡頭,寒似玄冰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半晌,她動了動唇,似是要表達些什麽。
岑夏打起十分的精神,認真仔細地聆聽,只見季晚卿清晰的唇形揚了下,落下一個字。
——滾!